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临近高潮。一男一女—妓女阿初和酱油店的二掌柜德兵卫策划殉情的场景。但是这应该是某个人的想象而已。跟原作有出入。这次的戏剧,故事是从发现两个人的尸体开始的。然后一名是德兵卫的亲友的男人去探寻恋人关系的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就是大致的梗概。说起来也加入了推理的成分。跟殉情事件有关的人都闭口不言,迟迟看不到真相的情况下,不久后一名侦探角色的男人,查明这是一起背后跟金钱有关纠纷,得出德卫兵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带上阿初一起自杀的结论。没想到当以为这一切都解决了的时候,从跟阿初关系比较好的妓女的证词中,令人震惊的事实真相显露出来。现在舞台上进行的才是那意外的真相。随着掌声帷幕渐渐落下。在暗处,博美用握在手里的手帕轻轻的在擦眼睛下面。万一被别人看见了泪痕,自己看自己导演的戏剧看哭了真不像话,应该会背地里这样议论吧。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站了起来。今天也没出什么大问题就顺利结束了。那比什么都重要。明治座的监事室,设在客人座位席的后面。前面镶着玻璃,能了望舞台全体。从那里确认戏剧是否出色,就是博美每天必做的事情。从监事室出来,打算去后台的时候,手机里来了个电话。一接发现是事务所雇佣的打工女性打来的。
“老师,其实……”
她继续小声的说,“警察来了。说是有事想跟老师诚恳的谈谈。”
“什么事?”
“说是想跟老师当面谈。跟他们说了今天是公演,但是他们说可以等到老师你回来。怎么办?”
“知道了。三十分左右之后回去。”
博美挂了电话之后,深呼吸了一下。
她察觉到他们应该是为了押谷道子的事情来的吧。
已经明确了在小菅的公寓里发现的腐烂尸体的身份的报道,最近才在网上看过。
没有任何逃匿下去的必要了——自己对自己说。
在后台跟演员们打了个招呼,跟员工们稍微商谈了一下之后就离开了明治座。
打了个车,朝位于六本木的事务所赶去。
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
汽车穿过日本桥,朝皇宫驶去。
时间也快到晚上九点了。
脑袋里浮现出押谷道子的脸。
那还是最初中学时代的样子,马上又换成最近看到的样子。
圆乎乎,皮肤松弛的脸。
上年纪了啊,这是再次见面时候的第一印象。
当然对方应该也是一样的想法。
毕竟也有三十年了。
那是三月九日的事情。
决定第二天开始公演。
博美异常兴奋。
作为导演去使用明治座的舞台还是第一次。
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让它成功。
彩排的时候弄哑了嗓子,明明没有那么热汗却从额头上滴下来。
所以在休息的时候,一个明治座的女性员工来跟她说“来了个想见老师的人”的时候,老实说只感到麻烦而已。
没有那个工夫,看也不看对方的脸就摆了摆手。
“但是,她说是老师您幼年时代的朋友。想跟你说几句,五分钟就够了。”
“幼年时代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听了押谷道子这个名字后,就没办法再无视她了。
明明异常兴奋的人突然变得很冷静。
借用了下明治座的一个房间,决定见她。
看到博美的脸后,押谷道子瞪大了眼睛。
“变得好漂亮啊。虽然在电视上也见到过,但本人比电视上还要好看。”
这样说着,她用双手包住自己的脸,一脸沮丧的样子。
“我已经完全变成下巴宽大的大妈了。”
押谷道子还是跟以前一样。
开朗健谈,经常笑的女性。
不给博美插嘴的机会。
所以她这次来的目的,实在是不知道。
“——真的是吓了一跳啊。真是厉害啊。接连不断的成为话题人物。真的是故乡的骄傲。啊,但是,博美的事情,我没有见谁都说哦。这是真的。”
押谷道子摆了摆手,然后把手放在嘴边。
“直呼你博美,会不会太过亲密了呢。”
“没关系。这样就可以。对了,你是特地过来问候的吗?”
