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巧怡幽邃的一笑,道:
“这全凭你了,幻岳,我没有一根绳子可以拴住你,你的心要往哪儿,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南幻岳忙道:
“你睡吧,宝贝,说多了话会影响你的精神。”
潘巧怡点点头道:
“好,我就睡,但是,你答应不离开我的……”
南幻岳道:
“我是答应过,而且我也并未失信呀!”
潘巧怡腼腆的一笑,殷切的道;
“你再不能失信了,幻岳,你已失信过一次,知道吗?”
南幻岳摇头道:
“那件事和这件事纯然是两个性质,怎能混为一读?你安心睡吧,我不会离开你这里啊……”
潘巧怡模样儿叫人又怜又疼,在合上眼后再度睁开:
“真的哦?你不能把我一个人孤伶伶的抛在这里啊
……”
南幻岳急道:
“唉,你真是唠叨!”
于是,潘巧怡这才微笑着合上了眼,那么安详又满足的去寻找一个温馨的梦境,良久,她的睫毛不再翕动,嘴唇不再蠕颤,呼吸已是那么均匀了,南幻岳知道,她已寻着那个梦了……”
细细端详着潘巧怡的睡姿,南幻岳不禁暗自赞叹:
她那么的美,那么的艳,又那么娇俏妩媚,宛若一朵染了抹苍白的海棠,而如今,在她那平静的神色中,又带着一股无比的,诱人的纯真意韵。
好像她变得更年轻了,更童稚了,那样的无邪,那样的直率,谁敢说她就是以前那个冷若冰霜,心如蛇蝎的“翠蜘蛛”呢?
是什么力量能将一个人的习性心地改变得如此巨大,如此迅速?
南幻岳明白那个答案——
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情感,是一种爱,当一个女人在追寻这样东西的时候,便会使她与往常截然迥异,阴沉的变得开朗,悒郁的转为欢乐,鲁莽的趋向矜持,而复杂的变得单纯,世故与心机也会溶化于一片天真里了……
悄悄的,南幻岳端了把椅子坐下,就这样,面对着潘巧怡,他奇怪自己对这张脸蛋儿竟是如此看不厌,瞧不烦呢……
光阴是流逝如水的,很快的,他们已在这幢小巧隐密的石室中一连度过了十五天,在这十五天里,两人朝夕共处,生活是愉快又充满欢乐的。
他们之间已没有了隔陔,没有了忌讳,更没有了猜疑,彼此全是坦诚以待,毫无保留的流露自己的本性,赤裸裸的笑,赤裸裸的闹,亦裸裸的倾吐着心底久蕴的一些什么,日子过得逍遥极了,也安逸极了。
本来,南幻岳是自己做饭吃了,更且要侍候伤中的潘巧怡,一个大男人搞这样的家务事,十天以来,也将他弄了个筋疲力竭,焦头烂额,整治出来的东西犹是叫人食不下咽的,潘巧怡每到用膳之际,即便叫苦不迭,皱眉噘嘴的数落南幻岳是如此的笨手笨脚。
在这居临半个月的一天,潘巧怡的伤势业已大致痊愈了,她不听南幻岳的劝止,亲自下厨为炊,调理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出来,便是累得香汗涔涔,但目睹甫幻岳好副狼吞虎咽,赞不绝口的馋像,心里那股喜悦,就把先前的劳累全忘了。
她吃得极少,似乎南幻岳只要吃饱喝足了,她就一样可以不再饥饿似的……
现在,正是用过了这顿美味盛筵之后的中午。
坐在门前一张斑竹椅上的南幻岳,舒适的摸着饱胀的肚皮,打着饭嗝,悠然自得的眺望着跟前的景致。
潘巧怡笑盈盈的从屋里端了张小几出来摆在一边,又进去棒着一杯新泡的香茗来置于几上,她轻轻拧了南幻岳的腮:
“老爷,茶来啦。”
心满意足的“嗯”了一声,侧首朝她一笑:
“多谢,宝贝。”
就在旁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潘巧怡抬手理了理鬓角,这个小动作,简直妩媚极了,南幻岳望着她,笑吟吟的道:
“你真美,又娴慧,是个最理想的入主中馈的人选。”
潘巧怡“噗哧”一笑,道:
“只怕人家不想要呢。”
南幻岳道:
“谁不想要呀?这样的浑家,挑着灯笼也难找,哪一个会傻到往外推?这种人准是白痴!”
