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义父!既然来了,就随阿琅去敬杯酒吧。”

戚青琅面不改色叫住丁财,大方上前搀扶,“大小姐很疼我,双亲待我都好,您着实不用担心。”

燕云苓走上前看到面目尽毁的老汉,心下一紧,戚青琅不是说义父来不了吗?

丁财反应也快:“怪我小人之心,总怕你受委屈,罢了,我这寒碜样就不去敬酒了,免得给你丢人。”

“义父这话折煞阿琅,您为救我落得重伤,我嫌弃您岂不是畜生不如……”

燕云苓逐渐打消疑虑,恭敬示好:“义父不辞辛苦前来,云苓有失远迎万分抱歉,还望义父留下共赏明月,以解阿琅思念之情。”

“老朽貌丑,唯恐吓到大小姐,来日稍作修整,再行拜见令尊令堂。”丁财拱手作别,意味深长看向戚青琅,“大小姐对你真的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燕云苓看他去意已决,不便挽留,好言相送。

眼瞅两口子将人送出府,燕望月大气不敢吭,拔腿就跑。小白脸长得再好又怎样,穷得叮当响,还有个丑爹,他不入赘谁入赘。

小翠很有默契地埋头跑路,主仆俩气喘吁吁逃离花园,被燕秋石堵个正着。

“冒冒失失,火烧眉毛了?当心被爹瞧见又罚你跪祠堂……”

“跪你个大头鬼!”燕望月惊魂未定,正想告诉她哥撞鬼的事儿,却见燕秋石使个奸诈眼色。

燕望月二话不说跟他走了,燕秋石回过头凶巴巴瞪小翠,警告她别跟来。

小翠识相没动,一个自作聪明,一个小肚鸡肠,她巴不得离远点儿。

兄妹俩躲在僻静角落窃窃私语。

“上回你说的那妙招,我觉得可以试试,你瞅准机会给那小子加点猛料,野女人我都找好了。”燕秋石塞给她一个小纸包,“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你别使唤那个大嘴巴的蠢丫头啊。”

燕望月得意极了:“放心,我不叫小翠,哥,亏你琢磨这么久,到头来还是得靠我吧。”

话说回来,要不是她还没嫁人,自己上阵也没什么,何必便宜了别人……打住打住,贱人用过的东西,她嫌膈应。

燕秋石暗自冷笑,他哪知道杀手也赶着回家过节,大笔银票甩出去,偏没一个肯接活。幸好,还有夺命不见血的法子。

众目睽睽之下,撑门杠子与烟花女子被抓个正着,他倒要瞧好了,贱丫头那张脸往哪儿搁!

今晚,戚青琅注定被逐出家门,一无所有。

燕云苓送别戚青琅义父,望着他蹒跚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晚风萧瑟人凄凉。

“大小姐,回去吧。”戚青琅无意逗留,侧门客人不多,往来家丁却不少。

戚青琅眼尾低垂稍显落寞,财叔年老体弱,顾念他的安危冒险相告,还得想办法甩掉可能存在的眼线。

燕云苓以为他伤心,提议过几天陪他回老家看看。

戚青琅感激摇头:“阿琅已是燕家的人,回去左邻右舍难免议论,再说,溯德堂离不开大小姐,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

燕云苓看他体贴懂事,转而聊起他义父,戚青琅说起儿时温馨趣闻,绝口不提过往的辛酸坎坷。但她可以想象,老父幼子相依为命,他们过的日子有多艰难。

回到香茗缭绕的赏月台,戚青琅被叔伯们一窝蜂围住,燕云苓陪爹娘去厅堂准备开宴。

陈佩兰看女婿受人追捧很高兴,只是心里还有点遗憾:“本打算邀请阿琅的义父,可惜他旧疾复发来不了。”

燕远志拄着鸠首杖,不用人扶也能慢慢往前走:“那就别勉强了,阿琅做了上门女婿,他心里恐怕不舒坦。”

燕云苓想起不肯露面的固执老汉,好奇问道:“爹见过阿琅的义父吗?他为了阿琅都没成家,至今孤苦伶仃挺可怜的。”

燕远志点头:“见过一次,是个老实人啊。阿琅自幼父母双亡,染了风寒,被村民丢山上等死,他好心从狼口救下阿琅,父子俩都是命不该绝。”

陈佩兰知道女婿幼年坎坷,却没想到身世这么凄惨,心疼得不得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阿琅来到咱们家,可不能再让他受苦了。苓儿,以后你对阿琅再好些,他还比你小两岁呢,多让让他……”

耳边听着母亲的唠叨,燕云苓眼前都是那副苍老身影,戚青琅义父的眼神深不可测,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难以形容。

无论为官从商,颇有声望的家族规矩多如牛毛,逢年过节,家宴并不是随便坐的,长幼尊卑分明,朝向都不能出差错。

彩灯辉映,恍若白昼,泛起水波纹理的黄花梨圆桌上,青瓷餐具一应俱全,佳肴美馔悦目养胃。

大小姐亲自置办的中秋宴,挑不出半分瑕疵,与不久前的喜宴相比,高下立判。

细枝末节见真章,燕家二爷真不行。

燕远志感慨良多,说了段冗长的佳节贺语。

戚青琅端茶送水殷勤备至,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推杯换盏叙亲情,酒足饭饱聚天伦。