委婉的催促了下正事。
“啊,对不起。说了半天无关紧要的话。你应该很忙吧。”
押谷道子表情变得奇怪,挺直了身子。
“实际上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这样的开场白之后,她开始说的内容,然后博美的心强烈的消沉。
说找到了一个像是博美的母亲的人。
听说被保护在了某家设施里。
但是她本人并不承认。
“但是那个人肯定是博美的母亲没错。问她是不是浅居的时候,感觉她吓了一跳。”博美表情没什么变化。
“后来呢?”故意用冷淡的声音问道,“博美,你能去帮我确认下吗?”
“我?为什么?”
“那是你的亲生母亲啊。博美你能去确认一下的话,对设施站的人,对警察来说都是帮了大忙了。”
为了让嘴快的押谷道子闭嘴,博美在她面前伸出手。
“我拒绝。”
“……为什么?”
“不是显然的么。那种事。我因为那个人遭受了多少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
“听说是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借了钱跟别的男人走了。因为这个博美也转校了之类的……”
“不仅仅只有这些。”
博美摇了摇头。
“我为什么不得不转校,你不知道详细的原因吧。”
“那倒是没听说。”
博美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
“我父亲死了。在我母亲离开后没多久,跳楼死的。”
押谷道子瞪大了眼后,不停的眨眼。
“完全不知道。真的吗?”
“难道这种事还会骗你吗?”
“那的确是……。但是当时谁都没有说这个事情。”
“因为没有办葬礼。我也马上被带去福利院了。都没办法跟朋友们做告别。”
“嗯……浅居转校了这件事情,还是后来老师告诉我们的。还记得吗,苗村老师?”
“中学二年级的班主任吧,记得啊。”
“是个好老师对吧。博美转校后,让大家写鼓励信的也是那个老师。但是,你父亲的事情并没有告诉我们。”
“是我拜托他的。不要告诉你们。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啊,是这样啊……”
“就因为如此,那个女人跟我一点关系也没事。就算有,也就等同于是杀了我父亲的女人。那个女人过的怎么样跟我没有关系。”
虽然并不是恨押谷道子,但还是狠狠地盯着她断然的说道。
“关系已经没有修复的可能性了吗。”
“绝对不可能。”
“这样……没办法啊。”
连押谷道子话也少了。
“不好意思啊,你还特地来一趟。”
“这个到没事。很久没来东京了,还是挺开心的。最重要的是,光是能见到博美就很感激了。”
“嗯,我也觉得见到你真好。”
虽然这是客套话,但一半也是心里话。
虽然少女时代过的很痛苦,但也并不是没有开心的事情。
“晚上住在这里吗?”
押谷道子露出一丝迷茫的表情然后摇了摇头。
“如果从博美这得到了满意的回复的话,就打算住一晚。还想看一下戏剧。”
“那就看吧?票的话应该还是能弄到的。”
这也是客套话。
除了当日券以外,第一场的票都已经卖完了。
就算是导演,现在匆忙要准备的话也是很麻烦的。
重点是根本没有那个工夫。
“不用了。你看起来也很忙。谢谢了。我虽然看起来这样其实也是很忙的。谢谢了。”
目光落到手表上,押谷道子张大了嘴巴。
“已经到这个点了啊。不好意思啊,明明博美才是大忙人。”
慌张的站了起来。
没有挽留她的理由。
博美也站了起来。
决定目送她到相关人员出入口。
押谷道子没有再说博美的母亲的事情,而是边走边继续说了以前的事情。
内容已经细到佩服她以前的事情都可以记得这么清楚的地步了。
“刚才提到的苗村老师,”押谷道子说到。
“博美,你有没在给他寄贺年卡什么的啊。”
“我没有……怎么了?”
