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今日可别同昨日一般,回来的这样迟了。”辛恬将油饼装入妙仪的背篓交代道。

“知道了,今日我定早早回来。”妙仪冲辛恬笑笑应声道。

“诶,你的水壶呢?”辛恬装着,发觉了不对劲。

“许是昨日摔着的时候掉在哪儿了。阿娘你再给我装一壶吧,我回去再寻寻。”妙仪略心虚地应声道。

“嗯,当心一些。”辛恬有些不放心道。

“晓得了,娘,我走了。”妙仪朝着辛恬挥挥手。

“早些回来!”即便说了许多遍,辛恬依旧还是这样重复道。

因着着急想看看那人是否还活着,妙仪直奔崖洞的方向。很快就到了崖洞。

天是亮的,崖洞内的光线暗,妙仪进去,便看见了昨日她撒的雄黄粉。接着摸出火折子吹亮。阴暗的崖洞,瞬间被昏黄的光照亮了。妙仪还来不及说话,就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不得不说,他的眼睛,真的很亮。湿漉漉,亮晶晶的,就像是二狗他家招财刚生的狗崽子。可跟狗崽子不同的是,他的眼睛底下感觉还藏了一些别的东西。疏离、清傲、还有隐隐的戾气和杀意。

“你来了。”宋袭野看见妙仪,一颗心,终究放下了。一天未说话了,他的声音依旧哑的厉害,如同生了锈。虽然妙仪同他说过,会带着药和食物过来,可他还是免不了担心。若是她不来,他当真是,要死在这崖洞里了。

“嗯,你好些了吗?”妙仪顺口问道。

“好多了。”宋袭野应声。脸色依旧惨白。

“我带了些止血消炎的白药。”妙仪从袖子里将白药摸出来,接着走到他身边,凑近看他的伤口。

他的伤口敷了七叶一枝花,看着还好。

“今日得将伤口清洗一下,除去腐肉,再上白药。”妙仪笃定地开口,转身去背篓里拿出准备好的东西。接着将昨日他未喝完的水倒在布上。

“我今日带了麻沸散,待会你喝了我给你清理伤处。”

“嗯。”宋袭野应声。

准备好一切,妙仪上手了,虽痛感比昨日弱了一些,可还是让宋袭野咬紧了牙关。垂眸,瞥了一眼专心给他清理伤口的妙仪。

十几岁的小姑娘,不似京都高门贵女那般,穿的是粗布衣裳,衣裳看样子洗过很多次,有些毛糙泛白,还有补丁。五官清秀,只是有些太瘦了,墨黑的发用一支削尖的木簪子绾在一起,神情专注坚定。

宋袭野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小姑娘救,正想着,一阵痛感让他皱紧了眉头。

“忍着些。”妙仪察觉到宋袭野的动静,开口道。麻沸散只能减弱他的痛,并不是没有,她的动作重了,还是会痛。

“你是大夫吗?”宋袭野轻声开口问道。他喘/息着,呼吸拂过妙仪的耳边。

妙仪手上的动作一顿:“我不是,只不过我们簸箕村的人采草药菌菇为生,跟药铺打交道多了,所以略懂一些。你能活下来,也是你命大。”

妙仪真的挺佩服他的,流了那么多血,受了这么重的伤,没什么药,没什么食物的情况下还能活着。虽不知道在遇到她之前他一个人在崖洞里呆了多久。且她昨日为他拔箭,这样痛都能忍着不出声。

“好了,我上白药了。”

妙仪将布条放到一边,拿出白药的油纸拆开,看向宋袭野询问道。

“嗯。”宋袭野点点头。

妙仪将白药小心地撒到伤口上。接着又拿了一条方才准备好的干净的布条给他包上。他的伤在肩头,妙仪给他包的时候需得绕一圈,他人长得高大,肩宽,妙仪两只手有些够不着。但是他自己的手又不能伸到背后,妙仪只好屏住呼吸,靠近了一些,还是够不着,又挪近了几分。

宋袭野知道妙仪在给他包扎伤口,可他常年在军营里,都跟大老粗一块相处。即便是回京都见着女眷,也都是远远见过一面。他还从未同哪位女子离得这样近,虽还带着伤,却也还是微微偏了头,红了耳尖。

