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一凡这几天经常躲在一边生闷气,郑远海刚参军走的时候,曾拜托他马一凡照顾母亲和妹妹,现在郑远海去国外留学,这种光荣任务和机遇却落在了南克江头上,这令他心里非常恼火。眼看着南克江和郑秀竹之间的关系越走越近,大有不可逆转之势,他心里别提多失望了。他故意接连几天不理郑秀竹,可气的是郑秀竹根本不理解他的痛苦,连句安慰的话也没有,这令他更加生气。还有那个小娜,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二人好像商量好了似的,没事儿就躲在一边嘁嘁喳喳,反倒不像是他冷落她,而是她们俩合起来冷落他。
这会儿郑秀竹一边等南克江,一边和小娜聊天,全不把一边生闷气的马一凡放在眼里。俩人聊得正欢,谢庭群突然兴奋地推门闯了进来,高喊着:“秀竹,我调到机关给参谋长当秘书了!”
“是吗?那恭喜你了。”
郑秀竹脸上高兴的表情令谢庭群很陶醉,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需要她为他之乐而乐,为他之忧而忧,每一根神经都被他牵动,每一次脉搏都为他跳动。
“秀竹,你笑得真好看,你是我见过的最淳朴、最清秀可爱的女孩子。”
“我觉得你们军人一般都不会奉承人,没想到你还挺会说的。”
“我说的是实话,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谢庭群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道,“置身俗脂粉黛间,突然看见了一朵安详恬静的野花。”
“哪有啊!我就是一个在农村长大的丫头。”
“你看,要不我怎么说野花呢?清新的野花。”
郑秀竹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哥留学去了,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儿你就告诉我。”
“谢谢!家里也没什么事儿,不用麻烦了。”
“这话说的,我跟你哥是最好的朋友加战友,他不在家,你千万不要客气,就拿我当哥哥……”
郑秀竹把目光转向马一凡:“那还一个哥哥呢!正生我气呢!”谢庭群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角落里,马一凡正瞪着眼睛看着他们,便问道:“他怎么了?”
“他呀?”郑秀竹呵呵笑着:“他这两天牙疼!你先坐会儿,我给你泡茶去。”说完走向吧台。
谢庭群来到马一凡面前:“马经理,你牙疼啊?”马一凡早已是气不打一处来,两只小眼睛都快鼓出眼眶了:“你才牙……牙……牙疼呢!”谢庭群慢慢来到他对面坐下,看着他说道:“其实我早看出来了,你喜欢秀竹对不对?”见马一凡不出声接着道,“现在社会已经进入了竞争的年代,爱情也一样,人人都有爱和被爱的权利,你喜欢她,可以追吗?”
“人家说……了,她……喜欢穿军装的。”马一凡一副生气而无奈的样子。
“真的?”谢庭群眼睛一亮,“她亲口跟你说的?”
马一凡失落地点点头。
谢庭群还以为马一凡所说的穿军装的是指他,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这么说我今天是双喜临门了?”
马一凡眼神在嘴角的配合下向他投去嘲讽的一瞥,还没等开口,谢庭群又说上了:
“马经理,我内心很同情你,但爱情是排他的,别难过啊!要不……我陪你喝点?”
“庆祝你双……双喜临门?”不等谢庭群回答又问:“你……你请客?”
“我请客。”
马一凡转身向小娜大喊:“小娜,搬一箱X……XO。”
“什……什么就一箱XO啊?那玩意咱这嗓子喝不惯,啤酒!”谢庭群并不慷慨。马一凡对此并未在意,他甩掉外衣,摆出一种豁出去的架势:“一……一醉方休!”
人在心情高兴的时候酒量见长,谢庭群喝得满面红光;人在心情沮丧的时候酒醉愁肠,马一凡喝得晕头转向。
“痛快!来,再干一杯!”谢庭群嚷着仰头喝掉一大杯啤酒后向马一凡亮着空杯,“咋样?没……输……输给你吧?”
“你学……学……学我说话!”马一凡话音刚落就醉卧桌前。谢庭群一见哈哈大笑,拍着马一凡的肩头:“马总经理,输在我谢庭群手下,不丢……人,哈哈……”
郑秀竹跑过来:“一凡哥,你没事吧?”