“嗯,是这样的,几年前有一次说到要开同学会的事情,想要跟苗村先生取得联系但却联系不上。问了很多同级生,都不知道联系方式。”
博美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又摇了摇头。
“我跟他最后一次取得联系应该是刚入高中的时候。”
“这样啊,是个好老师,所以想再见一面。如果跟苗村先生取得联系了,决定要开同学会了,博美你会来吗?”
博美露出自然的笑容。
这是轻而易举的事。
“嗯,如果时间合得上的话。”
“好期待。”押谷道子说。她的笑容肯定是真的。就这样隔了三十年的再次见面结束了。到这里应该完全结束了,但是。事情并没有变成这样。在六本木的事务所等待博美的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两名刑警。年轻的一位叫松宫,看起来年纪大一点的一位叫坂上。松宫长着一张文雅的脸,反而坂上眼神尖锐,一副看上去很古怪的长相。博美的熟人里面也有当刑警的,可能年数长了就会变成那副长相吧,她思考着这些事。让在那里打工的女性回去了,在简陋的会客室博美跟刑警面对着面。坂上拿出了一张照片。好像是哪个地方的观光地。照片里有各种各样年龄的男男女女几个人。
“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坂上指了指其中一名女性。
丰满的圆脸,下垂的眼角。
那个表情看上去非常高兴的样子。
“是押谷”博美回答道。
“中学时候在一起的。押谷道子。”
“马上就知道了啊”坂上动了动眉毛,“要是我啊,中学时候的朋友,估计就算在街上遇见也不会意识到的。”
“那我明白。但是,因为是最近才刚见过面的原因。”
“什么时候?”
坂上问。
旁边的松宫准备做笔记。
“我记得是三月九日。公演第一天的前一天。”
坂上用锐利的眼光一直盯着她。
“记得很清楚嘛。而且回答的也很流利。一般都会看下日历的吧。”
博美挺直了身子,朝刑警们点了点头。
“我想你们应该是来问这件事的,所以在出租车上已经确认过了。”
“出租车上?也就是说——”坂上又指了指照片。
“你知道我们是为了押谷的事情而来的咯。”
“除此以外我想不出是别的什么事情了。”
博美来回看了看两位刑警的脸之后,又把视线回到了坂上身上。
“看了几天前的新闻报道。在某处公寓发现的尸体已经确定身份了。”
“是吗。应该很吃惊吧?”
“那是当然。没法相信。而且也不想相信。报道上虽然写了是居住在滋贺县的人,但还是固执的认为那是同名同姓的人而已。指导刚才,事务所的人来说警察来了的时候。”
两个警察互相看了一眼。
博美察觉到了两人视线交错的含义。
应该是眼前这个女人说的话到底能不能相信呢,估计在一瞬间交换了意见吧。
“这是你们中学以后的再次见面吗?”坂上朝桌子一端看去,一边问道。那边放着烟灰缸。博美自己不抽烟,在这边谈事情的人还是有几个是抽烟的。是的。博美说着把烟灰缸拿到了坂上的前面。坂上吊起眉梢。
“可以抽烟吗?”
“可以,请吧。”
那么,说着坂上从里面的口袋拿出香烟盒跟一次性的打火机。
从香烟盒里拿出一根香烟夹在手指上,另外一只手抓着打火机。
“那么说来也有三十年了吧。是为什么事而来的呢?”
“那是……”
博美的视线从打火机回到坂上的脸上。
“你们难道不是都调查过了才来这里的吗?”
“确实是这样。”
坂上苦笑了一下。
“暂且希望先让我确认一下。”
“明白”博美点了点头,押谷道子的请求跟拒绝了她的事情,概况的说了一下。
“是这么回事啊,原来如此。”
坂上缓缓的点了点头。
在听博美说话的时候,他的手上一直夹着没有点着的香烟。
到现在为止一直没说话的松宫,突然的。
“我”开口道。
“我去见过那个引发问题的女人,被认为是你母亲的女人。”
是吗,博美用没有任何感情的口气回答。
“如果你想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样的情况的话,在不妨碍的范围内都可以告诉你。”
“不用了。”
“自己的亲生母亲现在怎么样了难道不想知道吗?”