潘巧怡“啐”了一声,道:
“别装蒜,姓南的,你就是个白痴!”
南幻岳哈哈大笑道:
“我?宝贝,我怎会不要?只是要不着罢了!”
潘巧怡哼了哼,道:
“少来这一套了,一接近这个问题,你就插科打诨,嬉皮笑脸一点诚意也没有,简直叫人把牙都恨痒了!”
南幻岳眯着眼道:
“你还是对我小心点好,不要存着什么幻想,我这人不大是玩意,尤其对女娃娃,我是臭名远播,说拆伙就拆伙的,我实在不惯于拖个家的包袱!”
潘巧怡不服的道:
“那只是你不知道家的可爱,未曾享受过家的温暖,等你一天有家了,你就再也舍不得离开啦!”
双手围膝,她又笑着道:
“而且,家有什么不好?成家立业,是一个男人生来必经的过程,家是精神的寄托,灵魂的温床,饭来张口,茶来伸手,有人为你收拾房间,整理被褥,替你烧饭,洗衣养孩子——”
一下子说溜了嘴,潜巧怡不禁粉面飞红,娇羞无限,连忙将视线转到一边,却没来由的心腔子狂跳个不停。
南幻岳豁然笑了,连连点头道:
“我对养孩子倒很感兴趣,那即是说,夜来裙带解,芙蓉帐暖度春宵了?”
潘巧怡捂住脸,臊得直顿足:
“不听不听,你坏透了!”
南幻岳慢条斯理的道:
“这有什么坏的,周公之礼,敦伦之乐,原是人之所欲,人么,谁不是这样来的?偏偏就谈不得,岂非天大的笑话?”
潘巧怕羞得面颊大赤,她连忙岔开话题:
“厚脸皮,不谈这些,嗯,我问你唷,听说你有好几个侍妾,有没有这样的事?”
南幻岳笑笑道:
“有是有,不过那是以酋的事了,如今连一个也没啦!”
潘巧怡不相信的挑挑眉尖,嗔道:
“又瞎说,怎么现在一个都没啦?”
南幻岳叹了口气道:
“全跑他娘个球的了!”
潘巧怡怔了怔道:
“跑了?怎么会跑了?”
南幻岳提起来又是一肚皮火气的道:
“不但跑了,不但把我的家私席卷一空,她们居然还是跟着我的使唤人逃之夭夭的,你说是不是可恶?”
沉默了一下,潘巧怡道:
“可就是在你告诉过我——被陷围在深山古洞里的那段时间?”
南幻岳点点头道:
“不错,就是那段时间。”
一咬牙,他又道:
“所以说,没有经过考验的情感是靠不住的,没有深厚的爱做基础就更靠不住了,那几个淫妇,竟全在我失踪以后的短短时间里变了心,移了情!”
潘巧怡深沉的道,
“她们真傻得可怜!”
南幻岳愕然道;
“怎么说?”
潘巧怡微微一笑道:
“像你这样的男人,并不是俯首即是的,你的很多长处也为许多人所望尘莫及,能抓住你,乃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她们却竟如此轻易的失去了,岂非傻得可怜?
“虽说你对她们并未曾明媒正娶,却也有了夫妻之实,假以时日,倾以至诚,还怕你不将她们其中的一个扶正?
“她们的意志如此脆弱,信心如此微渺,节*如此易折,未免太可悲可叹了……”
南幻岳悻然道:
“那三个贱人岂有你这样的眼光与见识?她们若能及上你的一点点,也不会愚蠢至此了!”
