秦思婷刚走出门诊楼,就被于季东不由分说拉到车上。
“季东,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任凭秦思婷如何追问,于季东只是笑而不答。过了一会儿,车开进了一处别墅区,在一栋豪华别墅前停下。
秦思婷不解地看着他:“你干吗带我到这儿来?”
于季东手指别墅:“喜欢吗?”不待她回答又掏出一串钥匙说,“这房子的主人,是你。”说完不由分说拉起她向别墅内走去。进了房间,虽然屋内布置陈设尽显奢华高贵,但在秦思婷的眼里却显得俗不可耐,就连墙上的名家字画也失去了光彩。
于季东径直走到桌前,揭开一层锦布,里面露出一个琴盒:“我知道成为一名艺术家曾经是你的梦想,来看看这个。”他说着打开了琴盒。
秦思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禁脱口而出:“维约姆?”
于季东兴奋地道:“没错,法国十九世纪著名制琴大师维约姆的作品。”见她一副惊讶的神情得意道,“这个世界上只要有钱,没有办不到的!来,试试?”说着把琴递向秦思婷。
秦思婷接过琴试了试拉起来,《爱之悲》的曲调回荡在别墅内。
于季东陶醉地听着,不时随着节奏点着头,一曲终了他禁不住鼓掌叫好。
秦思婷把琴放入琴盒:“这只是我最初的梦想,现在,我只想做一名好军人!”
“我们在一起也不影响你做一名好军人啊。我说过了,只要你喜欢,什么我都依你。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季东!”秦思婷打断他,“我说过了我们不合适,况且感情是不能用物质交换的,我已经喜欢上了部队简洁明快的生活节奏,我不想改变。”
于季东急切地道:“思婷,我们不是没有可能,对不对,你告诉我?”
秦思婷摇了摇头:“我刚才拉的曲子你知道叫什么名字吗?”见于季东不知所云地看着她,接着说道:“你不是知音,我们注定今生只能做朋友,我走了。”
于季东愣在那儿,直到被秦思婷关门的声音惊醒,慢慢走到酒橱前倒了一大杯红酒,仰头喝掉,扔下酒杯转身追了出去。他撵上秦思婷,说道:“上车,我送你!”
“不用了,我走回去!”
于季东有些急了:“你没必要这样戒备我吧?”
秦思婷见无法再拒绝,拉开车门上了车。
一路上于季东神情沮丧,一句话也不说。
秦思婷看了看他,道:“季东,你别怪我……”
于季东突然大吼:“难道我就那么令你讨厌吗?”
秦思婷一脸无奈:“我没有讨厌你,相反还一直认为你是好朋友。”
“别骗我了,你根本就是看不起我。我于季东论人品、论才能、论事业,我哪点配不上你?”
“我说过了我们不合适!”
“你这是托辞,托辞!”于季东有些歇斯底里地大叫着。
秦思婷心烦意乱地用手插了一下头发,抬起头时脸色大惊:“小心!”
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声传来,一个骑自行车的行人被重重地撞了出去。
秦思婷连日来的反常引起了梅杏儿的注意,在她的一再追问下,秦思婷终于说出了于季东开车撞伤人被拘留的事,并告诉她自己想去看他,又怕他误会而继续纠缠自己,便把买来的一些东西交给梅杏儿,托她去拘留所探望于季东。
拘留所里,于季东见梅杏儿来看他很高兴,旋即又因秦思婷没来而沮丧。
梅杏儿安慰着他:“于大哥,你别难过,思婷姐没来看你是因为……因为她一直在自责。”接着捧出一包东西,“你看,这些都是思婷姐买给你的,托我带给你。”
于季东立即变得激动万分:“你回去替我好好谢谢思婷,你跟她说千万别内疚,这事儿不怨她,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开车的时候还跟她说那些,你跟她说,林雪已经去和伤者家属谈了,等赔偿完我就没事了,出去我就去看她。”
梅杏儿点点头,她被于季东对秦思婷的一腔痴情所感动。
“哎?梅杏儿,我求你件事,以后思婷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你就偷偷告诉我,我都买给她。”
“于大哥,你对思婷姐太好了!”