马一凡早已鼾声大作,他睡着了。
谢庭群踉跄着站起身:“秀竹……我今天要郑重地告诉你……我谢庭群,自打第一次见……见到你就……就……”
南克江出现在郑秀竹身边:“怎么了秀竹?”
“你……你是谁?”谢庭群醉眼蒙眬地问。
郑秀竹忙向他介绍着:“他是我男朋友,南克江。”
郑秀竹的话像一发重磅炮弹落在身边,把谢庭群震得头昏眼花,他想努力地睁开眼睛看看来人到底长什么样,无奈身体已不听使唤,晃了两晃,整个人轰然倒下,他也喝醉了。
陈建军回到家中,见陈敬国正在翻箱倒柜,便问道:“爸,你找什么?”
“奇怪,我拿回来的一盒茶叶怎么不见了?”陈建军听了忍不住想笑,嘴里却说:“一盒茶叶值得您这么大动干戈翻箱倒柜吗?”
陈敬国皱着眉头:“我明明拿回家了,怎么就没有了呢?”
“没了就没了呗!反正您也不是花钱来的。别找了,您这么大领导想喝点好茶那不多的是啊!”
“你这叫什么话啊?怎么就不是花钱来的?”陈敬国瞪起了眼睛。
“还用问吗?肯定是别人孝敬您的。”
“是别人送的不假,可他前脚出门后脚我就让秘书硬塞给他五百块钱,不就等于我自己买的吗?”
陈建军闻听一吐舌头,转身蹑手蹑脚往自己屋里走。
“站住!”陈敬国喊住他。
陈建军心里一惊,回头满脸堆笑看着他。
“说!是不是你拿走了?”
“我平时不喝茶,您又不是不知道。”陈建军一脸无辜。
“坐下,我找你有事!”陈敬国一副命令的口吻,陈建军只得乖乖坐在沙发上。“你妈又发通牒了,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结婚?”陈司令提起此事就着急。
“我不都说过了嘛?不当舰长不结婚。”
陈敬国瞪起眼睛:“这辈子要当不上舰长呢?”
“那就不结呗!”陈建军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胡说!结婚难道影响你当舰长吗?”陈敬国急了。
“这是我个人的志向。”陈建军凑近他道,“爸!我有个主意您看这样行吗?我知道您也着急抱孙子,为了咱老陈家延续香火传宗接代,您赶紧想想办法让我当舰长得了。”
“哼哼,哼哼……”陈敬国看着他冷笑着。
“您看您笑什么呀?”
陈敬国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着急抱孙子!哼!”起身进了书房。
虽然南克江的出现令谢庭群大感意外,遭受到意想不到的感情挫折,内心充满了巨大的痛苦,但此时他的头脑是清醒的,刚到机关当秘书,他不能让别人看出他内心的变化,更不能让器重他的鲁淮成有丝毫察觉。
这天傍晚,鲁淮成下班回到家中,一进门就愣了,全部家具都被换成了新的。如果不是看到谢庭群正蹲在地上擦地板,他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还没等鲁淮成张口问,谢庭群主动上前说道:“我和营房的同志说,把旧家具都搬走了,全部给您配了新的,都是我亲自到市场选的,您看怎么样?还满意吗?”语气中充满了得意,好像自己办了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营房处给配的?”
“对呀!首长的家具当然要营房处给买了,别的首长家也都一样。”谢庭群接着又问,“参谋长,您是不是每天都工作很晚啊?”
“你怎么知道?”
“台灯罩都烤焦了,我帮您换了个新的。”
鲁淮成打开台灯,看了看又关掉。
谢庭群拉过新买的椅子:“您岁数大了,不能坐硬板椅子时间太长了,试试这把椅子,挺软的。”
鲁淮成坐下试了试:“这些花了多少钱?”