潘巧怡嫣然一笑:
“既是如此试试我如何?”
南幻岳转怒为笑:
“宝贝,我是求之不得。”
潘巧怡认真的道:
“一言为定?”
南幻岳哧哧笑道:
“看你那猴急像,我都不急,你这么急干什么?”
潘巧怡娇嗔一声道:
“你就是这样,一点诚意也没有。”
南幻岳笑道:
“对了,你有什么打算?”
潘巧怕怔了怔道:
“我有什么打算?”
南幻岳点点头道:
“有关你以后岁月?”
潘巧怡咬咬下唇幽幽的道:
“难道——你没替我打算一下?”
南幻岳沉吟着,道:
“你真要我替你打算?”
潘巧怡恨恨的道:
“这还有什么真的假的?”
南幻岳端起茶杯来浅啜了一口杯里碧绿的茶液,低沉的道:
“你且住在这里,等我办完了几件事,再回来看你,那时,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嗯?”
潘巧怡道:
“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你要去办事是否就是到‘浮图岗’去救那狄修成的女儿和往寻‘天蝎’古潇然报仇?”
南幻岳笑道:
“好记性,才和你说过一次,你就记得这样清楚了!”
潘巧怡一扬头道:
“我跟你一起去!”
南幻岳皱眉道:
“不行,那是玩命的事……”
潘巧怡光火道:
“喂,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刚出道的雏儿还是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告诉你,我也是老江湖啦,我跟你一道去,不敢说能帮什么大忙,至少不会替你增加麻烦,不会是你的累赘,再说,这些天我服侍你惯了,一路上你的饮食起居我不亲自料理也不放心……”
南幻岳笑道:
“去去去,你把我又当成什么人啦?我莫不成是个还没断奶的小娃娃?需得个老亲娘沿途照应?简直荒天下之大唐!”
潘巧怡脸色一沉,固执的道:
“不管你怎么说,我跟你去,去定了!”
南幻岳忙道:
“喂,你听我说……”
潘巧怡一下子掩住耳朵,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大叫道:
“不听,不听,狗儿念经……”
南幻岳啼笑皆非的叹子口气,轻轻吹去浮在杯中的茶花,又啜了口茶,默默往椅背上一靠。
潘巧怡放下掩住耳朵的双手怔怔道:
“生气了,你?”
南幻岳平静的道:
“没有。”
潘巧怡道:
“那你怎么不说话了?”
南幻岳道:
“你掩住耳朵,我还能说什么?”
潘巧怡腼腆的笑笑道:
“为什么你不要我跟你一块呢?讨厌我?”
南幻岳道:
“你知道这个答案不正确。”
潘巧怡嘟嘟嘴道:
“那是为了什么?”
南幻岳低沉的道:
“主要是因为我去办的事太危险,随时随地都有流血伤身的可能,而我实不情愿你跟着受累,再则我们在外面太接近了,叫唐丹听了去也不大好,巧怡,你知道——”
潘巧怡冷冷的道:
“我不知道。”
南幻岳忙道:
“你先别生气,巧怡,你听我说,你和唐丹以前曾经要好过,虽然如今他已另娶,你尚未嫁,这段情已成过去,但在人情上说,似乎先取得他的谅解后我们再做朋友比较好……”
潘巧怡生硬的道:
“为什么我们要先取得他谅解?为什么我们之间交往需受他的拘束?为什么他可以另娶我就不能别嫁?为什么他有这份权力资格影响我们?”
一连串“为什么”,问得南幻岳一时答不上话来,他窒厂窒,方始讷讷的道:
“我认为,还是先向唐丹招呼一下比较好免得大家不好意思——”
潘巧怡愤怒的道:
“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他没有资格干涉我,更没有资格干涉你,没有,一点也没有……”
南幻岳放下茶杯窘迫的道:
“巧怡,另外,哦,还有一个问题……”
潘巧怡眉儿一挑幽冷的道:
“说呀。”
南幻岳咽了口唾液,搓搓手,尴尬的道:
“我——哦,我有……有一个女孩子,和我……不错,所以,哦,我不能叫她——叫她伤心……”
潘巧怡沉默了片刻,脸色极其晦黯的道:
“那么,你就宁肯叫我伤心了?”