于季东不好意思地笑了:“谁叫我喜欢她呢!”
梅杏儿万万没有想到于季东会对秦思婷痴情到如此程度,他在商场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无论在中南还是东江,都算得上社会名流。这么多年对秦思婷执著坚守,始终如一,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感动。她不明白秦思婷为什么会对他如此冷漠,如此不屑一顾。她心里开始为于季东鸣不平了,从拘留所回到宿舍后和秦思婷争吵起来。
“于大哥对你那么好,你这样对人家不公平!”
“我跟你说了,我不喜欢他!”
“不喜欢他也别用话伤人家啊!”
“我怎么伤他了?我告诉他几回了我们不可能,可他就是不相信……”
“于大哥对你多好啊!”
“柱子当年对你还好呢!你怎么不嫁给他?”
“你……”梅杏儿气得大声嚷嚷,“这是两码事,性质不一样,真不知道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找什么样的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梅杏儿生气地坐到床上,半晌又劝道:“思婷姐,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不能连机会都不给人家?”
“我跟你说了,我不喜欢,我不喜欢于季东。”
“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不用你管!”秦思婷拉开被子盖住头,不再理会她。
“哼!我就不信你能找到比于大哥还好的男人,不可理喻!”梅杏儿说完向床上躺去。
秦思婷拿开被子喊道:“回你屋睡去,我这屋不欢迎你。”
“回去就回去!你在这儿一个人慢慢想你心目中那个低档次的男人吧!”
秦思婷看着梅杏儿抱着枕头气哼哼地出门,扑哧笑了,心想这个当年的小丫头虽然长大了,可还是那么单纯,如果自己不告诉她,她可能永远也感觉不到自己喜欢郑远海。
于季东刚踏出拘留所大门就目光四顾,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情,来接他的林雪不无醋意地说人家不会来的,催促他上车。
这时一辆吉普车开来,郑远海从车上下来:“季东,我刚出海回来,事情解决了?”
于季东点点头:“幸亏对方伤得不重。”
“以后喝酒千万别开车了。”
于季东转身看了一眼拘留所的大门:“人在失去自由的时候,就会想很多事,尤其是想念朋友。”
郑远海笑了:“那好,晚上我招集大伙聚聚,给你压压惊。”
当晚,众人齐聚太平洋酒吧,纷纷举杯为于季东压惊,于季东也举杯回敬道:“平时光瞎忙了,疏于跟各位兄弟姐妹沟通感情,今天什么也不想了,来,我敬各位,咱们喝个痛快!”
秦思婷本不想参加,在郑远海的一再邀请和梅杏儿软磨硬泡下还是来了,见于季东时不时偷眼看她,还是觉得很别扭。
谢庭群向郑远海开口道:“远海,听说你最近工作有点不顺心?”
郑远海笑了:“你们知道当年韩信受胯下之辱时他对那小地痞说了句什么吗?”他扫视了一下众人接着道,“你要是罗圈腿我钻起来就省事儿多了。”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谢庭群也站起来说道:“你们知道荆轲刺秦王没成功他说了句什么吗?科技水平落后把我害了,我要是有把枪,你小命早玩儿完了!”
众人再次大笑。
郑远海端起杯:“来,为了科技进步,为了海军强大,干杯!”
马一凡端杯插话:“也祝我和季东生意兴……兴隆!”
众人举杯相碰。
于季东忍不住把头转向秦思婷道:“思婷,这几天……你挺好的吧?”秦思婷有些尴尬地道:“还好!”
南克江看看郑秀竹,郑秀竹把目光挪开。
梅杏儿好像看出点苗头,及时打圆场:“思婷姐,拉一段,给大家助助兴吧!”