“多少钱都是应该花的,您每天不分白天黑夜的忙,不都是为部队工作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为革命工作,就应该享受相应的待遇。过两天我再到市场上去一趟,把这床给您换成席梦思的。”
鲁淮成站起身道:“不要换了,这床我睡惯了,挺好。”
“要换,一定要换。您本来每天睡得就少,再不充分休息,那身体怎么受得了呢?医学上讲人到了一定岁数,一要保证饮食健康,二要保证睡眠,这睡觉可是大事儿,再说了,您是参谋长,基地的核心人物,主官把身体养好了,对部队建设也是有好处的啊!还有……”
鲁淮成摆了一下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脱掉上衣:“我出去散散步,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不累,我现在是您的秘书,首要任务就是保障首长,对了首长,您还没吃药呢……”谢庭群急忙回身拿起桌上准备好的药和水,回身时鲁淮成早已出门远去。
已经过了就寝时间,这是营区内一天中难得清静的时候,远处停泊在码头上的舰艇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隐隐约约还传来轻微的海浪声,鲁淮成走在营区小路上,边走嘴里边嘟囔着:“怕找个能说会道的,就偏偏来个能说会道的。”从营区一处废旧营房的围墙外经过时,他好像听见里面有轻微的动静,不由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果然,不一会儿一个人影骑在了围墙上。
借着微弱的光亮,鲁淮成看清骑在墙上的是一名戴着列兵军衔的战士,他赶紧闪身躲在暗处。
战士向墙里低声喊着:“没人。”里面的人便把几块玻璃递给他,战士抱着玻璃却下不来了。鲁淮成见状闪身走出来,来到墙下,说:“小伙子,慢点,别摔下来了。”突然有人出现,战士惊出一身冷汗,鲁淮成又伸出手说:“来,我帮你接着。”战士疑惑地看着他,犹豫道:“大叔,我们……”
“我知道你们不是偷东西的,你们是战士,能偷几块破玻璃吗?偷它也没用啊?给我吧!我帮你拿下来。”战士终于还是把玻璃递给他。“慢点下来,别崴着脚。”鲁淮成的声音充满了慈祥关爱,两名战士十分感动,从墙上跳下来急忙向他解释:“大叔,这玻璃是我们在里面的破房子上卸的。”
“为啥要卸玻璃啊?”
“大叔,您是来队家属吗?”一名战士问。
“对!我是来队家属。”
另一名战士忙道:“那我们就告诉您,您千万别跟别人说!”
“不说,谁也不说。”
“我们俩是从教导队刚分到警卫连的新兵,不小心把连里的玻璃打了,连长说不想办法安上就扣津贴费。”
另一战士忙补充着:“所以我们就来偷……不是,来卸几块。”
“你们连一共打了多少块玻璃啊?”
“十几块呢!”
“那这几块也不够啊?这样吧!你们再去卸几块,把其他战友打的也都给安上,我给你们放哨,一来人我就咳嗽。”
两名战士高兴地看着他:“大叔,您真是好人。”
鲁淮成呵呵笑着:“你们离开父母当兵在外,不容易,我这人心肠软。”
于是,在鲁淮成的教唆下两名战士再次翻越围墙,再次去“偷”玻璃,鲁淮成则站在墙外给他们放哨。放哨的过程中鲁淮成不由又想起了几十年前自己当新兵站岗时的兴奋与神圣感,那时候要提高警惕防止敌人偷袭,今天的敌人是谁?不知道,但肯定有敌人。很快,三人配合又递出了十几块玻璃,鲁淮成执意要帮他们把玻璃送回连队,三人兴高采烈地向连队走去。
结果在其后的两天内,鲁淮成伙同两名战士偷玻璃的事迅速传遍营区的各个角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有人还传说有两名干部在这一事件中被鲁“屠夫”给“手起刀落”“砍”了。
传说毕竟是传说,事实上鲁淮成在这一事件上并没有为难任何人。那天他和两个战士抱着玻璃来到警卫连,连长听说两名战士弄到了玻璃,高兴地跑出来看,不料迎面正撞上鲁淮成。
听说帮他们偷玻璃的竟然是一名将军、基地的参谋长,两名新兵当场就吓得快哭了,而鲁淮成看他们的眼神依然是慈爱的,说这事不怨他们,安慰他们回去睡觉,而连长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鲁淮成声音不大,但却透着令人窒息的威严:“战士打一块玻璃你扣多少钱?”
“二十块钱。”
“他们一个月的津贴费才几十块钱,打一块玻璃你就扣二十,他们用什么买牙膏香皂日用品啊?”