南幻岳连连摇手忙道:
“不,当然我也不能叫你伤心——”
潘巧怡冷峭的道:
“那你怎么办呢?将你一劈为二,她一半,我一半?”
南幻岳苦笑了一下道:
“看在老天的份上,别再嘲笑我了……”
他舐舐唇,又道:
“你没见过她,巧怡,她人很不错……”
潘巧怡愤然道;
“难道我就会错了?”
南幻岳急道:
“当然,你更不错更不错……”
潘巧怡哼了哼道:
“她姓什名谁呀?”
南幻岳迟疑着,讷讷的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
潘巧怕猛一跺脚酸气冲天的道:
“怎么,怕我吃了她?你心疼呀?”
甫幻岳赶紧陪笑道:
“哪里话来——哦,她姓杨,木易杨,叫杨玲。”
“杨玲?”中口重复了一遍,潘巧怡喃喃的道:
“倒是个十分好听的名字……”
南幻岳顿时眉飞色舞道;
“哦,是不赖吧?”
潘巧怡一瞪眼,幽怨道:
“你可真是一往情深呀!”
南幻岳涎着脸道:
“其实我对你还不是一样?”
潘巧怡撇撇唇角,冷冷的道:
“少灌迷汤了,最不是东西的就数你——薄幸,寡情,朝三暮四,见异思迁……我恨不能给你下一次毒!”
南幻岳笑道:
“你舍得?宝贝!”
潘巧怡佯怒道:
“别臭美!”
南幻岳耸耸肩道:
“我最可怜了,这真是两头不讨好呢……”
潘巧怡略一沉吟轻轻的问道:
“她——杨玲,很美吗?”
南幻岳点点头,道:
“很美,哦,当然不及你美……”
潘巧怡不由得脸色缓和了几分,道;
“可也是道上的人?”
南幻岳道:
“不错,还会几下子。”
潘巧怡又道:
“很温柔?很体贴?很能干?”
南幻岳搓搓手道:
“都不差,可是,你也一样很温柔,很体贴,很能干呀!”
潘巧怡这才笑了笑道:
“你这张嘴呀,能骗死人——难怪有好些大姑娘全上了你的当,连我这几乎古井不波的人都有点把持不住呢……”
南幻岳一挺胸,道:
“不过,我可是明来明往,堂而皇之,绝不偷心窃情,欺骗人家以套取人家的爱意。
“我全有言在先,预为声明,而且不坏人家名节,不沾人家身体,至多彼此玩玩而已,所谓‘盗亦有道’,我这也是相同的规矩。”
潘巧怡点点头道:
“这一点,我却十分相信,——因为,你已证实给我看了……幻岳,找个机会,让我和杨玲见面,说不定,我们俩人会合得来呢……”
南幻岳像是顿然醒悟了什么,连连颔首:
“不错不错,她的个性爽朗坦率,不虚假做作,你也非常干脆明快,诚挚真恳,我想你们两位是一定合得来的,而你们一旦合得来,我就有福啦,啊哈,齐人之福,福在于艳,艳福不浅!”
潘巧怡笑骂道:
“想得到美,真不知羞,厚脸皮……”
南幻岳得意的道:
“非吾不知羞也,乃有佳人垂青耳,亦非吾脸皮厚焉,实凤来求也!”
潘巧怡捏起粉拳捶了南幻岳一记,涨红着脸道:
“哪个凤来求?求你十大头鬼……”
南幻岳一把抓住潘巧怡的柔荑,在手里捏了捏,笑道:
“唔,好柔软细腻的手,捶在身上,痒在心里。”
潘巧怡摇摇头:
“真是对付不了你啊,幻岳,你这些花巧是从哪里学来的?”