军中是有军/妓的,父亲御下极严,私下里下了命令,送来的女子都去伙头军那儿帮衬。

努力了一番,终于够上了,妙仪松了一口气,往后退了几分,再给系好。

“你脸上都是泥血,我去看看周围有没有泉水,将这布洗一下,给你擦擦。”说完,妙仪便拿着那布条起身就出去了。

她昨日寻草药的时候记得旁边是有一眼泉的。

拿着布条回来递给宋袭野的左手,接着又回身到背篓里把饼和水翻出来。再回身的时候,宋袭野已经将脸擦干净了。

之前就能看得出来他长得俊朗,但实际看到,妙仪的心,依旧还是动了一下。簸箕村这样大,也从未有像他这般俊朗的。

“这饼子给你。”妙仪将油饼递过去,宋袭野接过道了谢。

妙仪又将自己的水拿出来给另外一个壶灌了一些水。做好这些,妙仪背好背篓站起身道:“我要去寻草药了,我今日得早些回去。”

“嗯。”宋袭野应声,想开口,张了张嘴,又不知该如何说。

“你放心,我明日还会来的。”

“多谢。”宋袭野最终扯了扯嘴角,应声道。

妙仪走到崖洞口,突然想到什么,停下了脚步,在背篓里翻找了一下。然后宋袭野就看见妙仪手上拿着油纸包着的东西朝他走近。

她将油纸打开,里头躺着一块精致的点心。看着只是普通的点心。

“这个,给你。”妙仪掰下一小块,放到他的手心。

她想着,他已经如此惨了,吃一些好吃的,应该会好一些。

“这个是楼春记买的莲花酥,可不便宜。我阿娘说好吃,我还没尝过,分你一些尝尝。”妙仪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接着顿住,将莲花酥用油纸包回去。

她现下还不饿,想着等待会饿了再吃。背着背篓出了崖洞,妙仪专心去寻草药去了。近来草药的价钱是一年中最好的,她得努力多寻一些。

宋袭野看着妙仪又将那掰开一点的点心包了回去,心情有些微妙。她自己只有一块,想来这点心对她来说是比较难得的东西。

找了好一会儿,妙仪也有些累了,前头正好有一块石头准备坐着歇一会儿。这会儿雨已经不下了,可石头还有些湿。妙仪将莲花酥拿出来,将油纸的背面垫着坐上去。轻轻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陷松软,口味清甜,还有淡淡的莲香。味道确实比她之前吃的那些点心都要好吃。

妙仪将莲花酥吃完,又寻了一会儿草药才回去。她打算回去之后就将草药卖了,免得药铺掌柜又说她的草药蔫坏了克扣银钱。

今日收成也不错,虽未寻到七叶一枝花,也卖了五两三钱。妙仪正兴冲冲地拿着银子回去找阿娘。

没想到,还未到家门口,就碰着了出来遛弯儿的四阿婆。四阿婆见到妙仪,神情有些奇怪。

妙仪脸上的笑一凝,有些心惊地开口问道:“四阿婆,怎么了?”

“是不是我爹……”妙仪试探性地开口,只见四阿婆并未否认,心头一颤,忙将刚卖草药得来的银钱塞到四阿婆的手中。

“四阿婆,这是我方才采草药卖了的钱,先放在您这儿,明日再来拿。”还不等四阿婆开口,妙仪就已经背着背篓跑回去了。

四阿婆看着手里的银子,深深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最终将银子小心翼翼地塞到袖子里。

妙仪还未进家门,就听得家里争吵的声音。

“银子在哪?”

“家里没有银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有?呵!我知道妙仪去上山采药卖了不少银子,你今日若是不给我,我便打死你这个贱人!”

“爹!”妙仪听见这话,慌不择言,忙大声出声制止着跑进屋子。

京财正抬起手要打辛恬,见妙仪进来,扯出一个笑来:“妙仪回来了,快告诉爹,你卖草药得来的银子都放哪儿了?”

京财脸有些红,靠近一股浓烈的酒气,令人作呕。

妙仪喘着气应声道:“我近来是上山了,可山上采药的人多,压根就没寻到草药。”

听见这话,京财立刻挂了脸色:“哼,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去镇子上药铺掌柜那儿打听了。人告诉我,你家姑娘卖草药可赚了不少银子。你们可别想诓骗我!”

京财醉醺醺地说着这话,脸上还带着凶狠的表情,似乎下一秒,就会动手。

“爹!你也知道是我辛辛苦苦上山采的!前些日子讨债的才上门来,给了五两银子,好说歹说地才给劝走,如今你又回来要银子。你要银子无非又是送到赌坊里头。这银子,无论如何也是给不得的!”

“好啊!”京财听见妙仪说这话,气得伸手指着妙仪道,“好得很,这就是我养出来的好女儿!”

“你养出来的,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妙仪自从七岁之后,便是我一手带大的。你除了喝酒赌钱,可出了一分力?”辛恬听见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反驳道。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了辛恬的脸上。辛恬只觉得嘴角一阵腥味,侧颊火辣辣的疼。

“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贱人!”

妙仪还未反应过来,拳头就已经落到了辛恬的身上。

“阿娘!”妙仪冲过去,护着辛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