连长语塞了,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打玻璃是故意的吗?”
“不是!”
“不是?那你告诉我条令哪一条规定要扣战士津贴费的?他们的父母把他们送到部队,是想让他们锻炼成才,不是让你们逼着犯错误的。”
连长立正站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
“你当过战士吗?”
“当过!”
“当过战士还不能理解战士,不能善待战士,你有什么资格当连长?”
连长挺起胸来:“报告首长,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
接下来连长的诉苦,让鲁淮成手中举起的“屠刀”拐了个弯,落在了营房处长的头上。
第二天上午,营房处长兴冲冲地来到参谋长办公室,临来前还以为参谋长因为换家具的事要当面感谢他,心里暗自得意。没想到好话没听到,鲁淮成递给他个信封,他拿在手里掂了掂,心里明白这肯定不是表扬信了,是钱,首长给钱事情可能就复杂了。
鲁淮成冷冷地道:“谢谢你替我买了家具。”
“不不不,参谋长。”营房处长推托着,心说借我个胆儿这钱我也不敢拿啊。
“没给你,拿去把连队损坏的玻璃安上。”鲁淮成这句话把营房处长吓坏了,急忙辩解:“参谋长,连队的玻璃已经安了几回了,老是坏……”
“连队的兵都是毛头小伙子,不小心打破几块玻璃也是正常的。”
“是!我马上派人去安。”
“不光是玻璃,以后基层连队凡是涉及到营房方面的,都是你的责任,不要老让人家自己想办法,否则要你们营房处干什么?”
“是!是!”营房处长唯唯诺诺,看了看钱又道,“参谋长,这钱……我已经从营房维修经费中核销了。”
“是吗?”鲁淮成表情明显感觉到惊讶,“按规定营房维修费是干什么用的?”
“这个?当然是维修营房用的。”
“有给参谋长买家具的吗?”
“没……没有!不过……”
本来不是自己部门的干部,鲁淮成开始尚能勉强压着一腔怒火,现在终于忍不住了,怒道:“不过首长的需要例外是吗?连块玻璃你都不给连队安,营房维修费是不都例外了?你都给哪些首长买过东西?”
营房处长犹豫了一下:“没有,这是第一次。”
“你够大方的,第一次就花两千多块钱?我不相信你以前手会那么紧,给别的首长买的,我也无权追究,但我希望你以后再遇到这事先低头问问你领花上的八一军徽这事该不该做。”
“是!我一定记住。”天气并不热,可营房处长的汗却下来了。
鲁淮成半晌缓和了语气道:“我理解,你们工作也不容易,有时候碍于面子,以后再有首长家属、秘书什么的找你们,你不方便说就告诉我,我去帮你做首长本人的工作。”
营房处长有些感动,连声道:“是!参谋长!您放心吧!我一定做到。”
“屠夫”的刀晃了一圈又放下了,在他的心里,这个“敌人”比战场上的敌人更可怕,它可以瓦解一支军队的灵魂。战场上的敌人他可以带兵冲锋陷阵,浴血搏杀,在这个“敌人”面前他却显得力不从心,刀挥起来却不知该剁在哪,只见刀锋,不见血光。
法国三军防务大学的一间教室里,十几个国家的学员正在轮番登台演讲,介绍着自己的国家和海军。
一名英国学员巴德诺站在台前,日不落帝国的海军史令他眉飞色舞,激动得甚至有些手舞足蹈。坐在台下的郑远海冷眼看着他,目光就像当年民族英雄林则徐蔑视一个在中国的鸦片贩子。
巴德诺唾液飞溅滔滔不绝地讲着:“我们英国皇家海军在十八世纪到十九世纪变得非常强大,我们的前辈航行过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海洋,到过很多国家。那个时候,他们甚至到达了郑远海少校来自的国度,遥远的中国。诸位可以想象,那是多么浪漫的东方之旅啊,这就是我们历史悠久的英国皇家海军。谢谢!”
众人鼓掌,没有鼓掌的是中国军人郑远海。
一旁的美国学员艾得曼捅了他一下:“嗨!你好像不太高兴?”
郑远海站起身:“教授,我能上台讲几句话吗?”