南幻岳哂道:
“天生俱来,岂要学?宝贝,在这个调调上,你差得远呢!”
潘巧怡眉梢子一扬,道:
“也没有什么好得意的——幻岳,我们什么时候走?”
南幻岳道:
“你不去。”
潘巧怡顿时火上心头,道:
“说了这么多,还是不让我去?称听着,南幻岳,我跟你在一起,不怕任何人的讥评闲话,我们行得正,立得稳,规规矩矩,毫无见不得人的地方。
“我不在乎冒险,不在乎危难,唐丹也没有权干涉我,他又从什么立场来干涉?我们早已分手,情断谊绝,原无名分纠葛,况事隔多年,他已另娶,根本对我已不问不闻。
“而且你认识我在先,昔日与他又并非有旧,为了他,你更险些卖了这条命,不管从哪里说起,我们在一起也不亏不怍,可以面对天下之人,尤其你待唐丹,已经恩尽义至,如果他为了我对你的好而有所微词,他还叫人吗?
“他能成家,能娶妻,能自由自在的双宿双飞,莫非就该限制我的终生幸福,这是多么的荒谬?”
“好,好,算你有理。”
潘巧怡接着大声道:
“至于你那口子杨玲,我会尽我之力使她容纳我——换句话说,这个问题由我来*心,不用麻烦你!”
南幻岳无可奈何的道:
“这样的情形,令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宝贝,像我们是在什么生意上讨价还价似的,哪里有一点谈情说爱的味道?”
潘巧怡一瞪眼,冷然道:
“我问你,你爱不爱我?老老实实的说,不许油腔滑调,更不许顾左右而言他,我要你的真心话!”
南幻岳考虑着,连连搓手:
“这个……宝贝,现在就提到‘爱’字上,不太早了些?”
潘巧怡神色已黯了黯,又低沉的道:
“那么,你喜不喜欢我?”
南幻岳严肃的道:
“喜欢。”
潘巧怡振作了一下,道:
“好,只要你喜欢就行了,喜欢虽然不是爱,但距离也不远了,由喜欢达到爱,我会努力,使它迈过这一关。
“但是,你要给我机会,否则,我不和你在一起,我又何从努力?幻岳,我已孤独了太久,别再叫我继续的孤独下去……”
南幻岳沉吟了片刻,终于点头道:
“好吧,你跟我去。”
猛的一下扑过来抱着南幻岳,潘巧怡“啧”的在他面颊上吻了吻,兴高采烈的道:
“你真好,幻岳,你真好!”
南幻岳苦着脸道:
“你也别灌迷汤,若叫杨玲知道了,看她不剥了我的皮去!”
潘巧怡拍拍自己丰满挺秀的胸脯,道:
“不用怕,有本姑娘在!”
望着潘巧怡那诱人的胸部咽口唾液,南幻岳讷呐的道:
“你们可不真有好些地方相似?……希望你们也能‘互为容纳’才好……”
潘巧怡喜悦的道:
“幻岳,我们什么时候走?走到哪儿?”
南幻岳道:
“明天一早就起程吧,先到‘浮图岗’去救狄十娘。”
潘巧怡忙道:
“浮图岗离此不远,若沿着大路去,只有几十里路,从山岭翻越更近,很快便可抵达,明天一早出发,大半天时间便可到了……”突然,她又怀疑的道:
“那狄十娘,你见过吗?长得很好看?”
南幻岳不在意的道:
“没见过,约莫长像不会太差……”
潘巧怡哼了一声,酸溜溜的道:
“怪不得你这么急着的要去救她,你的胃口可还真不小呀,多多益善?”
南幻岳呆了呆,苦笑道:
“我的天,你这又想到哪里去了?我急着赶去救她,全是为了她父亲的原故,我不是告诉过你,说她父亲曾经搭救过我?