马一凡跟着响应:“对,思婷展……示一下给他们看……看看!”说着摘下墙上的小提琴,递给了秦思婷。
悠扬的琴声响起,众人和着拍子打起节奏,梅杏儿看着郑远海入神听琴的样子,不由自主地笑了,起身道:“郑大哥,我们跳舞吧!”
郑秀竹余光扫了一眼南克江转向谢庭群道:“庭群,我们跳舞吧!”
谢庭群有些受宠若惊,起身做了个很绅士的动作:“请!”
郑秀竹边跳边用冷冷的目光扫视南克江,南克江只顾低头喝酒,并不看她。自打那天在潜艇支队门前看见照片上的女青年和南克江一起走出来,她只觉得自己受伤的心又被人撒上了一把盐,她故意当着他的面主动请谢庭群跳舞,就是想报复南克江,见他根本不正眼看她,又觉得很伤感,心里空落落的。
马一凡见郑秀竹主动请谢庭群跳舞,心里憋气,遂转向小娜大喊:“舞伴,过……过来。”
秦思婷忘情地拉着琴,于季东痴痴地看着他。
“最近工作上遇到麻烦了?”梅杏儿抬头问郑远海。
“没什么!”郑远海表情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
“你应该和你们舰长搞好关系,他爸爸是舰队副司令员,你拧不过人家的。”
“没那么严重,都是工作上的事,再说他这个人从来也不仰仗他爸爸。”郑远海接着问道,“你们医院忙吗?”
“还行!”
“别光顾忙工作,也得注意身体。”
梅杏儿脸上洋溢着微笑,她感到心里火一样的温暖,心想有个人关心真好,如果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她真想把脸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倾听他的心跳,感受他关爱的体温。
秦思婷拉着琴,余光看见郑远海梅杏儿窃窃私语,心中生气突然停住拉琴的手。
谢庭群喊着:“哎,怎么不拉了?”
秦思婷回到座位上:“累了!”端起酒杯,“来,季东,喝酒!”
于季东端起杯:“思婷,我这阵子心里……”
秦思婷笑着打断他:“别说了,我都知道!”余光投向郑远海。
离开太平洋酒吧回到宿舍,秦思婷闷闷不乐地躺在床上。梅杏儿又像往常一样抱着枕头进来:“啊!今天玩儿得真痛快!”说着把枕头扔在床上。
秦思婷故意冷冷道:“干吗?”
“嘿嘿,在这屋睡习惯了,回去睡不着!”
“你老要跟我睡,结婚了怎么办啊?”
梅杏儿爬上床:“那我也要跟你睡,叫他睡地板。”
“那我也得结婚呀!”
“啊?你还要结婚呀?”
“废话!”秦思婷瞪她一眼。
“于大哥你都看不上,我不相信你还能找到比他更好的男人。”
“当然有,难道你不觉得远海比他强多了?”
“啊……”梅杏儿一下子蒙了,半晌道:“你……和郑大哥……”
秦思婷笑了:“你看不出来呀?我喜欢远海,打在陆战队的时候就喜欢了。”
梅杏儿愣愣地看着她,整个人仿佛瞬间掉进了冰窟窿,从头凉到脚。
秦思婷以为她只是惊讶,笑着道:“你呀!真是个小孩子,难道不明白我当初为什么非要回东江基地呀?睡觉!”伸手拉灭了台灯。
黑暗中,梅杏儿呆呆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脑海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心里不住地念叨着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过了一会儿,传来秦思婷熟睡的声音,梅杏儿想此时她在睡梦中一定幸福极了,幸福得像花一样灿烂。梅杏儿悄悄下床,抱起枕头回到了自己房间,看着桌上摆放着的出访时和郑远海的合影,不禁悲从中来,轻轻把照片扣下。
第二天,梅杏儿向院里请了探亲假,坐上了返乡的长途汽车。一路上梅杏儿始终看着窗外,随着景色的不断后移,过去的经历也不停在眼前浮现。龙湾山相遇,第一次把郑远海当作了亲人;沙礁岛遇险,两颗心紧紧碰撞在一起;虽然那时候还谈不上爱情,但以后的日子每日每夜都是在牵挂中度过的,每时每刻都是在憧憬中度过的。虽然彼此没有说过爱对方的话,但两个人早已心心相印心照不宣了。可偏偏感情弄人,为什么她和思婷姐爱上的会是同一个人,她想起了思婷姐对她的好,自打相识那天起,她就像亲姐姐一样处处照顾自己,还有她父母也把自己看作亲女儿一样。矛盾、彷徨、无助袭扰着她,梅杏儿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不知不觉流过面颊。
这天,王宏业下班后便跑到鲁淮成家里找他下棋,鲁淮成一听,笑着说:“你一主动找我下棋准有事儿。”
“别担心,安心下你的棋,我们搞政工的管这叫娱乐!”