“不想。”
看着年轻的刑警,干脆的回答道。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她是抛弃了我们的人。是跟我的人生没有关系的存在。”
这样啊,松宫说着。
又回到了记笔记的姿势。
“跟押谷分别的时候大概是三月九日的几点钟呢?”
坂上问。
“舞台排练的休息期间,应该是下午五点左右吧。”
“那之后,押谷有没有说要去干嘛?”
“对我说当天就回去了,也很忙什么的。”
“跟押谷说话就到那时为止了吗。有没打过电话来过……?”
没有,博美回答说。
“那么最后,”坂上换了个口气继续说道。
“关于案件,有什么想到的吗。不管什么都可以,在那天的谈话中,押谷有没有说起过什么放心不下的事情……”
过了一会,博美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也想帮上点忙。”
“那么,如果有什么想起来了的话请联系我们。谢谢你的配合。”
最后坂上还是没有把烟点着,同打火机一起放回了口袋。
两名警察站了起来,朝出口走去。
但是松宫走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在看的是挂在墙上的一块软木板。
宽大概有一米。
很多照片用图钉钉在上面。
虽然没有细数,但应该超过200张。
有演员跟员工的纪念照,也有被采访的时候被拍的照片。
“怎么了?”博美问。
“没什么……很喜欢照片吧。”
“比起说是喜欢照片,应该说是重视和别人的相遇。多亏了很多很多的人才有了现在的自己。”
好像是同意博美的回答,“真了不起啊”松宫微笑着说道。
“就是说这些照片里的人都是跟你的人生有关系的人吧”或许是在挖苦刚才她对她母亲的事情的说的话。
就是这样的。
博美答道。
刑警们回去后,博美又再一次坐在了沙发上。
自己的家在青山,但她并没有马上回去的心情。
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现在怎么样了吗——松宫的话一直留在耳边。
老实说,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在没多久之前,连回忆起来都觉得厌恶。
那是段想把他封印了的过去。
但是现在倒是有了想去问问她本人的心情。
为什么你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你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难道没想过自己的女儿会变得不幸吗,对你来说家庭是什么呢——?
被媒人骗了,这是厚子的口头禅。
博美的父母是通过相亲认识结婚的。
每当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就跟自己的亲生女儿说后悔结婚的话。
尤其让她不满的是,貌似是忠雄的经济能力这方面。
因为说卖化妆品跟首饰的洋品店生意很好,就想着应该能赚很多吧,但是了解内情后发现完全不是这样的。
店里放着的都是便宜货。
来店里买东西的人也只有附近的穷人。
想着有个自己的房子也不错,但没想到地皮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
根本就是欺诈。
那个媒人,知道我恨他,所以结婚后都不露面了。
母亲朝向化妆台,随手从商品柜里拿起化妆品涂在脸上。
一边恶狠狠的说话的情景,也是烙印在博美脑海里的记忆之一。
涂得鲜红的嘴唇动起来的样子,看起来只有嘴巴就像别的生物一样。
结婚的时候,厚子好像才21岁。
曾经的那些朋友,都还是正享受青春的时刻。
或许这也是她焦躁的原因。
尽管如此,当博美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厚子也勉勉强强尽到了妻子和母亲的责任。
