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清芜院是花柠的生母亲自给花柠选的院子,年轻的夫人大概是对丈夫伤透了心,将所有的爱都寄托在了当时尚在腹中的花柠。

一花一草,一树一景,都是花母亲自设计。

元京一直有个习俗,若是生的是个女儿,要在她降生之日种下一颗香樟树,香樟树底下埋女儿红,待女儿长大了要出嫁,砍了香樟树作她的嫁妆,启出地里的女儿红摆宴席。

花柠虽没有机会见到花母,可母亲对一个女儿的爱,遗憾却能感觉到。

留下来的嫁妆首饰,小小的婴儿项圈掌心大的小银锁,精致的婴儿床,从一岁到十五岁的衣裳,花柠在这院子里,香樟树的影子落在脸上,她便有画面。

年轻的夫人,双手合十,是如何畅享着女儿未来一点点长大,欣慰又遗憾,托着最后的病体,殚精竭虑,安排身故之后,陪房要怎样立住,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女儿的生活。

可是这些沾满母亲气息的东西都没有了!

连她婚嫁之时也舍不得砍的香樟,要长长久久长在这院子里的树也没有了,房间里更是被不属于自己的填满。

花柠的脑子嗡嗡,血一捧一捧往脑门涌,目光所及之处是花菡的各种首饰,她没有任何犹豫,举起案几上陌生的东西摔下去,簪子,衣物,茶盏,甚至连床上的瓷枕被子看见什么扔什么。

碎裂的声音才能缓解她心头的痛恨,谁都拦不住。

“胡闹!”

“你又在发什么疯!”

花云鹤得知姊妹俩又闹起来,急匆匆卖进院子里,看见这乱七八糟的一幕气的胡子都歪了,愤怒的瞪着花柠。

“这是你妹妹的房间!你怎可来你妹妹的房间胡闹!”

花柠:“妹妹?”

“原来爹爹还知道我也是你女儿,我还以为爹已经不记得你还有我这个女儿,更不记得这院子是我娘生前给我选的。”

花菡:“你都嫁出去了,这个院子又没有人住,凭什么我不能住!”

“你也太霸道了!”

花柠拿起床头的莲瓣清漆瓷盏,粗暴的扔在地上,碎成齑粉。

“我就是霸道!你敢住我的院子,我就敢扔你的东西!”

“爹爹!”

这莲瓣瓷盏是花菡最近新得的,极为名贵,花菡气的跳脚,“你看看她!”

花云鹤:“你住手!”

“你个不孝女!你是要气死我!”

花柠:“我就是不孝女,你叫她搬出去!”

“你们谁教我不畅快,我就叫你们不畅快!”

花云鹤吩咐命令小奴:“你们是死的,快将东西收起来!”

屋子里的奴才就赶忙负责将贵重的东西收到别处。

花菡的哭声,花云鹤的指责声,花柠砸东西的声交织,姜氏匆匆赶过来,看到的就是一屋子鸡飞狗跳的声。

姜氏:“住手。”

花柠:“你还有脸来!”

花云鹤:“你放肆!她是你母亲,你就是这样和你母亲说话的?你还有没有教养?”

“我没有教养!”

花柠从小到大气疯了花云鹤多少回,最是知道怎么戳他的肺管子道:“我生下来一个月生母就死了,我的母亲甚至来不及听我叫她一声娘就死了,我在学着爬的时候,我的父亲正忙着娶下一任妻子。”

“我学说话是孔嬷嬷教的,学会喊的第一个人是嬷嬷,我要学诗书礼仪的时候,花绥在你的手臂上,你哪里看我一眼,我看着你报完花绥抱花菡,你们才是一家三口!我的教养都是奴才教的,我只会这些,父亲你不教,就不要怪我学的不好!”

花云鹤:“你放肆!”

花柠:“我就是放肆!爹爹还不知我的性子吗,我的东西就是不允许她们母子三人沾!你们既动了我的院子,砍了我的树,那便不要怪我扔你们东西。”

姜氏平静皆是:“你误会了,你的树不曾砍,移去了芳菲院,你房里所有的东西我都亲自整理了放在芳菲院。”

花柠愣住,香樟树没有被砍掉吗?

花菡撑着花柠愣神的功夫,一脚踢在她小腿上:“坏蛋!你就会欺负母亲!”

“花绥!”姜氏将花绥捞回来,“你不可以无礼。”

花菡:“是她先砸我的东西!”

姜氏连训斥女儿都是优雅有理的:“这不是你可以撒泼的理由,一点身外之物而已,砸就砸了吧,娘再给你添置。”

“眼皮子放长远些,如今你正是议亲事的好时候,我教你的道理呢,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失了教养气度,这才是诗书礼仪世家该有的闺阁千金仪态。”

花菡哼一声扭过去脖子,姜氏朝花云鹤道:“夫君,我先带阿菡去我院里好好学规矩。”

花云鹤摆摆手同意。

“柠柠还小,你慢慢教,别发脾气,”姜氏温声,又朝花柠颔首道:“你难得回来一次,我先前听闻你回来亲自去灶上顿了鸡汤最是养胃,一会陪你父亲好好用一顿饭。”

姜氏携着花菡步履从容的出了清芜院。

花云鹤额角的青筋还绷着:“都是成了婚的人了,你就不能稳重点,事情弄明白了再说!”

花柠:“这房间是我的,难道不是你先该问我!”

花云鹤:“就你这性子,说了你能同意?”

“这个院子景致好,离主院近,菡菡也是我的女儿,想住当然行。”

花柠:“不行!”

“谁都能住她不行!”

花云鹤:“你也太霸道了!”

“你已经嫁出去了,这院子空着就是废着,哪有为了出嫁女,空一座院子的。”

花柠:“我母亲留给我的院子,我就是空着也不留给她的女儿来住!”

“我总有一天要被你气死。”

花云鹤气的一屁股砸在坐床上,“一回来就生事,都是嫁出去的人了还没个大人样子,子皖没被你气死?就你这性子,再不收敛点,小心被休了送回家来。”

这屋子里的东西能砸的花柠都砸了,还没砸的都被下人抱着藏了起来。

花柠生气的一脚踢地上的碎瓷:“天下还有父亲盼着女儿被休的,花云鹤,你这心都偏的没边了。”

“你这么一说,我发现被休了也挺好,还是在家里砸东西爽快。”

花云鹤长长叹息一声:“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的,才生了你这么一个冤家。”

花柠:“你欠了我娘,我是专门来向你讨债的。”

花云鹤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到底谁是老子!

这个胆大妄为的不孝女!

不耐的捏了捏眉心,极为想发火,可是想起花柠的性子,什么都干的出来,最终还是起身哄花柠:“这事是爹的错,爹应该问问你的意思。”

花柠如何看不出来,花云鹤不过是拿话哄她,想揭过这件事,冷笑着看他,

花云鹤被她瞪的一噎,声音都弱了两分:“你看,你妹妹用了院子,你也砸了她的房间,你也有错,芳娘也没和你计较对吧?你也大方点,你妹妹都在这住一阵”

花柠漂亮的眼睛瞪的圆圆的,燃烧着两团火似的,花云鹤搓着下巴打哈哈,“你许久没回来,最近缺银子吗?够不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