鲁淮成接道:“呵呵,我们搞军事的可管这叫打仗,不过,我倒是佩服你这种屡败屡战不服输的精神。”
“难道你就没当过我的手下败将吗?”
鲁淮成哈哈大笑:“这也很正常,常胜将军那都是传说。”
“拱卒!”王宏业走动棋子。
“哦?改变战术了?”
王宏业敲着棋盘道:“这就叫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搞政工的也研究上军事了,用骑兵对付你,跳马。”
王宏业笑了:“不研究怎么行啊?军政军政,是分不得家的。”接着又道,“我在北京开会的时候,海军首长向我透露了一个消息,集中我们国家高科技成果制造的指挥舰被定名为蓝盾舰,这将是我们全海军首条真正的旗舰,最快明年年底就能列装,现在是该考虑舰长人选的时候了!”
鲁淮成抬头看着他:“这就是你今天找我下棋的真正目的吧?”
王宏业并不否认,看着已将下到尾声的这盘棋催促着:“哎,该你走了!”
鲁淮成一语双关:“我不知道该走卒,还是该走车了。”
“你应该先走车呀!”
“车是老车,文化底子浅,难以驾驶现代化的战舰。卒又年轻,学历不等于能力啊!”停了一下又道,“我们一代代的舰艇长都是靠传帮带带出来的,新观念上不来,加上我们领导工作又墨守成规,这种局面想打破,真比愚公移山还难啊!”
王宏业笑了:“你鲁淮成也有愁眉苦脸的时候?”
鲁淮成沉思片刻,道:“政委,我有个设想,眼下铁路部门都在大提速,全国流行一个词,提速,我觉得我们的人才培养也可以提速。”鲁淮成见他没吭声,接着说道,“搞一个希望工程怎么样?”
王宏业吃掉了鲁淮成的一枚棋子,指着棋盘道:“你看看这盘棋。”
鲁淮成看着:“和棋了?”
王宏业挪动了一个棋子:“这叫一拍即合。”
鲁淮成终于明白了,释然笑道:“未来海军复合型指挥员的希望工程,目的就是为明天的中国海军培养他!”