“在那暗无天日的古洞鲍地里,亏了这位老先生费尽心机援助我脱险出困,得回生命,否则,此刻我还不知是死是活呢?你又去找谁卿卿我我?唉,做人就该饮水思源,受恩图报,这个道理你——”
潘巧怡格格笑道:
“得了得了,我不听你这套长篇大论,但愿你所言是真,不要暗怀鬼胎,若是不然,哼哼,我好将就,杨玲也饶不过你!”
南幻岳无精打彩的道:
“你们不是想和我谈情说爱,你们是一双魔鬼,两条绳子,你们都想要蛊惑我的灵魂,拉牢我的那颗鲜红的心……”
潘巧怡狠狠的道:
“知道就好!”
南幻岳叹了口气道:
“你的伤,不碍事啦?”
潘巧怕怒道:
“别想找理由,玩花样,我的伤早好了,现在比你的身体还要强壮!”
南幻岳道:
“这样最好——对了,我们离开之前,还得托人到‘仙泉镇’,却向唐丹哥儿几个送个信息,告诉他们我老命得保,还是暂且不提为佳……”
潘巧怡风眼圆睁,道;
“怕什么?莫不成姓唐的还敢吃人?”
南幻岳摇摆手,道:
“要吃人的是你不是他,宝贝,依我的话去做,行不?”
潘巧怡老大不情愿的道:
“全看你的面子,我待会到前面‘大沟集’走一趟,叫赵头儿派人送信去……再么,也顺便向他提提他那四个手下所发生的意外,多少补偿他们点儿……”
南幻岳点点头没说什么,他如今所伤脑筋的是潘巧怡的问题,将来,会是怎么个发展法呢?杨玲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呢?女人这玩意可也真怪,想求的时候半个也求不到,不想求的时候,哦哦却抛也抛不脱啦……
在层山群峰的野岭翻着,远处是山,近处是山,起伏的峦脊衬托着青黄斑杂的林木,除了偶尔传来的兽嗥鸟鸣,四周静得出鬼来。
南幻岳仍旧是一身纯黑,黑巾黑衣黑袍黑靴,而潘巧怡却是一身绿,水儿绿的头帕,水儿绿的紧身衣外罩水儿绿的披风,看上去仿佛连她的身体都绿得透明了。
南幻岳抹了把汗,望着天上凝浮的云彩与远近的叠峰,疲乏的道:
“嗯,宝贝,还要多久才到得了?”
潘巧怡细喘着道:
“再攀过前面那道峰岭就能瞧见‘浮田岗’啦,你急什么?是不是乏累了?”
南幻岳埋怨道:
“早知翻山越岭这么吃力法,真还不如顺着大路直淌下去,干净利落,半点劲不用费……”
潘巧怡俏笑一声,道:
“哟,我们的英雄好汉想不到也这样弱不禁风呀I”
南幻岳笑了笑,道:
“不是‘弱不禁风’,山路没爬习惯,偶尔走上道,确实觉得很累人,远不如骑在马背上来得轻松。”
潘巧怡抚整了一下垂在额边的一绺黑秀发,体贴的道:
“就在这里歇会吧,养足了精神,等一下一鼓作气翻过那道山峙,就不觉得乏累了……”
南幻岳朝四周的环境打量一下,他们置身之处正是在一片倾斜的陡坡下面,后头是条山沟,再上去便要攀登那道林木丛生,藤蔓新结的山岭了。
他吁了口气,又道:
“你对这里的地形很是熟识么!”
潘巧怡点点头,笑道;
“很熟,我时常跑进山里搜集药材,这方圆几百里的山区,大概都被我走遍了。”
南幻岳打趣的道:
“你独自一个人在这深山荒岭里俏徉逗留,也不觉得害怕?”
潘巧怡道:
“怕什么?”
南幻岳笑道;
“不怕蛇虫野兽,不怕鬼怪魈魅?”
