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冈表就像被困的猛兽一样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不断喘着粗气,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他的心里只有躺在手术台上的女儿的影子,想女儿想得快发疯了。虽然在别人眼里,是个不怎么样的女孩,但对他而言,却是天下无双的宝贝女儿。因为没有老婆,对女儿的爱又深了一层。即使是恶棍,对于自己孩子的感情和普通人是一样的。
他看了一眼手表,凌晨两点,离解除通禁还有两个小时,现在动也动不了。
他打开窗门,夜间的空气迎面而来,真想跑到女儿身边去。他仿佛看见浑身是血的女儿躺在手术台上可怜地叫着爸爸,心里再也忍受不了了。
他跑进公用电话亭,重新给家里打电话。传来管家慢吞吞的声音,好像很困。
“嗯,是我。现在谁在医院里?”
“顺子在。”
顺子是他家年轻女佣的名字。
“情况怎么样了?手术结束了吗?”
“我不清楚。”
“他妈的!怎么这样说话?你被解雇了,马上给我滚出去!”
火气直往脑门上涌,他破口大骂,可对方还是慢条斯理的:
“出去就出去,可是你得先给我工资。”
“什么?你这家伙找死啊?呀!你找死啊!”
“嗬嗬,真是……”
他气得肺都要炸了:
“你还笑?狗东西,看我把你碎尸万段!”
“你不要太过分了,在你家我也尽到责了,拿了工资再出去,难道我说错了吗?”
管家的这种反应还是第一次,他无法相信向来都是唯唯诺诺的管家会这么对他。再说下去恐怕自己会疯掉的,他咬紧牙关。
“好!好!我会给你工资,你等着!”他接着问,“南珠进的什么医院?”
“就是附近医院。”
“我问你医院的名字!”
“是第一医院。”
“你他妈的,干吗不送到大医院送到那种地方去?狗崽子!医院电话号码是多少?”
“请等一下!”
过了一会儿,他打通了医院的电话,和护士大吵一通后才勉强和院长通上了电话。
院长的声音里睡意朦胧。
“您有什么事?”
“对不起,这么晚,我是南珠的爸爸,就是傍晚破了盲肠住院的女孩。”
“喔,是的……我听说了。”
听到这种很礼节性的回答,池冈表变得焦躁起来。
“很抱歉我无法过去,我女儿的手术做好了吗?”
“是的,已经好了,但是……”
后面的话听不清楚,池冈表害怕起来。
“结果怎么样?”
“结果不是很好,还得再过一段时间观察观察……”
“结果不好?……是不是说有生命危险……”
“现在还不能肯定。”
“转到大的综合医院怎么样?”
“这个随您的便。”
听起来对方很不愉快。
“我女儿要是死了,你得负责!”
“啊,您随便!”
池冈表的脸抽搐着。
“万一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完蛋了!知道吗?”
“你说什么?你是谁,敢这么跟我说话?赶快把她带走!不然就赶出去!”
“做了手术你就得负责到底!求你救救她!一过了通禁时间我就过去,你等我!”
回到房内,他一直走来走去,等待通禁解除,焦躁得无法坐下。
此时的崔九正疼得厉害,玉花生疏地帮他上药,涂了止血剂,伤口不再出血了,可还是又疼又痒。玉花坐在他身边全心全意地照顾他。
“先生,你不能死,拿出勇气来。”
每当崔九呻吟的时候,她就这样流着泪鼓励他。随着时间的流逝,处于昏迷状态的崔九渐渐恢复了知觉。
“对不起。”
他轻轻蠕动着毫无血色的嘴,玉花把脸贴在他手中。
“对不起,你也累了,睡一觉吧。”
“没关系,我不累。”
他呆呆地看着她,要是没有她不知会成什么样子,于是感激地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
“谢谢!”
短发少女轻轻摇摇头,伏在他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哭起来:
“吓死我了,从现在开始千万……”
“我也害怕,可是没办法。”他也流下了眼泪,不知不觉的。
“基督说要爱你的仇人,原谅他们吧,把过去全忘掉。”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做不到,我不会爱仇人。”
“你可以爱,你完全能做到,现在也不晚。”
“是吗……”
他的心一点点软下来,拿过少女递过来的香烟,狠狠吸了一口。
“求求你,啊?”
“不要拦我。”
“你很危险,这一刀是那家伙砍的吧?”
“对,是老大砍的,现在他们只剩一个了。”
“第六个也杀死了?”
“嗯,天亮了就再帮我买朵玫瑰。”
少女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恐怖布满了她的脸。过了好久,她又哭起来,比刚才更厉害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先生不会那样干的!”
他像哑巴一样看着天花板,眼前一片模糊。
“先生要是再不停手,我就去报案。……我恨你!先生我恨你!怎么可以把六个人……还嫌不够,要把最后一个也杀死?”
“你说话呀!为什么不说话?”
他低下视线静静地看着少女。
“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不要干涉我。报不报案随你的便,悬赏金有一千万。”
玉花停止了哭泣,怨恨地看着崔九。
“我要坚持到最后,这个家伙才是最该死的。现在我碰到对手了,这家伙刺我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的眼睛,可怕的独眼龙,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可怕的人。”
他一直抽着烟,直到手指发烫。
时间一过凌晨四点,池冈表就发动了车子。通禁刚刚解除,街道上没有人影车影,只有无边的寂静。
他疯狂地朝女儿住院的医院驶去,会不会是陷阱?这样的想法在他脑里一掠而过,很快就消失了。
三十分钟后,他到达了第一医院。这时,他的情绪突然变得不安。他缓缓地开着车子,看见医院门口的卷帘门被放下了,似乎拒绝某人的到来。要是警察占领了这里,卷帘门应该是向上的。他转个弯重新朝医院方向驶来。没有关上油门,小心地环顾四周,不要说人,连只蚂蚁的影子都没看到。
他缓缓把车子靠近人行道后,关了油门,下了车,拿出手枪,又看了一遍周围,根本没人。
医院隐藏在黑暗之中,是一幢四层楼的建筑。他摇摇卷帘门,好久都没反应,他就用穿着皮鞋的脚去踹。过了十分钟,一名护士才出来,吵了一阵后才好不容易拉上卷帘,开了门。
一看到这个戴墨镜奔跑的男人,护士不禁后退了一步。
“池南珠的病房在哪儿?就是做盲肠手术的那位小姐!”
“二……二楼四号房间。”
他一口气跑上二楼,走廊里灯光昏暗。一找到四号房间,他停下脚步,握住把手悄悄推开门。
门一开,强烈的光照得他顿时失去视觉。然后他看见明亮的灯光下,站着两个穿夹克的男人,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一副手铐。他转过身来,后脑勺被什么东西顶住了,接着,肚子又挨了一拳。
走廊里灯光大亮,好几个男人同时出现了。他屈膝跪下,背部又被踹了一脚。手臂被拧到身后,“咔嚓”一声,手腕间被铐上了手铐。
“起来!”
他抬起下巴,一个长得很不起眼的穿夹克的男人正用充血的眼睛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