“我想这是可以被允许的。”
得到教授的首肯,郑远海站到了台前,虽然他的法语不太流利,但却铿锵有力气势逼人:“尊敬的教授,各位先生,来自英国的这位巴德诺中校讲了,他们的海军前辈曾经到过中国,不错,这是事实,但却并不浪漫,相反还很血腥。”
众人惊讶地发出一片啧啧声。巴德诺的脸色开始变得绛红,而郑远海振聋发聩的声音却并没有饶过他:“中国是一个海洋大国,但却有着一部厚厚的海洋屈辱史,在这部屈辱史里,就有大量篇幅记述着英国海军所谓浪漫的东方之旅,这种浪漫之旅带给中国人民实际上残酷的杀戮、纵火与抢劫。大家一定听说过中国的圆明园、颐和园吧,它们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来自海上的英法联军纵火焚烧和大肆掠夺而变成一片废墟的。”
巴德诺的脸色已经变成了煮熟的酱牛肉。
艾得曼火上浇油:“哦,原来你的前辈是一群强盗。”
巴德诺反唇相讥:“你的前辈美国海军难道就没有到过中国吗?再说和我们一起去的还有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国家,法国。”
艾得曼不出声了。
“幸运的是,中国早已经建立了自己的人民海军,它有着一大批优秀的指挥员和忠诚的士兵,巴德诺先生所谓浪漫的东方之旅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众人鼓掌,英国的巴德诺除外。
巴德诺涨红着脸,站起来大声喊着:“这位中国少校的法语太差了,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不不不,我听得懂。”艾得曼紧接着说。
教员示意巴德诺坐下,说道:“郑远海同学,你的演讲很精彩,我为之感动,但正像巴德诺所说的,你的法语很勉强,在你的讲话中,至少有十个单词被用错了。”
台下一阵哄笑声。
“如果三个月内你的法语过不了关,对不起郑先生,我们将结束你的学习,请你回到中国去。”
谢庭群不愿承认在爱情面前会输给南克江,心中在给自己暗暗鼓劲,不能放弃,绝不能轻言放弃,在秀竹没有结婚之前就还有机会。他要再次给自己订立计划,一步步打败南克江,在郑秀竹心里开辟一片根据地,然后慢慢蚕食属于南克江的那一块地盘,并赢得最终胜利。不久,机会来了。
这一天,谢庭群见鲁淮成从办公楼里走出来,急忙拉开车门,把手挡在车门上方,等待鲁淮成上车。鲁淮成走到他面前却站住了,盯着他遮在车门上方的手道:“把手拿开。”
“这是保护首长您的安全。”
“拿开!”很明显他这个举动让鲁淮成生气了。
谢庭群急忙缩回手。
越野车驶进潜艇支队码头,远远就看见支队领导站成一排等候在那儿。鲁淮成回头看了一眼谢庭群,谢庭群并没有明白鲁淮成为什么要看他。
车还没停稳谢庭群就跑下车,替鲁淮成拉开车门,手刚要伸向车门上方,下意识地缩了回来。
潜艇支队的支队长刚刚调到舰队机关工作,由李副支队长代理主持支队的军事训练工作。鲁淮成脚一落地,他急忙上前敬礼:“首长一路辛苦了。”
“我来之前没有通知你们,你们怎么知道了?”鲁淮成还礼问道。
“是谢秘书打电话通知我的。”
鲁淮成回头又用异样的眼光看了谢庭群一眼,然后一一与众人握手,问了一些训练战备情况,提出要到艇上去看看。走近潜艇,鲁淮成站定向艇上的军旗敬礼,然后转身迈向舷梯,值更官吹响了哨子。
潜艇内,李副支队长向鲁淮成重点介绍了南克江:“他叫南克江,本科生,两年前从潜院毕业,刚刚被破格提拔为航海长。”鲁淮成明显对南克江很感兴趣,翻看了他的航海日志,问了他一些航海训练的事情,南克江一一作答。这令谢庭群心里很不舒服,南克江也注意到了站在参谋长身后的谢庭群。
李副支队长不失时机地向鲁淮成介绍着:“根据您的指示,我们在人才培养方面下了大力气,像南克江这样的本科生许多被破格使用,担任了航海、鱼雷、机电等部门长。”
鲁淮成很满意他们的工作,只是令他感到纳闷的是他来检查工作,负责军事训练的参谋长刘铁钢竟然没有露面。
吃饭的时间到了,谢庭群跑到后厨向负责管理招待所的助理喊着:“怎么还不上菜?首长都到了。”
助理催促着战士:“快!端上去,端上去。”
餐厅内,李副支队长说:“遵照您的指示,这顿饭我一个人陪您吃,要不要喝点酒?”
