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出在晚上九点多些,地点略有些偏僻。
车主肖向东说的基本是实情,定责的话,那女人至少负一大半责任。现在的问题是,肖向东喝了酒。这就麻烦了。
一夜之间肖向东已经快认不出来了。丧子之痛显然把他击垮了,人显得很颓废、很憔悴,说话也没了当年的风度,显得十分唠叨。
“随便吧,我接受任何处分。”他见到小郝和范小美,抬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随即眼皮又垂了下去。
肖小毛被杀案是大马和小郝接手的,所以范小美没有和肖向东接触过,他们只是听说这个人属于有自制力那种,但是现在显然不行了。酒后驾车撞人,打垮了他的形象。
“肖向东。”范小美看着他,“我们应该让你知道,来找你不是来谈酒后肇事这件事情。我们是分局刑侦队的,想了解一下你儿子被杀那件事……”
话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因为肖向东的脸抬了起来,目光令人恐惧,能体味到出几分绝望之感,让人不寒而栗。
“我儿子……你们说我儿子?”肖向东的声音剧烈地颤抖着,呼吸急促,有一种濒临崩溃之感,“他不是让人勒死了么?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们……你们是欧队长的什么人?”
小郝摸出准备好的烟给了对方一支,告诉他欧光慈是自己的队长。肖向东一口接一口地吸着烟,眼睛有些浮肿,这使他看上去十分苍老:“你们看看,儿子刚死我就出了这种事,唉。小毛的死恐怕有更深层的原因,他从来没跟我说过什么。我们父子关系很一般。”
范小美说:“您非常珍爱您这个儿子。是么?”
肖向东的眼泪马上掉落下来,随即泣不成声:“小毛是我最后一个亲人,能不爱么?可是现在……”他的肩膀缩了下去,不说话了。
看来,从他身上了解肖小毛被杀案没有希望了。
关于清洁女工的被撞,肖向东表现得追悔莫及。不住地用拳头捶自己的脑袋。小郝他们没有急于问话,一直等到对方的情绪稳定下来。
“肖书记,”范小美叫了他的官称,“我想问的是,你们父子关系冷淡,是不是说肖小毛的所有事情你都不知道?”
“不能那么说,他毕竟是我的儿子。而且对他的一切我还是很留心的。但是我不能不强调一点,小毛和毒品……这……这之间的关系,我从来没有感觉,事情恐怕搞错了。”
是的,现在确实没有任何有说服力的证据证明肖小毛一定和这次毒品交易有关。且不说他没有进入404房间,即便进去了,也说明不了什么。第一,他不是青龙。第二,两个云南来的女子强调说,那个时间似乎不对。一般交易不会在那个时间。
但是毕竟发生了凶杀案,此案莫非和毒品交易无关?队长和大马走了,贩毒这件事感觉上似乎挖不出什么新东西。如今肖向东撞了万泉宾馆的清洁女工,有背景么?
肖向东表现得追悔莫及,愿意承担女工的所有救治费用。他反复询问女工是否有救。范小美告诉他,不太乐观。
“你有什么感觉?”出来后小郝问范小美。
范小美烦恼地说:“我屁也说不出来,就是觉得这事情太巧了。其中好像有某种联系?”
小郝说:“所谓联系,从目前看就是那个万泉宾馆,肖小毛死在万泉宾馆,肖向东撞上的又是那个宾馆的人。中间是不是有什么内在联系,至少现在看不出来。还要去宾馆看看么?”
“去看看。”范小美点头道。
出事后他们倆已经来过一次了,接待他们的是宾馆管保卫的薛科长。这次再来,薛科长很明白他们的意图。他说宾馆上上下下也在议论,也确实觉得两件事太巧了。他把四楼的监控录像拿出来放给二人看,说:“你们欧队长太厉害了,说这段录像的摄像头角度有问题。你们看,就是这一段——”
薛科长把肖小毛被害的那个时间段的录像来回放了两遍,道:“发现了吧,肖小毛出现已后的录像角度偏了,刚好把最有用的那一段避了过去。我们起先还以为是安装上的问题,结果和前边的录像比较了一下,发现前边的很正常。也就是说,欧队长说的是对的,摄像头被人动过了。”
“凶手干的!”范小美冷冷地说,“这是个有准备的人。”她看着薛科长,“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万泉宾馆内部的人?”
薛科长一抖:“你莫非认为是那个清洁女工……”
范小美点头道:“对,我没有办法不这样想,两件事也太巧了!”
谁都无话可说。是呀,确实太巧啦!
了解清洁女工的个人背景,很简单:崔雅芳,下岗,离异,有个女儿精神病,二十一岁。把女工和肖向东扯在一起确实很牵强。二人离开宾馆以后他们把了解到的情况和初步分析又一次报告给了欧光慈。欧光慈欢快的声音从手机的那一端传过来:“昆明这儿太他妈舒服了,不冷不热……”
昆明确实是个好地方,不冷不热,号称春城。可惜的是,欧光慈没有时间在此久留,当天就坐着省厅的车往滇西南去了。案件发生的地点和背景都在那个方向,那里出翡翠、玉和毒品,糜集了全国各地的“能人”。省厅提供给他一些背景资料,年轻的司机一路上又介绍了一些。
龙黑现在还不能算作目标,两个携毒女子提供的情况尚无法构成对此人的指认。司机说这个人在边地确实很有名,但是越是这种有名的人,做事越小心。欧光慈接受这个说法。
从龙黑下手,小司机认为作用不大。欧光慈觉得有道理,但是只能从此人下手,掌握好分寸就是了。范小美他们传递过来的情况欧光慈也一直在想。他的感觉告诉他,肖向东撞人事件不可小觑,随着时间的推移会使某些东西慢慢明朗起来的。他让两个部下盯住那个受伤的清洁女工,但愿能够醒过来。他向范小美指出,照你们的说法,清洁女工住的那个地方比较偏僻,出事地点不会有那么多来往车辆,肖向东开车去那个地方难道不是很有意思么?
范小美说:“小郝也提出了同样的问题。但是肖向东说他喝多了,方向感当时很差。肖向东还交出半瓶酒,半瓶酒鬼酒。”
欧光慈想,清洁女工如能醒过来或许会有收获,但也可能什么收获也得不到——而且,此人醒过来的可能性不会很大。
另外,欧光慈交给他们两个任务,一,设法见见清洁工的精神病女儿,多摸一些情况;二,那个被动过的摄像头再检查一下,不管有用没用,再查查没坏处。
就这么着,他和大马揣着一肚子模模糊糊的感觉,于当晚十一点多赶到了边地R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