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少年

摘花开始,苍连月的视线从四人身上挪开,饶有兴趣的落在楼下。

落羽摆手,舞蹈和乐曲都停了下来。

“三、三小姐。”翠竹不甘的叫人。

苍连月手指在空中摇了摇,没有回头。

翠竹委屈的咬着唇瓣,只能和三人退到角落里站着。

红烛慢慢燃烧,烛泪已经滴落了大半,楼下的'花朵'一朵朵的出现,起哄声,大笑声,竞拍的格外激烈。说是摘花,摘的确是一个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哥哥,今年的'花朵'够艳!”

“大人、小姐喜欢就好,接下来这朵可是朵娇花,喜欢的大人、小姐们可要娇养着些……”哥哥侧身。

“小姐。”落羽眼神示意了一下。

苍连月望着底下的眸子深了一些,漫不经心的落在被架着出来的人身上。

这人穿着单薄的白衣,身子纤细娇小,羸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人吹倒,被强行抬起的小脸满是泪痕,哭红的眼睛水汪汪的,一张小嘴白的没什么血色,一张一合的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一些呢喃一般的轻语,让人根本听不清楚。

总的来说,是个精致脆弱的少年。

“不错,不错,落羽。”苍连月开口。

“是,小姐。”

苍连月看完最后一朵花,起身离开。

“三小姐!”翠竹连忙上前。

“落羽。”

“是,小姐。”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一百两,不算少了。

只是……

翠竹看着头也不回的身影,死死的咬紧牙关。

“翠竹哥哥,三小姐好大方啊!”三个小男孩一脸羡慕。

翠竹紧了紧手里的银票,跺脚,“该死的!为什么偏偏今天过来,小贱蹄子!气死我了!”

咒骂声不大,已经走出屋的落羽耸了耸肩。

苍连月斜眸瞥了眼落羽,走回来时坐的马车, “停到街角。”苍连月开口。

那边没有什么人烟。

很快,落羽带着那白衣少年走过来。

“怎么跑到邑县来了。”苍连月问,隔着车帘,那声音都仿佛隔着些什么,听不太清楚。

少年有点畏缩,战战兢兢的看着眼前的马车。

“小姐,他被下了药,暂时说不了话。”

苍连月眸子眯了眯,转而又恢复成一脸懒散的模样,“哦,那送回去吧。”

“是,小姐。”

“走吧。”马车离开。

少年愣愣的看着离开的马车,目光落在车顶,那上边挂着的家徽在他们庆良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苍……

苍家……

“走吧,司徒公子。”落羽恭敬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少年点头,跟着落羽走到巷尾,这里停着一辆极为破旧的马车。

“抱歉,为了避免引人注意,马车简陋,还望司徒公子见谅。”

少年摇头。

两辆马车一个奢华一个简陋,一个向西南方向,一个向东南方向,就这么兵分两路,不引人注意的回到了京都。

“小姐,人送回去了。”

苍连月看向落羽。

“果然是景家。”落羽又道。

“呵,三皇女吗。”

落羽垂眸不语。

“呵,呵呵,真是不错啊。”

“小姐,用不用告诉夫人。”

苍连月望着头顶的月亮,月牙弯弯藏在云层中,她笑道:“老狐狸一只,不用管她。司徒家……呵……”

……

景家,

“什么?被买走了?”女人低吼。

来人垂头,“是。”

“怎么可能!不是吩咐了吗!他怎么敢!”

“苍家。”

“……”女人,“谁?苍三?”

“她的确去了,但若是她不该毫无消息。”这人摇头,“母亲,可还要让人……”

女人抬手,“把所有痕迹遮掩干净,暂时别轻举妄动。”

“那三皇女那头……”

“她不会想和苍家对上的。”

“苍家真的……”

女人瞪了眼眼前说话的女儿,“可惜了司徒家了……不行,我再和三皇女说道说道,这司徒家绝不能放弃。”

……

司徒家,

“什么?你被抓到了花楼?”男子的声音阴冷,纤细的指尖摩挲着手中褐色的小蛇,“到底什么情况?”

“我,我听说那边有几味……药,我就想着寻来给您。”司徒五公子一顿,抿唇,“应该是迷药,无色无味,我没有察觉。”他垂下头,声音惶恐,“对不起爹爹,是我学艺不精。”

“什么人干的?”

五公子摇头。

“蠢货!”

“对,对不起。”

“那救你的人呢!”

“苍家。是苍家把我救出来的。”这回五公子回答的又快又急。

男人眉头一挑,“苍家……你确定?”

“嗯,马车上有苍家的家徽。”

“苍三?”

“不可能!”