“叭”的一声把“将”摆在了正中央。
东江基地礼堂内挂着红色条幅,上写“海军东江基地‘希望工程’开班典礼”,郑远海、南克江等一批年轻军官端坐台下。
鲁淮成走上台前站定:“同志们,我们国家为了让那些贫困地区读不起书的孩子能上学,推广了希望工程,目的就是给孩子一个未来,给国家民族一个希望。今天,我们也要搞一个希望工程,未来海军复合型军事指挥人才的希望工程!由我担任队长。”
郑远海等人注目聆听。
鲁淮成声若洪钟:“在座的都是我们东江基地学历最高的年轻干部,其中有一半以上是研究生,还有的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我听到过不少人反映,说你们学历与能力极为不符,缺乏管理经验,只会纸上谈兵,海军的将来还得靠土生土长的干部。我可以直言不讳告诉大家,我反对这种说法。我国古代就讲,用兵之要,先择于将臣!我更相信明代冯梦龙说过的一句话,为将者,有勇不如有智,有智不如有学。我曾经说过,袒护是最大的伤害,今天我还要加一句,使用是最大的培养。这个希望工程就是要大胆地使用你们,是种子我们就会给你提供发芽的机会,希望你们中间能够成长起来我人民海军第一批高学历的舰长、艇长!”扫视了一眼众人接着讲道,“海湾战争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也给我们传统的军事思想理论体系带来了巨大冲击,当我们重新梳理这一切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我们所面对的不光是武器装备的滞后,还有人才的匮乏和素质的低下!过去几十年,我海军官兵忠诚守卫着祖国的万里海疆,为国家发展和经济建设做出了巨大贡献,每一个海军官兵都忠诚地履行着他们的职责,每一个海军指挥员都是最优秀的军人!国家富强,是我们中华民族数千年的梦想,有人说改革开放,国家有钱了,已经富强了,不对,国家有钱了,只能说是富了,但还不够强,国家强大最重要的标准就是国防力量的强大!未来战争是信息化高科技战争,传统的勇敢加智慧已经无法满足拱卫海疆的需要,所以要想强大海军,就必须从装备和人才入手。在这里,我要向大家通报一个好消息,总部首长一直非常关注海军的现代化建设,在不久的将来,武器装备就将迎来全面更新换代的新时期,所以我们必须加速培养能够驾驭新装备的复合型人才,宁肯人等装备,决不能让装备等人!希望工程,目的就是要让你们的高学历转化成高能力,继承老海军的果敢与忠诚,把你们锻造成为新型海军的人才旗舰!”
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礼堂内,郑远海等人听得心潮澎湃,眼前浮现出一幅幅壮美的画卷。在辽阔的万里海疆,强大的水面舰艇编队铁流滚滚奔涌向前;强大的水下潜艇编队蛟龙出海翻波逐浪;强大的空中机群编队遮天蔽日呼啸掠过。空中水面水下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长城……
许欣芳病倒了,郑远海闻讯后急忙赶到医院,来到秦思婷的诊室推门问道:“思婷,我妈情况怎么样?”
“胃溃疡,已经很严重了,必须住院治疗。”秦思婷把开好的单子递给他,“单子我已经开好了,你正在集训,办完住院手续就回去吧!阿姨这边我帮你照顾。”
郑远海感激地看着她:“思婷,谢谢你!”
秦思婷嗔怪道:“跟我还客气什么?假惺惺的!”
“嗯……”郑远海话到嘴边就又咽回去了。梅杏儿突然探家,连个招呼都没打,他越想越蹊跷,本想问问秦思婷却没能张开嘴。
“你想说什么?”秦思婷盯着他问。
郑远海改口道:“没什么,我想我妈在这儿住院,又要麻烦你了。”
“说你假惺惺的你还来劲了是吧?”秦思婷转身从柜里拿出一件衣服,“送给你的。”
郑远海不好意思地笑着:“平时穿军装,用不着……”
秦思婷不由分说把衣服塞进他手里,然后拉着他去办住院手续。办完手续回到病房,许欣芳欣喜地拉着秦思婷左看右看问这问那。郑远海在一边看着浑身不自在。过了一会儿,马一凡和郑秀竹回家取住院用品回来了。
秦思婷起告辞:“阿姨,我还在值班,您好好养着吧!有空儿我就来看您。”
“哎哎!”许欣芳高兴地说,“等我好了叫远海带你回家,阿姨给你做拿手菜吃。”
秦思婷不好意思地笑了,转身出门。
许欣芳埋怨着郑远海:“这姑娘多好啊!咋不早领家去叫妈看看呢?”
“妈,你想哪儿去了?”
郑秀竹在一旁窃笑:“哟,我哥还不好意思呢?”
