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销骨蚀髓的痒折磨得人发疯,燕云苓闭着眼睛躲进他怀里,颤声抽泣着快离开这里。

室内晦暗,窗边朦胧微光映出佳人柔美轮廓,她眼角那滴泪,宛如滴落在花瓣上的露珠。

想走?如此难得一见的娇弱模样,他还没看够呢!

戚青琅一手扶住她的腰,指尖沿着她眉梢眼尾婉转勾勒,她每一个无助哀求的细微神情,都像点燃暗夜的绚烂焰火,又似幽冥深处的忘川花海。

他沉醉于腐朽明艳的绮美,贪婪地深嗅诱他颓堕的芳郁。

明知往前一步将坠入深渊,却止不住地为之神往,脑子里那个声音在狂肆叫嚣:去吧,挫掉她的骄傲,得到她的全部!

戚青琅眸色渐深,他不顾一切追逐着那颗露珠,极尽所能安抚她的痛苦……

他像一座岩浆腾沸的火山,那种骨血被灼烧的疼,驱散了她惧怕的痒。

燕云苓迷迷糊糊抬起头,还没看清他的神色,唇边忽然传来噬咬的剧痛。

“唔……”燕云苓头脑昏沉,无力地挣扎着,困在他编织的密网里。

“吹啊,使劲儿吹,她一碰这玩意就出疹子,痒不死她!”燕望月爬墙头上,吹落满怀蒲公英,脚踹小翠,催她再去薅几把。

“您看,窗户都关上了,咱们往哪儿吹?”小翠怕燕云苓随时杀出来,只想赶紧开溜。

门窗紧闭,燕望月琢磨出不对劲了:“俩人在里面干什么?还不出来?”

“人家是两口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燕望月泄了气,她只想看燕云苓出丑,可不想做花下月老。

“啧啧,大白天的有伤风化,那贱人为了生儿子,真是拼了。”燕望月脑子里的糨糊,都快被妒火烧焦了,“哈,我想到个妙招!”

太好了,这回她要立个大功。

燕云苓觉得自己失忆了,不然她为何想不起,怎么跟戚青琅抱一团的?

她碰到蒲公英就出疹子,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平时多留意着,好多年都没发作。后来她找人打听过,有两个尖嘴猴腮的丫头,把路边的蒲公英都拔秃了。

准是燕望月搞的鬼。

意外来得突然,记忆里的煎熬痛苦令她恐惧,她只记得抱着他很舒服,身上不痒了。

从医馆回到雪见居,燕云苓从戚青琅脸上寻不出半分心虚,反而多见羞涩。

她心凉了半截,莫非,是她先动的手?

用过晚膳,戚青琅洗净双手,在她脸上细细涂抹清凉的银丹膏:“书上说素颜芙蓉面,之前我没明白,如今眼见大小姐未施脂粉,阿琅终于懂了。”

他睁眼说什么瞎话?

燕云苓偷瞄一眼铜镜,脸是比那会儿好多了。当时她眼红得像兔子,脸也肿了,他怎么下得去嘴?

“我自己来。”燕云苓从他手里夺过药膏,思绪翻转,“快到中秋了,我娘想请你义父亲临家宴,你看他老人家方便吗,派车接来可好?”

中秋家宴?举家团圆的日子,他找什么晦气。

戚青琅微笑婉拒:“多谢母亲牵挂,义父最近身子不适,不便出行。”

“那你列张单子,需要哪些补药,我托药庄李掌柜送去。”

“老毛病了,静养即可,阿琅替义父谢过大小姐好意。”

燕云苓想了想,戚青琅家里日子清苦,义父年迈体弱常年靠药养着,他在医馆做大夫,月例钱也没多少。

父亲说他入赘时,礼金都不肯收,怕是顾及一年后和离,唯恐落得埋怨。

她拉开妆柜抽屉,挑拣出一沓银票给他:“毕竟是过节,你跑一趟银号汇些钱去,义父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他老人家也好添置。”

银票都是小额的,他去银号被人瞧见,还以为是平日里攒的。但这沓钱不是小数目,义父那边用不完,他也能留给自己用。

既顾全了他的颜面,又保留了他的体面。

戚青琅心情有点微妙,有生以来除了他娘,第一次有女子给他钱花。不过,有人疼的感觉还不错,看来他已经适应了上门女婿的身份。

“多谢大小姐赏赐。”戚青琅腼腆又开心地接过银票,羞答答望着她,满眼仰慕。

他本就生得极为俊俏,谁被那双爱意泛滥的水眸深情凝视,都难免脸红心跳。

“不、不必客气……”燕云苓欲言又止,叫来报春服侍她沐浴。

果然是她不对劲儿,方才在医馆若是迷昏头,把他拉过来亲一顿,现在问了岂不是自打脸?