男子眯起眼睛,“行了,我会让人查的,都有谁看到你落在花楼了。”

“就,就当时在楼里的人,之后我被救出来时,她,她们很小心,没人看见。”

男子指尖轻动,“这样啊……”

“爹爹,苍家也不差啊,我听说苍二小姐当时就在那附近,您说……”

“好了,你一个男儿家家的少说这些。”男子低喝了一声,“不过若是苍二小姐……我会同你母亲说上一声的。”

“谢谢爹爹。”

……

“所以,主子您这是被嫌弃了啊。”月影跃进屋里,将这些说给苍连月听。

苍连月挑眉,“这就是你待了这么长时间的收获?”

月影跳下窗户,笑眯眯的凑到苍连月的身边,“嘿嘿嘿,属下还去了趟邑县。”

苍连月看着月影。

月影弯着的眉眼闪过冰冷,“江湖纷争,死了不少人。”

江湖纷争……

苍连月冷笑一声,“回去继续盯着。”

“哈?”

苍连月看来。

“……”月影,“好嘞。”

她瞬间消失在屋里。

时光匆匆,几日一晃而过。

昏暗的小院狭小潮湿,窗扇早已坏掉,冷风穿堂而过。

苍连月脚尖一点,轻轻跃到屋顶。

破旧的砖瓦缺了不少,一个个碗口大的洞可以清晰的看见屋里的一切。

这里很简陋,里面的家具早已因为潮湿腐蚀了大半,哪怕站在屋顶都能闻到一股发霉的味道。

床板很硬,一张薄薄的被子有很多破洞,看着硬邦邦的。一道人影躺在床上,他整个人都蜷缩在被子里,看不清模样。

苍连月安静的看着,天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小厮打扮的人做贼一样四下看了看,一溜烟的钻进院子。

“公子,公子,您之前种下的草药没被他们发现,我摘了几棵回来,您看看对吗?”

躺着的人影动了动,慢慢从床上爬起来。

人影很瘦,露出的半截身子就窄窄的一条,他好像点了下头,声音很轻,听不出太大的情绪变化,“嗯。”

“那我去熬。”小厮声音大概因为兴奋提高了不少,抱起草药就往屋外跑。

小院外,几个少年正带着人过来。

苍连月动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收回了脚步,沉默的站在原地看着。

“呦,我就说吗,这铜兰草既然枯死了大半,一定是那臭小子换地方了,三哥,我说对了吧。”

“啧,他倒是真敢!”居中的三哥挥手,一群下人冲了过来。

小厮被吓得抱着药草缩成一团。

苍连月垂眸,少年扶着墙壁慢慢走了出来。

“三哥,六哥。”

“呦,还活着呢。”

少年勾了勾唇,“真是不好意思,让三哥失望了。”

“嗤。”

下人们来到少年身边。

少年好像站的有些吃力,人半靠在门框上,“我这次病的不轻,再受一顿打的话嫡父知道了不会饶了三哥的。”

“嗤,伯父正忙着凝儿的事呢,哪有功夫管你?”那三哥嗤笑,“不过本公子还没玩够,会给你留一口气的。”

“嫡父再忙?”

“苍家二小姐去过邑县,那可是苍家二小姐啊!等我们与苍家联姻,就一个你……呵……别废话了,铜兰草你种哪去了?”

“枯死了。”

“你……找死!上,打到他说为止!”

“是!”

一群人围住少年。

少年眉眼微垂,眉头轻蹙了一下,以手抵唇咳了几声。

“你……”一人伸出手,只是这人还没够到少年,突然就砰的一声倒在了少年面前。

紧接着,

砰,砰砰。

一个接着一个人赶场子似的都倒了。

“咳、咳咳。”少年又咳了几声,靠着门框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

“公子!”

“给我三棵,剩下的熬了。”少年说完,拿过药草放到了那三哥怀里,又将那三哥和六哥从头到尾翻了个遍。

他抱起翻出来的银子和几个瓶瓶罐罐,不知道做了什么,三哥和六哥以及十几个下人竟然都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骂骂咧咧的走出院子。

苍连月勾唇,“小家伙不止是只狼崽子,竟还是只一肚子坏水的小狐狸。”她又盯着少年看了一会,苍连月脚尖一点,消失在小院。

“主子?!!”

苍连月刚绕过几个院子,就看见月影瞪大了眼睛站在树上挥手。

“您怎么也跑过来了?”月影狐疑,“您让我来这司徒府到底是……”想到那红色的珠子以及邑县一行,月影突然觉得她真相了,她眼睛一亮,兴奋,“春心萌动了?”

“你说呢?”

这么平静?

月影摸了摸下巴,又有点叫不准了。

苍连月翻了个白眼,“我让你过来看看情况,你就是这么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