鲁淮成笑了:“不了,酒那东西是应付场合的,喝了难受也只有自己知道。”
“是是,还是少喝为好。”李副支队长附和着。
一个战士端着菜进来。
鲁淮成问:“小伙子,一共做了几个菜啊?”
“报告首长,八个。”
鲁淮成向李副支队长笑道:“看来你们支队很有钱啊?”
“首长也不是经常到我们这儿蹲点,我们一定要保障好,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对了,菜谱是谢秘书亲自定的。”
鲁淮成听了当时没什么反应,但做法就很让李副支队长费解,当四个菜端上来后,他叫住了送菜的战士,让他把餐厅的门反锁上,然后拉他坐下一起吃。任凭谢庭群在外面喊开门上菜,鲁淮成就是一言不发闷头吃饭,还不时地往战士碗里夹菜,自然也没人敢去给谢庭群开门。
晚饭后,鲁淮成没有走,让人把刘铁钢叫到了招待所他住的房间。
“当了多少年兵了?”
“二十九年。”刘铁钢答道。
鲁淮成踱着步道:“二十九年,支队参谋长,你进步不算快啊!”
刘铁钢正襟危坐:“从一个不懂事的学生到部队,进步成今天的大校参谋长,我很感谢组织的培养。”
“对今后个人的发展有什么打算?”
“我要求转业!”
鲁淮成闻听抬起头来,他没想到一个副师职的干部会当着他的面说出要求转业的话来。
“我不适合当和平年代的军人。”刘铁钢继续说道。
“为什么?”
刘铁钢犹豫了一下:“身体不好。”
鲁淮成没再说下去,少顷站起身道:“好久没和你打球了,球技大有进步吧?陪我去打场球。”
趁鲁淮成换衣服的空儿,谢庭群不失时机地向刘铁钢交代着:“陪首长打球不就是陪首长娱乐吗?要充分体现一个陪字,最好别赢他。”
刘铁钢用厌恶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脱掉外衣,转身摸起乒乓球拍。
令谢庭群意想不到的是,刘铁钢不但没给他面子,连鲁淮成的面子也给剥夺殆尽。六场球下来,鲁淮成累得气喘吁吁却一场没赢,把谢庭群急得在一旁拼命挤着眼睛暗示提醒他手下留情,把眼珠子都挤疼了刘铁钢就是视而不见,只顾挥拍疯狂扣杀,好像在发泄着内心某种不满。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怎么这么不会来事儿啊?像你这种人不倒霉才怪。谢庭群的想法刚一冒出来,鲁淮成果然发火了,乒乓球拍一扔气哼哼地走了。
“你看?我说不让你赢首长,你偏……”谢庭群的话音还没落,刘铁钢的话就出了口:“打球和打仗一样,没有首长与下属,只有敌我双方。”拿起衣服转身出门。刚走到门口,鲁淮成的怒吼就钻进了他的耳朵。
“刘铁钢,你根本不是身体不好,连赢我六场球,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
“把你肚子里憋的话都给我倒出来。”
“我……”刘铁钢犹豫着道,“已经向支队党委递交了转业报告。”
“你现在还没有脱下军装,穿一天就要给我尽一天义务。”鲁淮成的话不容置疑,目光更像一把锋利的剪刀,任你有多少层伪装,也藏不住秘密。
接下来刘铁钢的话开始让鲁淮成目瞪口呆了,他意识到,白天李副支队长向他说了假话。
“潜艇改装半年多了,到目前还没有真正形成战斗力,人才培养明显滞后,出现了装备等人的状况,显然多数领导意识还跟不上。在用人上,依然还是老传统、老观念,论资排辈的情况比较严重。”
“即使是别人思想落后了,你想到了,为什么不去扭转它?”鲁淮成问他。
“我……说实话,他们认为我标新立异。”
“你跟我说这些等于揭短,不怕破坏班子团结吗?”