马一凡接着道:“他装……装的。”
“去去去!这没你们说话的份儿。”郑远海瞪着他们。
于季东赶去一家宾馆面见客户,路上听马一凡电话里说郑远海的妈妈病了,急忙让司机顺路拐到了医院,刚进走廊就被在木架上刷油漆的工人淋脏了衣服。于季东不满的吵嚷声惊动了郑远海,他急忙把于季东拉到屋里,顺手拿过秦思婷刚送给他的衣服叫于季东先换上。
于季东换完衣服从洗手间出来,说:“正合适,就送给我了。”
“啊……”
“啊什么?”于季东接着道,“这件我穿了,改天买几件新的送给你。”
探望了郑母,于季东要赶着去见客户,郑远海送他出来,在走廊里又偏偏碰上了秦思婷。
“思婷?”于季东上前打着招呼。
秦思婷一眼看见自己送给郑远海的衣服穿在了于季东身上,不明就里,不由多看了几眼,于季东还以为秦思婷在欣赏他,得意地道:“怎么样?合适吧?远海刚送给我的。”
不解真相的秦思婷狠狠地瞪了郑远海一眼,郑远海心里暗暗叫苦。
回到家中的梅杏儿整日愁眉不展郁郁寡欢,背地里以泪洗面。窗外飘起了雨丝,触景生情,她想起了和郑远海落难沙礁岛的日子,那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最甜蜜的记忆,今天却变得苦涩无奈五味杂陈。不解其中缘由的梅得贵见女儿食之无味寝之不安,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好整天跟着唉声叹气。梅杏儿不愿让父亲为自己忧心,决定提前归队。
梅杏儿回到部队后听说远海母亲病了,便到病房去看她。许欣芳愣愣地盯着梅杏儿看,心里不由悸动起来,冥冥之中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好像无数次在梦里相识,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阿姨,你感觉好些吗?”梅杏儿奇怪她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但仍关心地问道。
“啊?”许欣芳的思绪终于回到现实中,“好多了,你就是梅杏儿啊!远海总提起你,听远海说你探家了。”
“是,今天下午才回来。”
“你父亲还好吧?”
“挺好的!”梅杏儿接着说道,“阿姨,你住在我们医院,以后有啥事儿就告诉我。”
许欣芳慈祥地笑着:“你们这些孩子真好,思婷也是整天在我床前问寒问暖,送这送那。”过了一会儿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对了梅杏儿,你跟思婷是好朋友,阿姨问你一句,远海和思婷在处朋友是吗?”
梅杏儿本未平静的心一下子仿佛被电击了一样,抽紧在一起,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嗯……好像是吧!”
许欣芳高兴地说:“阿姨早看出来了,他们两个关系不一般,思婷这孩子懂事儿,跟我们家远海真是般配,我也真盼着远海能早点成个家,好有个人管他,我也就不用操心了。”
“是,他们两个挺适合的。”梅杏儿此时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却又不得不装出笑容附和着。
“你也这么认为呀,那你就帮阿姨劝劝他们俩,都老大不小了,赶紧成家算了。”
梅杏儿只觉得万箭穿心般地疼,如果能看到自己此时的笑容一定僵硬得吓人,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忙以还没有向领导销假为由起身告辞。正在此时,郑远海推门进来,见到她又惊又喜,梅杏儿不自然地向他笑了一下,逃也似的出门。郑远海向母亲打了声招呼,随后追了出去。
郑远海追上梅杏儿,急切地问道:“梅杏儿,你探家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梅杏儿不理会他,只顾大步向前走,郑远海一把拉住梅杏儿,疑惑地看着她异样的神情:“梅杏儿,你怎么了?家里出事了?”
梅杏儿使劲咬了咬嘴唇:“郑大哥,你以后别再找我了!”
郑远海愣了,半晌问道:“梅杏儿,你到底怎么了?”
