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字,一字一字,清晰决断,异口同声。
是昭告着皇室掌控朝政的绝对权力,也是昭告着属于尧国内政的新一种主政格局的开端。
双王并列,共同主政。
从这一刻开始,尧国后宫不得干政的惯例已经被无声废除,不动声色而雷霆万钧,群臣此刻正凛凛畏惧,连反对也想不起。
纳兰述再次选择了最佳时机,实现他对朝政的浸润。
后宫不能干政的旧例不能废除,因为这规条本身并无错处,是利于朝政的英明决策,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
所以只能借助大典,太庙三道香变相授权。
巨大庙门缓缓开启,纳兰述君珂携手入庙,群臣仰望他们的背影,如对云端神祗。
而在他们身后,台阶之下,以宁国公为首的一批旧臣呼号着被拖走,洁白的广场上零落着靴帽袜带,哀呼求告之声响彻天宇之下,群臣凛然,无一人敢于求情。
很快,在更远的地方,将有无数高门被撞开,无数衣冠朱紫的贵族被羁押,无数士兵巡逻盘桓于各处要道,无数家族被毁,百年巨户,倾覆于一旦。
鲜血浸透长街,无数人头,祭奠旧皇族的正式逝去。昭告皇后尊严凛然不可侵犯。
政治周而复始,循环着崛起和覆灭的过程。
君珂始终没有回头,她已经不是当初初涉异世的少女,这些年经风霜血火,历倾轧谋夺,她已懂得在政治朝局中心软,便是致死的绞索,终有一日会慢慢收紧,窒息生命。
她需要朝政的安宁,好让她顺利挽救纳兰述的生命。
稍顷,君珂便从太庙中出来,反正步氏皇族的神位很快就要从太庙中挪出来了,也用不着她参拜。
她自台阶拾步而下,长长裙裾逶迤如云霞,或者是一片弥漫的血色,无声无息洇开。
众人凝神仰望,屏住呼吸,似乎由此看见一个时代的开端。
大尧历明泰四年冬,“太庙案”爆发,以步氏旧皇族为首的遗老集团,借皇后入宗大典,对皇后德行大肆抨击,掀起废后风潮,却在大典之上一败涂地,随即步氏皇族自十六岁以上男子,不论血缘亲疏一律被诛,十六岁以下男子则流放西境,永远不能出境,女子则被发配为官奴。
涉及此案的朝臣,根据其在整个事件中的作用而分别处理,首恶者诛,其余人或黜或降,或调离要害部门。
一时京城气氛紧张,风声鹤唳,诸臣栗栗危惧,群臣或多或少,对君珂这位皇后都曾有过非议,此时怕皇后清算,又怕引起株连,人人夹起尾巴做人,上班很积极,从不磨洋工。
好在上头对这事的态度一直鲜明而理智——首恶必诛,绝不牵连。除步氏旧皇族被借此机会最终血溅京城之外,其余人多半逃得一命。
“太庙案”成为君珂正式步上政治舞台的开端,在尧国朝廷的私下流传中,此案号称是陛下亲审,但实际上所有处置都是皇后一手操持,她在其间所表现出来的理智冷静、宽严相济和恰到好处的分寸,令群臣暗暗赞叹的同时也终于稍稍放心——皇后看起来并不像传说中那么跋扈嘛。
“太庙案”前后历时一个月,才处理得七七八八,朝中气氛不敢说改天换地,也算小小一清,最起码那股强烈反对的风潮,算是压下去了。
与此同时,君珂开始命人进行舆论控制,在全国搜集了一批有才名,在当地声望卓著,却又孤高自傲不肯出仕的文人,以“优待文人,弘扬文化,欢迎才子团参观考察”为名,命人以公车相送入京,安排礼部接待,参观京城风物,住五星级驿站,吃京城名点,玩高级青楼,到哪都公车开道,仪礼周备,并配备粉丝团随时捧场(人工伪粉,每天雇银一两,负责欢呼尖叫打横幅及送花,并对三围身材进行硬性规定,清一色女性,豪放大胆前凸后翘者优先)让那群在山坳里喝风啃青菜的文人,硬生生过了把万人追捧皇室礼遇的瘾,充分满足了他们的存在感和虚荣心。文人好名,如今被皇后如此礼待,顿时将听来的一肚子皇后八卦抛之脑后,更兼皇后亲自在宫中为文人大儒们举办宴会,席间亲自奉酒,自称“本宫最爱文学诗词,每天必读某先生小令三首,某先生骈文五篇,某先生七律六首,否则不能安枕……”并展示了她宝座旁的随时可以取看的几本书。
她身后,幺鸡同志肃然跟随,挂着一个手指粗项链,链坠书本造型,表情神圣。
众先生热泪盈眶,觉得皇后真乃知音!尧国有知书达理皇后如此,百姓福祉!
先生们欢呼庆祝,频频敬酒,酒喝到一半,幺鸡同志拉住君珂表示要便便,君皇后正醉眼朦胧举杯听一位大儒滔滔不绝谈他的创作史,顺手将这位大儒刚刚送给她惠存的新书扯下了封皮,给它带去擦屁股……
席间,负责陪同的一些官员,便将太庙案以及那些所谓皇后绯闻,似有意似无意进行了解释,听得文人大儒们义愤填膺,连呼不公,并表示回去要立即撰文以记,抨击腐朽的旧氏皇族,为皇后正名,为皇后声援!
