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开心时刻,开心过后才是最真实的时刻吧,鱼婉这样认为。她病态地喜欢看开心之后人走茶凉,这正如她喜欢人们大笑之后,收敛笑容时的尴尬、无奈和一点点羞涩。
所以,鱼婉在喝醉之后,仍忍着头痛在凌晨三四点钟醒来,希望看看其他三人的样子。她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几乎和江日照睡在一起,其他人都横七竖八地躺在稍远的地方。
她差不多枕在江日照的左肩上,他肩头上的骨头刚好抵在她的太阳穴上,怪不得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蹦跳着疼。江日照脸朝着她的方向,重复着呼吸,吐出的气把她头顶的发实在弄得潮乎乎的。鱼婉抬头盯着他的喉结,猜想他的喉咙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干渴难当。毫无理由的,鱼婉察觉江日照忽然醒了,于是她立刻爬起来。
鱼婉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一个纸包,然后从里面拿出一颗小药丸似的东西,是一颗胖大海,她把胖大海投到自己的茶杯里,往里面倒了点热水,就端着热水走到窗边,把热水搁在窗台上,静静地看着它,忽然想到曾经有人教过她要多看绿色,于是就顺势把视野扩大到那一片空地,虽然她看到的是一片黢黑。
几分钟过去了,她又无端觉得江日照做出酣睡刚醒的样子。果然,江日照走到她旁边,还顺道踢了一踢占乃钞睡相不佳的身体。
江日照走到她身后,说:“你今天,应该说是昨天,宴会上说的话很少啊……你转过来行吗?”
鱼婉却迟迟不扭头,江日照只好自己说:“你刚才没说话,现在说也是一样的。我对于见了专家之后的生活,还一点头绪也没有,你帮我想想吧。”
鱼婉用他曾对她说过的话来回问他:“你先告诉我,我应该如何回应你?”
江日照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没话找话,问:“你的杯子里装着的是什么?”
鱼婉说:“是胖大海啊,你忘记了,我生病了嘛。”
江日照说:“我没有忘记。所以我想,你还有病,我找到专家后留在这里照顾你也是好的。占乃钞和夏锦落大概是要回去的……我也希望他们可以回A市去。”
鱼婉声音里带着笑意:“你把我们在B市的生活都想好了吧?”
江日照并没有否认:“我参加益智节目也有了一些经验,奖金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鱼婉只是看着自己杯子里的胖大海不断涨大。江日照最后一句话十分坚强地不断回荡在周围的空气中。江日照不得不用另一句话来代替它:
“夏锦落说你不是处女了是不是?”又继续道,我听夏锦落说“你被大学生甩了呢!”
江日照叹了口气:“你怎么不回头看我呢?我已经是做了决定,无论结局是绝望死心还是更振奋迷恋,总算是往前进了一步。”说出这样正式的话,江日照很不习惯,连忙补了一句广告上的话来调侃:“我们的一大步,人类的一小步。”
他迟迟得不到回应,正准备转身重新睡倒时,一瞥却发现胖大海在茶杯里涨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杯子。
鱼婉伸出手,握着杯子,江日照透过变形的杯子,变形的水,变形的胖大海看到鱼婉的手,她在手心用黑色钢笔写下的模糊的提醒自己的字样也变得肿胀。江日照心中一荡,忽然变得和她手心一样粉红柔软。
江日照觉得鱼婉允许了这份沉默,允许了自己盯着她的手心瞧,心里对鱼婉呐喊道:“咱俩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鱼婉从始到终都没有回头,只是入神地看着窗外空地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