梅杏儿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挣脱他的胳膊大步走了。
梅杏儿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宿舍插上门,便再也忍不住伤心地哭起来。她已经决定结束和郑远海的那段感情了。如果没有秦思婷一家,她当初就可能被学院退学回到农村了。今天,她宁肯把伤心绝望留给自己,也决不能让像亲姐姐一样待她的秦思婷遭受情感上的打击。
电话铃响了,梅杏儿知道一定是郑远海打来的,她犹豫着,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去面对他的质问,下意识里也抵制结束这一段刻骨铭心的情感。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电话铃执著地响个不停,梅杏儿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终于还是拿起了电话。
“喂?”
“梅杏儿,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听筒的一端传来郑远海急切的声音。
“没有,我很好!”梅杏儿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骗我,你心里一定有事瞒着我……”
“郑大哥,我说的是真的,你不要再找我了。”
“梅杏儿,你知道吗?你探家走后我心里一直在为你担心,一直在想你……”
“郑大哥,其实你误会了,我一直都没爱过你……”话刚一出口,梅杏儿的眼泪便再次无声地流过面颊,心里刀剜般地难受。
沉默,无声的沉默。梅杏儿似乎感到了电话另一端郑远海慌乱的呼吸和惊诧的心跳。
“梅杏儿,你不愿说我也不再问为什么了,但你刚才的话不是真的,对吗?”郑远海的声音再次传来,反而显得平静了许多。
“我……我一直都是真心拿你当大哥,亲哥哥,只是以前……你误会了我,对不起郑大哥。”梅杏儿轻轻地放下电话,掩面而泣。
傍晚时分,秦思婷回来了,一进门就喊:“死丫头你回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车站接你啊?”
梅杏儿勉强笑了一下,拿出一包大枣:“我爸爸让我带给你的。”
秦思婷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真甜,谢谢你家大叔!”问道,“他老人家还好吧?”
“挺好的。”
秦思婷发现了梅杏儿的异样:“你怎么了?面色这么不好?”看着她哭红的眼睛,“你哭了?”
“我……”梅杏儿只好编着谎话:“我想我爸了。”
“怎么刚离开家就想啊?真没出息。”秦思婷接着又问,“没吃晚饭吧?等着啊!我回屋给你煮方便面去。”
秦思婷走后,梅杏儿痛苦地闭上眼睛,心里就像塞进了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又堵得难以忍受。
基地“希望工程”结业前夕,一场由参训学员分别代理舰艇长的实兵对抗悄然拉开帷幕,各舰原舰艇长作为副长配合演练。所有的舰艇被编成了S、Y两个编队,186舰担任Y编队的旗舰,郑远海担当演习中的舰长;南克江被任命为072艇演习艇长,隶属S编队。
陈建军笑问:“S编队已经出发了,我们什么时候起锚啊,舰长?”
“还在等指挥部的命令!”郑远海接着又道,“你别叫我舰长……”
“哎,现在你是舰长,我是副长。”陈建军笑着打断他。
郑远海也笑了:“说实话,我等这个称呼已经等了很久了,不过真有人叫我舰长,心里又止不住有些发毛,希望您多扶持。”
“放心吧!宣布演习前司令员就找我谈过话,让我配合好你的工作。”
“好,那我就在你的领导下当一回舰长。”
“不,是我在你的领导下。”陈建军接着说道,“说实话,长江后浪推前浪,高学历取代低学历是大势所趋!新老更替是不可避免的客观规律,你们成为真正的舰长只是早晚的事。所有海军舰长、艇长、飞行大队长,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博大的胸怀,知道为什么吗?”
郑远海看着他。
“常在海上走的人,不知不觉中心胸就会变得像大海一样宽广。我有很多老战友,已经脱下军装到了地方,按说他们就是被淘汰出局的一批,但每当谈起海军来,不但没有丝毫怨言,还经常会激动得热泪盈眶,而且内心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就是盼望着海军能早一天强大。”
郑远海心里涌起一丝感动:“我明白,这就是把青春和汗水洒进浩瀚海洋形成的一种割不断的情感联系,通俗点讲就是对大海的感情和对国家、海军的忠诚。”
陈建军向他伸出手:“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干吧!我会全力支持你。”
郑远海握住他的手:“舰长,谢谢!”