潘巧怡蛮不在乎的一笑。道:
“什么我都不怕,蛇虫野兽也好,鬼怪魈魅亦罢,其实,都要比人来得强,真正可怕的不是这些东西,而是我们的同类!”
南幻岳颔首道:
“你说得对,邪恶的人,确实比这些玩意儿更要来得阴毒险诈!”
潘巧怡笑道:
“你这样问我,莫非你会怕?”
南幻岳摇摇头,道:
“不,我不会怕,可是却将觉得不大自在,一个人置身于荒山峻岭中,未免太冷静,也孤单了……”
潘巧怡微诧的面颊上浮漾起一丝苦涩,低低的道:
“你也会觉得冷清,觉得孤单吗?幻岳,我已冷清了许多年,孤单了一段漫长的岁月了……”
南幻岳怜惜的道:
“我晓得——”
潘巧怡摇摇头,道:
“不,你不晓得,你何尝晓得那寂寞的滋味,枯淡的感受,那是一种折磨,也是一种痛苦,就像一条毒蛇在无形中啃啮着你的心,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在逐步扼紧你的颈项……那样的压窒,真能将一个人*疯,*狂了……”
南幻岳道:
“我也有同样的经验,在那可咒的山洞里……”
潘巧怡缓缓的道:
“那不同。”
南幻岳不以为然的道:
“怎么不同?”
潘巧怡幽幽叹了口气,道:
“那是你被迫非得接受不可的事实,而我却是自我的拘束,你一直充满了强烈的求生欲念,而我却早已心灰意冷,日渐枯竭,幻岳,在不甘的寂寞中,你已下意识的拒绝了寂寞,我却在茫茫人海里被自己的心境拒绝在群众之外。
“这种感受是迥然相异的,你曾经有如此的情形吗?——于一个很多人聚会的嘈杂环境里,反倒觉得那么的孤独与冷清,好像你不属于他们的,好像你与那些人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幻影?”
静默的注视潘巧怡,好半响,南幻岳才轻轻点头:
“你说得对,巧怡……”
潘巧怡转颜一笑,歉然道:
“不谈这些了,本来大家快快活活的,一提起这件事来又搞得满心的烦闷和悒郁,何苦呢?”
南幻岳低沉的道:
“我发觉,你相当有灵性,有深度,能够确切体会出某些意识上的感触,这却是时下一般女孩子所少有的……”
潘巧怡笑了笑道:
“你不认为这是浅薄?”
南幻岳摇摇头,道:
“当然不。”
潘巧怡柔声道:
“好了,你歇够了吧?我们可以上路啦。”
于是,两个人开始往这片倾斜度极大的山坡往上爬,他们为了保持体力,没有尽量施展轻功提纵术。
虽是如此,他们攀升的速度也相当之快,在坡面的杂草丛里连连跃奔,片刻已将来到坡顶。
南幻岳为了要随时照应潘巧怡,所以上特地留在她的后面几步,由潘巧怡在前声领路,就当他们将要来在坡顶之际,南幻岳无意中目光一扫,却发觉了一件颇为引起他兴趣的事——
在横里丈远之处,一块从土里伸出来的紫褐石荀上,孤挺挺的生长着一株奇异的白花,花作方瓣,其色洁白如玉,花蕊却是有如雀舌般猩红的-点。
蔓延丛生的杂草藤蔓,本来全是到处遍生,却就在那条石荀的周围五尺处不见一根,但因这边有矮树枝叶遮挡,若不碰巧由树隙中瞥见,倒是很容易疏忽过去的。
攀跃中的南幻岳发现之下,不知不觉的脱口道:
“咦,那杂白花倒生得怪!”
正在前面走着,潘巧怡立时站住,带着一种习惯上的本能回头问:
“什么白花?”
南幻岳朝石荀方向那株挺挺玉立,一枝独秀的方瓣自一指,道:
“你白己下来几步便可看到。
“那株白花只有一朵,梗边也是白的,梗长大约尺许,花有拳头大小,很可爱,怎么不生在泥土里却偏长在石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