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动
姜偃并没有想到,水清慧的动作会快到那种程度。就在和丈夫商谈后的当天夜晚,一只信鸽就从华仪殿的窗口升起,片刻就消失在无尽的天际之中。对于寒冰崖而言,这是一个最好的契机,毕竟,汤舜允和他那个昏庸的伯父相比,并不是一个容易应付的国君。
商国长明殿一如其名,从汤舜允继承了国君之位后便始终日夜长明,那辉煌的灯火中,时有国之重臣出没,其中就包括了遥辰这个汤秉赋最为宠信的臣子。只是如今,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汤舜允的宠臣,要说是言听计从也毫不为过。关于这一点,军中重将颇有微辞,但看在遥辰外甥邓坚的份上,他们也只限于腹谤,至于明里则是谨守着应有的礼数。
“遥辰,你倒是说说,谭崆城那一头,寡人应该如何处置?”汤舜允烦躁地在殿中来回走动,脚步愈来愈沉重,“五年了,足足五年了,寡人也不知多少次小规模用兵,但都被他们小心翼翼躲了过去,要大规模用兵又找不到借口,真是令人气怒!哼,要不是中州那帮人护着汤舜方,谭崆城一夕可下!”气急之下,他竟忍不住信口开河了起来。
遥辰本能地感觉到一丝不安,心中转动着千万个念头。以一身侍奉二主,而且这位后来的主上还是逼死前一位主上的罪魁祸首,他并不像表面那般毫无芥蒂,只是,他也绝不想仿效谭崆城那帮将领臣子一样愚忠。汤舜方为人尚且不及乃父,就更不用提雄才大略的汤舜允了。思量许久。他终于冒出来一个大胆的主意,算起来,这应该很合主子的心意才对。
“主上,臣有一个建议。虽然上不得台面,却应该能够解决主上的忧虑!”他趋前两步深深一揖,脸上写满了趋奉的笑意。“那些叛臣聚集在谭崆城,为的不过是汤舜方的存在,若是汤舜方身死,他们自然而然地就得散开了!主上之前始终光明磊落派人出战,但如今天下情势不同了,主上不妨用用其他法子,听说,汤舜方好色如命,身边美姬无数…”
“美人计?”汤舜允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不满。“就算汤舜方再好色,他身边地人又岂会让来历不明的人靠近?再说了,寡人再三派出细作前往谭崆城,却没有一个成功的,足可见防卫严密。你这话等于白说,寡人行事绝不会拘泥于黑白。不存在道义上的问题。”
遥辰又上前一步,声音变得愈发低沉,“臣自然不是要让主上派人潜入,而是借助他人之力!”他见汤舜允露出了专心致志之色,顿时信心更足。“寒冰崖不是很早就效忠了主上么?她们都是女流之辈,况且经营多年,要混入谭崆城也不是没有办法的,只要主上下令她们出手,汤舜方的性命还不是轻而易举?”
汤舜允顿感眼前一亮。含笑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道:“果然不狼遥辰。寡人看你这才智抵得上千军万马。唔,亏得寡人和你都不是那种计较过往的人,否则要是你在谭崆城。寡人就没有这么笃定了!”他见遥辰似乎有些尴尬,又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你无须在意,周侯樊威擎能够设立国相,寡人也同样可以,你这个主意若是能够成功,国相之位就是你的!倘若不能,于寡人也没有什么损失…寒冰崖,你们既然选择了寡人,就应该付出一点代价才是!”
遥辰这才松了一口气,见汤舜允无话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出大殿时却恰好遇见了外甥邓坚,顿时微微一愣。邓坚却不避嫌,躬身行了一礼,“见过舅父!”他见遥辰露出了征询的神色,马上补充了一句,“主上今日有令,我即日起调任禁军宿卫,以后和舅父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多了!”
汤舜允打量着跪在底下的邓坚,许久才郑重其事地吩咐道:“邓坚,董奇郭涛他们都是勇将,论起智谋来却远远不如你。禁军虽然用不着征战沙场,却也得时时借重你的智慧,这就是寡人属意于你的原因,希望你不要让寡人失望!”