这时,一名中尉走到二人身后:“舰长,配属我舰医疗组的同志已经登舰。”
陈建军说道:“把我的房间腾出来……”
中尉:“副长已经把他的房间腾出来了。”
“这怎么行?”陈建军看着郑远海道,“现在你是舰长,按规定再大的领导上舰,舰长房间也不能腾!”
郑远海哈哈笑了:“你也不至于处处拿我当舰长啊!走,咱们去看看医院的同志。”
郑远海的副长舱内,女兵沈虹正在整理着内务,梅杏儿则愣愣地盯着摆放在桌上的郑远海照片,昨天科室主任交代她随舰出海参加医护保障,没想到不但上了186舰,还住到了郑远海的舱内。
“梅医生,你出过海吗?”沈虹抬起头问她。
“啊?”梅杏儿回过神儿来,“出过,刚毕业那年我还随编队出访过呢!”
“这么说你也是老海军了,哎,晕船真像别人说的那样难受吗?”
“出了海你就知道了。”
“不怕,我多带了好些晕船药。”
“没用!还没等咽进肚里,就吐出来了。如果遇上大风浪,晕船晕得我都想跳海。”
“啊?”沈虹露出惊恐的眼神,“真的啊?”
梅杏儿笑了,安慰她道:“别怕,都是军人,男的能挺住,我们也一样。”
这时,陈建军、郑远海敲门进来:“梅医生,欢迎你们!”
梅杏儿道:“我们上舰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我们舰上的条件有限,只怕要委屈你们了。”
沈虹笑道:“首长太客气了,我真没想到舰上的房间会这么好。”
“这是我们副长的房间,这次演习,他是舰长。”
郑远海上前:“梅杏儿……”
陈建军突然想起来出访时见过他们在一起:“哦,对,你们认识啊!那就更方便了,在舰上有什么要求就提出来。”
梅杏儿笑道:“谢谢陈舰长。”
陈建军接着道:“我到甲板上去安排一下工作,你们聊会儿吧!”
陈建军走后,沈虹也借故走了,房间内只剩下郑远海和梅杏儿俩人。俩人沉默了半晌,梅杏儿问道:“把舱腾给我们了,你住哪儿啊?”
郑远海笑了一下:“舰上那么大还能没有我住的地方吗?”
“是不是条件不好啊?”
“每次舰上一有人跟着出海,首先腾舱的就是副长。”停了一会儿,郑远海抬头看着她,眼中充满温情,“梅杏儿,你为什么不愿理我了?”
“郑大哥,要离码头了,你去忙吧!”梅杏儿躲闪着他的目光。
郑远海沉默了一会儿,道:“好吧!”
“郑大哥……”郑远海转身刚要走,梅杏儿叫住他,拿出两盒药,“葡萄糖,晕船吃不下饭的时候就喝两支。”
郑远海接过药转身走了,梅杏儿哀怨的目光望着他出门的背影……
大战之前,军港码头一派临战气氛。鲁淮成不放心,把电话打到了186舰上,对郑远海说:“郑远海,一个优秀的指挥员,要善于随机应变,海上不比陆地,自然条件变化无常,十五天内你们也可能会遇到风暴和大浪,也一定会有不可预见的事情发生,这些都希望你能做到胸有成竹……还有什么困难吗?”郑远海立正答道:“没有!”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又道:“只是……派到我们舰上参加演习的医务人员能不能换人?”
电话里传来鲁淮成不容置疑的声音:“郑远海,你要明白,不要把这次任务当成一次演习,要看作是一场战争,面对战争,你有权力选择谁当你的战友吗?我相信你有男子汉的气魄与血性,现在开始你给我记住,摆在你面前的只有敌人,没有儿女情长!”
“是!请首长放心,坚决完成演习任务!”郑远海再次立正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