燕云苓请来戏班子助兴,花旦唱腔如莺啼,武生身手矫如虎。痴男怨女的戏码百看不厌,锣鼓声越发激烈,台上好戏如火如荼,台下阴谋一触即发。

燕望月特意支开小翠,备好药酒,眼巴巴盼着戚青琅落单。终于,机会来了。

戚青琅被七大叔八大伯缠着不放,身下黄土都埋到脖颈了,还不忘惦记半两肉的乐子。

燕望月趁乱敬酒,戚青琅眼角带笑,碰也没碰酒杯,掺了料的酒,那得看跟谁喝。

“姐夫,你怎么不喝呢?是不是瞧不起月儿呀?”燕望月撒娇卖乖,戚青琅端起酒杯,笑意诚恳:“二小姐敬的酒,当然要喝。”

燕望月按捺心中得意,手指悄悄转动阴阳壶,装模作样给自己倒杯水。

戚青琅挑眉看她发髻:“这么好看的珠钗有几道瑕疵,真是可惜。”

珠钗?她昨日死乞白赖求她哥给买的,刚戴上就坏了?燕望月慌忙放下酒壶,拔下钗子一看,好好的呀。

戚青琅轻挥衣袖,飞快调转两人酒杯,笑吟吟凑过来瞧:“宝珠配美人,竟惹星光妒,原是我眼花了。”

“美人?姐夫也觉得月儿更好看吧?”燕望月惊喜抬眸,那俊俏模样都快把她迷昏了。

戚青琅欣然举杯:“花好月圆夜,祝二小姐早日觅得良缘。”

“那、月儿祝姐夫……早日发财。”她才不要祝他和贱人早生贵子。

燕望月晕乎乎喝下酒,忽觉辣意入喉,整个人惊呆了。要命,她拿错杯子了,她把水倒进脑子里了?

“你、是你动的手脚……”燕望月回过劲怒视戚青琅,她居然中了他的美男计!

戚青琅敛起笑意,沉声道:“二小姐不胜酒力,还请早些回去歇息。”

她现在想法子散药还来得及,他记得她有个丫鬟,走哪儿都跟着,扫视一圈却没找到人。

“滚开,不用你管!”燕望月扔下酒杯羞愤跑开,急得晕头转向。

戚青琅回想财叔的叮嘱,猜测这丫头受她哥指使,想害他声名狼藉,将他逐出燕家。

如今一计不成,燕秋石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戚青琅回头看燕远志难掩倦意应付众人,快步上前解围:“父亲,已是针灸的时辰了,阿琅先扶您回屋吧。”

陈佩兰忍不住炫耀:“阿琅的医术真是不得了,他每晚帮老爷针灸,你们看啊,老爷的腿都好多了。”

众人随声附和,戚青琅谦逊微笑,在人群中找到反应慢半拍的燕云苓。

她今晚喝多了,脸颊红扑扑的,眼神柔软像化开的春水,红唇莹润亮泽,偶尔像金鱼吐泡泡,鼓起腮打个小酒嗝。

喜宴没敬上酒的亲朋好友,趁今晚热闹跟她套近乎,都是沾亲带故,与溯德堂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她不好怠慢哪一个。

戚青琅不禁反思,身为敬爱妻子的上门女婿,应该替她挡几杯酒才是。

他不顾旁人眼光,当众搂住燕云苓,将她从圈椅上抱起来:“夫人该回去了,阿琅为你煮醒酒汤可好?”

燕云苓被戚青琅抱得紧,双臂很自然环住他的腰,粉颊贴在他颈侧呵气:“阿琅?嗯,我家小宝贝最乖了,回去好好疼你呀……”

众人全都傻眼了,听闻燕云苓荒蛮之力震惊四野,姑爷时常被折腾得走不动道。

亲眼所见,传言非虚啊。

燕远志老脸通红赶紧溜了,陈佩兰绕过回廊避开众人,心疼地打量女儿。

“瞧你忙着应酬喝得烂醉,待会儿就别去送客了,阿琅,你先送她回去,外边我照应着。”

燕云苓缩在戚青琅怀里,小脸埋他衣领,含糊不清地抗议:“娘,我哪有喝到烂醉?我清醒得很,说好叫阿琅给我爹针灸的……”

燕远志没眼看:“算了,不差这一天,你娘说得对,你和阿琅早点歇着吧。”

她手脚并用像八爪鱼爬上戚青琅肩膀,挂他脖子上来回摇晃。

戚青琅怕她摔着,忙不迭托起她,手臂碰到意想不到的玉软,就像被点了定身咒,蓦地僵住了。

燕远志眼发黑背过身,陈佩兰捂唇偷笑,真恩爱啊,来年准能抱孙子。

戚青琅俊脸浮现几分薄红,他无话可说,醉酒的女人只能哄着。

燕云苓趴他肩头啄他的耳廓:“走,咱们再喝一轮,不醉不归……”

“父亲,母亲,阿琅先告辞了。”他耳根红透,分不清疼还是痒,只想把醒酒汤全灌进她嘴里。

作者有话要说:戚青琅:我媳妇喝醉酒可爱疯了,听见没,她叫我小宝贝儿!

燕云苓:呃,你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