也会去店里帮忙。
也会疼爱博美,博美也喜欢母亲。
情况变得开始奇怪是在博美上中学的那个时候。
厚子外出越来越多,变得有时候晚上很晚才回来。
那个时候多半是喝醉了的。
博美的父亲忠雄,是个老实敦厚的人。
父亲因为战争去世后,在母亲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洋品店里帮忙,不久后就继承了店铺。
在女儿的眼里,父亲是一个认真,热心工作,而且还是个老好人。
被顾客还价也不会说不行。
本来就不多的利润就变得更少了。
正因为是这样的忠雄,所以对年轻的妻子晚上出去玩这种事也一直没抱怨。
总算引起他的注意的是在厚子这种胡来的生活持续了三个月以上的时候。
是注意到博美的校服完全没被洗过这件事为契机的。
真是烦人啊,厚子用一种发音很奇怪的口气回答道。
“不就是校服脏了嘛,那又怎么样。那么在意的话,你也可以洗啊。不就是转一下洗衣机嘛。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单单是在说这件事情。晚上出去玩的事也给我适可而止。我是叫你该更像个母亲一样。”
虽然对忠雄来说是少有的强硬的语气,但是好像触怒到了厚子。
她一下子瞪起眼睛。
“你在说些什么啊?要说这个的话,反而是你更像个丈夫的话会怎样呢。娶了年轻女子当老婆,又干不出像样的事情就别摆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这句反驳的话的含义,当时的博美是无法理解。
现在回想起来的话还是很容易察觉到的。
不用说,肯定是在说性生活方面的事情。
没有还嘴,表情发窘,沉默着的父亲的脸,烙印在博美的眼睛里。
哼,一副表示瞧不起丈夫,哼了下鼻子的母亲的脸,也印在了博美的眼睛了。
在小地方,商店老板的老婆整夜整夜只顾在外面玩乐,是不可能不被说闲话的。
博美好几次偷听到大人们聚在一起说厚子的事情。
那个时候忠雄不在。
“跟声名狼藉的女流氓似的。”
其中一个人悄声说道。
“听说中学的时候就老干坏事,让父母为难。好像还打掉过孩子。然后父母好像开始着急觉得应该想个办法了,就去托人找婆家。然后中枪的就是浅居。三十岁过半了还是单身,正好也在找有没有合适的对象。虽然女方的资料上写的都是骗人的。但是浅居是个好人,加上父母早亡,所以都没去打听就相信了。结果最后就娶了个不得了的女人。”
“但是,要是是这么糟糕的女人的话,见面的时候难道看不出来吗?”
另外一个男的问道。
“喂,要是最开始就露出本性的话,当然会知道。但是,那个女的也不是傻子。大概是想过反正都会嫁给这一带的某个人,考虑到今后的生活还是觉得划算的吧。结婚前就不必说了,就连结婚后好像都还装老实装了好几年。然而演戏总归是演戏,到了这个地步也终于露出了本性。根据我听到的,好像跟以前的玩伴在交往了呢。”
“是这么回事啊,浅居先生也真够辛苦的。”
“是的啊。有女儿在,也不能离婚吧。”
听了大人们的谈话,博美心情郁闷。
的确现在关系是不好,但一直都相信早晚父母的关系会好起来的。
但是如果他们说的话是真的话,那就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因为这就说明以前的厚子,只是一直扮演着妻子跟母亲而已。
在那之后没多久,她就知道自己的想象并不是杞人忧天。
因为突然有一天厚子离家出走了。
像往常一样打扮好后出了门,到了晚上很晚也没有回来。
不久后,她打来了电话。
那个是忠雄惊慌失措的声音,至今还回荡在博美的耳边。
“不回来了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在哪儿?……怎么可能无所谓。……啊?……什么啊,赔偿费。我为什么必须要付这个。总之先回来吧。等下,喂!”