“我已经决心转业了。”
“在你心目中,军人应该什么样?”
“在其位尽其责,不辱军人使命,时刻准备打仗,穿上军装就不应该和老百姓一样追求享受过和平日子,思想要大踏步地解放。”
“你的理想达不到,所以你要求转业?”
“是!”刘铁钢毫不隐瞒。
“不负责任。”鲁淮成扔下一句转身走了。
第二天上午,李副支队长出了办公楼,参谋拉开车门,用手挡住车门上方,李副支队长钻进车内。这一幕被在大楼前不远处散步的鲁淮成看在了眼里。小车经过他身边停了下来,李副支队长下车向他敬礼:“参谋长,我要去参加地方军民共建的一个会,今天就不能陪您了。”鲁淮成点点头说:“我是来蹲点的,不能影响你们正常工作,李副支队长,请上车!”拉开车门,把手放在了车门上方。李副支队长愣了,看着他。“上车吧?”参谋长说。
李副支队长一下子明白过来:“我错了,参谋长……”
鲁淮成松开手转身走了,李副支队长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傍晚时分,在离潜艇支队大门外不远的一家小酒馆内,谢庭群热情地把南克江按在坐位上。“你找我来不是陪你喝酒的吧?”南克江很奇怪,和他只有一面之交,彼此并不熟悉,谢庭群怎么会叫他喝酒?谢庭群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我和秀竹是好朋友,你是她男朋友,我们理所当然也应该成为朋友。来,咱哥俩喝一杯。”说着举起了酒杯。南克江推托道:“对不起庭群,我们平时不准喝酒。”谢庭群笑了,举杯看着他:“为了秀竹。”南克江无法再推托,只得举起杯:“谢谢!”
谢庭群边倒酒边道:“克江,说实话,我也喜欢秀竹,不过我不会夺人所爱,祝福你们。”说完举起杯来。“我不能再喝了。”
“放心,今晚没任务,鲁参谋长要找你们支队领导谈话,来,喝。”不等南克江推托,谢庭群接着又道:“难道我的话你还不信吗?”
南克江在谢庭群的劝说中一次又一次举起酒杯。
“克江啊!说实话,追女孩子我比你有条件。”
“那是,你是首长身边的人,工作条件优越,时间也充裕。”
“你只说对了一半,以后你会了解我谢庭群,像我这样的人……哈哈。”看了看南克江又道,“如果秀竹有一天离开你……”
“我了解秀竹,她不是那样的人。”
“人是可以变的。”
“如果有那一天,我会祝福你!”
谢庭群哈哈大笑:“放心吧!跟你开玩笑,咱们都是当兵的,当兵的最理解当兵的。来,我再敬你一杯!”
“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酒品如人品,要想获得爱情,就要做个豪爽的男人,今天我们不醉不归,我先干为敬。”
很快,南克江真的醉了。
当天夜晚十一时十五分,夜暗天黑,战斗警报准时拉响,凄厉的警报声响彻整个潜艇码头,官兵们迅速奔向各自的战位。
这次检验性拉动,只有三个人知道,除鲁淮成和刘铁钢外,再就是谢庭群,支队领导都是听到警报后赶到码头的。
人员就位后,刘铁钢向鲁淮成报告,全体艇员除南克江一人不知去向,其余均已进入战位。
南克江被人连拖带拽拖到码头时头脑还没有完全清醒,看到一片战斗气氛不禁惊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一半。
鲁淮成满面怒容:“和谁喝的酒?”
南克江看了他身后的谢庭群一眼,此时的谢庭群紧张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自己。”
“自己能把自己喝多了?你可真行!”鲁淮成转身离去。
谢庭群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知是在庆幸南克江没有把他给供出来,还是庆幸鲁淮成没有再深究下去,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在他看来,爱情是神圣的,神圣的爱情是可以不择手段的。人们颂扬爱情的美好崇高,即使使用了卑鄙龌龊的手段,也会被掩饰在爱情美丽的外衣下。就像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采取什么手段并不重要,谁能庆祝最后的胜利那就是英雄。千百年来胜王败寇的法则不但适用战场,同样适用于情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