邓坚深深俯身叩首,对于这荣耀大于实际地之位,他并没有什么不满,因此君前对答了不到半个时辰便退出了长明殿。
比起伯父汤秉赋来,汤舜允的后宫中并没有多少宠姬,他也不似那些性好渔色的君王,对于女人也是无可无不可的,宠眷几乎分摊到所有姬妾身上,倒也不虞有专宠的妃子恃宠而骄。这一夜奉命前来长明殿侍寝的就是跟他时间最长地侧妃银姬。
银姬时年三十岁,对于后宫美女而言,她的年龄注定了容颜老去,只是因为她曾经陪伴汤舜允在中州为质,才勉强能够维持荣宠不衰,这种情形能够维持多久,谁都心里没底。甫进大殿,她便感到了一种轻松的气氛,顿时如释重负地嫣然一笑,轻轻脱下披肩丢给了身后的侍女,这才莲步向前请安。
“起来吧!”汤舜允淡淡吩咐道,却没有离开宝座的意思,右手也仍旧不停地披阅着各色公文。不一会儿,他就发觉案头多了一杯清香四溢地香茗和一盘热气腾腾的点心,顿时微微一笑。“也只有你对这些事情上心,换作那些年轻的,或许又得大发娇嗔地说寡人冷落了她们!这些女人,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凡事不能逾越!”
银姬心中一紧,面上却仍旧维持着动人的笑容,“主上教训的是,妾身不过是侍奉的日子长了,知道主上的脾气而已。后宫嫔妾伴君时间太短,未免有些娇纵,主上以后遣人慢慢教导就是!”她见汤舜允放下了笔,连忙上前为其按摩肩背,不一会儿迷失在了那强烈地男子气息之中。
汤舜允也被她的手法挑得情动,看看时候差不多了,长笑一声便返身将其打横抱起,脚步轻松地往内室而去。“银姬,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只可惜至今都没有子嗣,否则寡人倒是有意册你为夫人的!呵呵,寡人至今都没有册立夫人,群臣都已经心急如焚了!”他一把拉下身后帷幕,重重地将手中玉人扔在了床榻上,眼睛中满是欲火。
银姬听得怦然心动,动作却愈发小心翼翼,一边替丈夫宽衣解带,一边褪下了自己薄薄地衣衫,一句废话都不敢多说。很快,两具火热的躯体便交缠在了一起,室内顿时传来了一阵阵娇媚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外头的内侍宫婢都听得面红耳热。
突然,一阵甜香无声无息地飘进了大殿,众人刚有所觉时便一个个软倒在地,杂乱无章地躺倒了一大片。两个轻盈的身影仿佛一阵风似的冲进大殿,只是片刻就立在了帷幕之前,五指中依然散发着惑人的甜香。
床榻上的银姬早已没了声息,汤舜允却霍地翻身下床,随手拿起一件衣服罩在身上。“来得果然快速,寡人倒是觉得奇怪,你们寒冰崖宁可将少主水清慧献给天子,也坚决不派人来服侍寡人,但凡有事就得用这种法子,真真有些好笑!”他一把掀开帷幕,见两个黑衣人都退后一步躬身为礼,不由冷冷一笑。
“主上言重了,若非您始终心怀忌惮,尊主早已令嫡系弟子进宫为妃妾,至于少主的婚事是她自己决定的,我等不敢置评!”说话的女子突然抬起了头,正是水清容冷若冰霜的模样,“主上但有吩咐还请赐示,我等必全力以赴!”
汤舜允不自然地耸了耸肩膀,随口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水清容神情自若地听着,最终深深低下了头。“主上谕令我等明白了,回报尊主后便会采取行动,到时主上等消息即可!”她言罢便招呼了身旁女子一声,悄无声息地掠了出去。
“凡事总要装神弄鬼,寡人最不放心的就是她们这一点!”汤舜允长长叹了一口气,随手拉上了帷幕,他身后的床榻上,银姬的眼眸微微一动,口中却发出了悠长的呼吸声。
两条黑影轻轻掠出长明殿,转瞬消失在宫城的角落中。约莫一刻钟后,她们再次现身在了殷都城中的一处废屋中,一前一后进入了一座废弃的祠堂,对着神龛单膝跪倒。
“汤舜允要动手了?”得到水清容肯定的回答后,神龛后的声音愈加冷漠,“他倒是沉不住气,难道以为我寒冰崖就只是杀戮的工具么?”
“请尊主赐示,我等以后该怎么做?”水清容忐忑不安地问道。
“唔,汤舜允这人不好控制,当初本座之所以做了这个选择,就是想赌一赌成败,如今看来,与其帮助一个时时觊觎寒冰崖实力的人,还不如干脆除了他扶持新主!”神龛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冷笑声,“清容,你暂且拖着汤舜允的命令,不要去动汤舜方。此事本座自有道理,清慧已经传回了另一个消息,是该动手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