电话好像被那边挂断了。
手中拿着话筒发呆的忠雄,回过神来后,开始检查衣柜的抽屉和厚子的梳妆台。
不久后就查清楚了,宝石跟金银之类的全都不见了。
不仅如此,忠雄名下的银行存款,也几乎全被取走了。
连定期存款都被解约了。
厚子在电话里说的赔偿费,看起来就是这个了吧。
忠雄马上联系了厚子的娘家。
于是发现娘家的父母也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说是厚子打来过电话。
对婚姻生活感到厌烦,已经跟那个男的分手了——厚子好像是这样对母亲说的。
问她在哪里好像也没回答。
也不打算回娘家,今后要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说着就挂了电话。
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忠雄好像一直在等着厚子回来。
他对妻子的活动范围跟交友关系完全没掌握,也没有寻找的方法。
不久,忠雄想到厚子有可能会被居民卡转出去,从转出地可能可以查到现在所在的地方,就去了办事处,结果被告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事实,厚子擅自提交了离婚申请,离婚已经成立了。
当然这是犯罪,也并不是没有把离婚变为无效的办法。
但是这个时候的忠雄放弃了。
有一天晚上,他对博美这样说道。
“没办法啊。忘了那种母亲把。就当一开始就不存在。”
博美赞同这句话,点了点头。
在厚子离家出走之前,就一直看着父亲的苦恼,所以这样反而更好,甚至觉得这样父亲的心情也会变得轻松起来吧。
厚子的事很快成了大家议论的话题。
去了学校,还被同年级的同学嘲笑。
虽然不知道是谁说出来的,但被大家叫成了妓女的女儿。
即便如此,还是有保护她的人的。
比如说押谷道子。
从小学开始就关系很好的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会来家里玩,还会邀请博美去她家玩。
因为这样,她自己肯定也被周围的人冷待对待,但是她没有让博美感受到这种迹象。
班主任苗村诚上,也是可靠的同伴之一。
他一直担心着博美。
实际上注意到博美的校服已经好几天没洗了,去问忠雄的正是他。
知道厚子离开的事后,偶尔也会去她家看看情况。
年龄估计已经有四十多岁了,但是因为脸跟体格不像中年的样子,言行也是朝气蓬勃的,所以博美在内心里也很留恋他。
因为在关东大学呆过,用普通话的口音说话也很有魅力。
但是被苗村他们保护着的博美,安静的心情过着日子的时间并不长。
噩梦再次向博美袭来。
那天,博美在看管商店。
因为忠雄去批发商那了。
于是两名穿着西装的那人进来了。
店里来男性客户还是很少见的。
又加上,两个都看起来不像好人一个男的问,“你父亲在吗?”
回答他们说出去了,“这样的话没,就让我们在这等吧。”
话着就在客椅上坐了下来,开始抽起了烟。
然后两人像舔遍全身一样盯着博美的脸和身体,又悄悄的互相交换耳语,露出了有深意的冷笑。
不久后忠雄回来了。
看了看两个男人,他好像也感觉到了这两个人不寻常,表情变得尖锐起来。
去里面呆着,被这么一说,博美进了屋。
但是有不可能不在意,就竖起耳朵听着。
传来的是几乎让她眩晕般的冲击又绝望的谈话内容。
男人们是来讨债的。
当然,并不是忠雄借的钱。
借钱的是厚子。
在离家的前几天,擅自拿出了忠雄的印章,借了一大笔钱。
就算忠雄坚持说自己不记得借过钱,对方也是不可能认同的。
那天晚上,博美久违的看见了喝了酒了的父亲。
喝着纯的便宜的威士忌,大声的叫唤着什么事情。
本来酒量就不是很好。
想着他是不是在厕所前面吐了,却发现身上沾满了脏东西,就那样睡着了。
眼睛下面还有泪痕。
来要债的男人们,开始每天都来。
他们的目的是博美。
他们逼迫忠雄如果现在不能立马还钱的话,就把女儿交出来。
有一天,走在从学校回家的路上,一辆车靠近了博美的旁边。
开始以她走路的速度行驶后,有个男的从副驾驶做打来招呼说,送你回去,坐上来吧。
感到人身危险有危险的博美,一溜烟的逃走了。
虽然男人们并没有追上来,但是恐惧贯穿了她的全身。
回到家后,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忠雄。
他什么也没说。
但是在那之后一直阴沉着脸,好像一直在思考什么事。
博美以为那是在想办法寻找渡过这场苦难的方法,继续活下去的手段。
但是实际上并不是。
知道父亲的眼里已经出现通向死亡的道路,是在那之后不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