待她脚步匆忙步入净室,戚青琅垂下肩坐在美人榻上,手伸到背后,悄悄解开系好的小包袱。

那个趁人之危的吻,确实是他过分了,还好她清醒后没多少印象。

今晚,他应该不会被撵走了……

燕家祖训家和万事兴,每逢中秋佳节,嫡系旁支百余十口亲戚,都聚集在燕府共度家宴。

花朝月夜,皓玉升空,回廊两侧挂满绚丽花灯,并蒂双莲、福禄松鹤……图个喜庆吉祥。

燕远志身为家主,亲自携兄弟们登楼赏月虔祈福泽。晚辈们乘船游玩吟诗作赋,欣赏碧波涟漪的湖光山色。

子孙享乐,自然不敢怠慢祖宗。

供桌上美酒佳肴,莲藕月饼,那是一样都不少。红枣花生,龙眼石榴,在祖先的庇荫下,都添上了多子多福的美满寓意。

陈佩兰忙着给婆娘们分瓜果,将最水灵的石榴偷偷留给自己闺女。晶莹剔透的石榴籽像一颗颗红宝石,喜兆临门,来年等着抱孙子喽。

“苓儿,你快过来呀。”陈佩兰挤出人群,拉住笑颜娇媚的燕云苓。

她闺女有多美,女婿就该有多欢喜,怎么肚子还没动静?忽而又想,两人成亲还没满月,孙子都不知娘是谁,她这个祖母也是心急了。

“苓儿,阿琅呢?”陈佩兰忍住笑追问,“快开席了,阿琅去哪儿了?赶紧叫上他,别叫长辈们久等。”

燕云苓来回张望没找到人,想起好一会儿没看见他了。

“娘,您先歇着,我去找他。”

陈佩兰不放心:“今晚是阿琅头一回坐家宴,可不能让人说三道四。”

“没事儿,他走不远。”燕云苓叫麦冬去湖边找找,小翠“碰巧”出现。

“大小姐,您在找姑爷吗?我刚看他往飞霞亭去了。”小翠随手指下,故作忙碌跑远了。

燕云苓若有所思拉住麦冬,快步走向花园里那座凉亭。

小翠靠近燕云苓就心慌气短,折寿半年办完差事,还没喘口气,就被燕望月拽去凑热闹。

“别呀,您不嫌命长,我还怕命短嘞。”

“好姐夫背着她偷人,她哪有闲心收拾你,走,看好戏去。”

戚青琅眼下确实有点棘手。

燕家宾朋众多,他正疲于应对,又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财叔,你找我有急事?”他看着眼前步履踉跄的老汉,心有不耐也说不出重话。

丁财佝偻的腰像座小山丘,身板干瘦如柴,几乎对折下去。

他背部的肩胛骨突兀耸起,像一对锋利的铁爪钩,勉强撑住身上那件肃黑大氅。

他艰难地抬起头,松垮帽檐耷下来,露出狰狞焦黑的骇人脸庞,皮翻肉绽抽断筋,眼窝深陷如血窟。

“少爷……”他喉咙像被烙铁灼化了,挤出破碎嘶哑的颤声,“老奴自知不该贸然现身,无奈事出紧急,实在不便派人给您送信,只得趁今晚亲自来一趟。”

身后欢声笑语不断,似乎没人发现夜幕下的诡异波动。

戚青琅警惕打量周遭,压低声音:“何事?”

“道上有人出重金买您的命,指名道姓,燕家的新姑爷。咱堂里的弟兄们打探过,悬赏那位正是燕家小二爷。”

“燕秋石?”戚青琅鄙夷冷笑,“他就这点能耐了。”

丁财急得咳嗽几声:“老奴到处打点过,暂且没人敢接,就怕您时刻遭家贼惦记,务必要留神啊。”

戚青琅轻巧折断眼前的芍药花枝:“放心,我不会有事。”

“少爷,您还打算继续留在燕家?除掉燕老贼有的是法子,您何苦糟践自己?”

“死得太容易,多没意思。”戚青琅慢悠悠捻碎花瓣,指尖染上紫红残汁,“我要他活在地狱里受尽煎熬,想死,都是奢望。”

他勾起嘴角撒落碎花,皎洁月光下,那道姣美身影婀娜而来,好似漫舞人间的灵蝶。

戚青琅目光微凛:“财叔,你该走了。”

丁财发觉有人来,忙道:“老奴在城南的香烛铺子落了脚,随时恭候少爷。”

他跌跌撞撞隐入夜色,墙角里突然窜出极其夸张的惊呼。

“嘚!世风日下,恬不知耻!”燕望月跳起半尺高,扯高嗓门让燕云苓听见,“乌漆抹黑的,姐夫竟敢躲这里……”

那声“偷人”还没骂出口,惨白月色映出的鬼脸吓得她嘶声尖叫,“啊啊,见鬼了!”

燕望月刚才瞅见戚青琅跟人跑了,她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却见戚青琅有点慌。

稀罕,她扯他袖子都目不斜视,哪里冒出来的老相好,竟让小和尚连夜还俗?

不怪她总是这么寻思,戚青琅长得吧,太带劲了,谁都想沾点腥。可这丑鬼是啥玩意儿,再怎么荤素不忌,一般人也玩不动啊。

“少、少爷……”丁财不知所措地嗫嚅轻唤,懊恨自己坏了主子的大事。

前有燕云苓,后有燕望月,他们主仆俩被堵个正着,这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燕望月:吹响号角敲起锣,看我一雪前耻,嘿!

燕云苓:背后搞偷袭?玩不起的小辣鸡。

戚青琅:我真心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