大儒们玩了几天,大多被热闹荣宠地送回去了,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将长久地回味那几日的追捧和荣耀,并一遍遍地用回忆录来证实曾经的光荣存在,顺便也履行了承诺,对皇后的绯闻进行了澄清,在这个还没有报纸电视网络的时代,这些文人们文字的力量和传播度是相当高的,他们足可以掌控一地人的头脑和思路,达到扭转风向的效果。
与此同时君珂昭告天下,因为后宫无妃,裁减后宫用度,节余的银两,一部分用来提升官员三十年没有上涨过的俸银,一部分用来给今年遭受旱灾的西南部赈灾,并免西南赋税一年。
文人们立即挥毫以赞之,做歌功颂德文字无数,其间提到皇后如何俭朴,一位细心的文士说,皇后所用巾帕都是旧的,被磨得十分平滑,可见皇后俭朴,如此可歌可泣。
这篇充满了温馨细节的小文一旦付梓,立即引起百姓争读和赞颂,对皇后陛下克己奉公充满感激。
温馨小文流传的同时,皇宫里,纳兰述翻着一批崭新的棉质巾帕,对一群埋头搓巾帕的宫女道:“搓,用力点搓,把巾帕全部磨旧再给皇后使用,她喜欢全棉的,但全新的全棉质地有点磨脸,不要因此伤了她的肌肤。”
……
原先纳兰述在御书房办公,现在挪到了勤政殿,宽大的内殿里摆了两套桌椅,小点的那套是君珂的,现在很多时间她都坐在那里,对着山一般高的奏章书简认真加班。
“鹄骑要重新训练,形成强有效的真正空军。”君珂皱着眉头,“但是银子哪里来呢?国库开支现在维持基本平衡已经不错了,毕竟打了好几年的仗,再要掏这么大一笔军费,力有不逮啊……”
脑筋打结,瞟一眼山高的奏章,君珂两眼发直地叹口气——雄心勃勃要抢权,要把纳兰述的事儿都揽到手,可是自己的工作效率太低了,这些东西,就算一批人帮着,不睡觉也看不完啊,难道过去三年,纳兰都没睡觉吗?
她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智囊团,就是上次那批文人,挑了一些踏实稳重,不愿涉入政坛却愿意为百姓做些实事的,经过适当考察后留在身边,这些人都是外地人,君珂将他们的亲属接到了京城,并安排了营生,他们自然感激涕零,不过这些文人在某些方面头脑是很简单的——比如君珂这么做,其实只是为了更好地掌控身边人而已……
这些人除了留几个做秘书,其余被君珂打散进入六部实权部门,要想掌控朝政,人力资源是关键,没有自己的嫡系集团,无法支撑起令行禁止的效果。
一双手递了热茶过来,她头也不抬,“搁着吧。”
那双手不动,热茶向前递了递,君珂正想这姑娘怎么这么不知眼色,一抬头,纳兰述含笑的眼眸,在热腾腾的烟气后氤氲。
“怎么不去睡?”君珂站起身,接过茶,顺手便把他按坐下来,“不是要求你酉时便睡的?”
“空闺寂寞啊。”纳兰述叹息着坐下来,顺手将她抱到膝盖上,“被冷襟寒无人慰啊……”
“说得好像怨妇似的。”君珂反手抱住他脖子,“昏君,稍后妖姬便点你侍寝。”
纳兰述的手无声无息抚上她的腰侧,慢慢往下,“妖姬,最近这里似乎大了点,是坐得太久了吗……”
“流氓!”
“还有更流氓的……”纳兰述头一低,君珂惊笑,身子向后一仰,百忙中赶紧挥手,低着头的太监宫女们赶紧抿嘴悄悄出去。
珠灯沙影,玉帐丝幔,依偎的人影在光影中渐渐重叠,似要揉合一体,浅浅嘤咛轻轻低笑,满室生春……
君珂喘息着,渐渐有些动情,忍不住伸手去剥他扣子,纳兰述却总是在要紧关头,便浅笑微让,不动声色,他似情动,但举止温柔,总带着点小心翼翼控制分寸的痕迹,这样次数多了,君珂便有些诧异,觉得从她回来开始,在耳鬓厮磨间,纳兰总有几分怪异,似乎疏离却又不像,倒像带几分心疼几分不安几分犹豫几分退缩,她很少感觉到纳兰述如此犹疑的情绪,不过这个念头往往刚刚泛起,他便已经温柔地用唇覆下来,她脑中一热,便只剩了细细的喘息……
俪影双双,间或有呢喃低语,“……在愁什么?”
“没钱……”
“我有办法……”
“快说!”
“……唉,最近老是唇干。”
“喝茶。”
“就喝茶?”
“啥米?”
“你懂的。”
“……”
“……唔,滋味不错。”
“……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本来就打算说,可是你非要凑上来占我便宜……哎你别戳我……那就去抄家吧……”
“啊?”
“太庙案里好几个人不干净,咱不杀,查看家产还不行吗?”
“纳兰,你真是太奸诈了……”
当晚,嘴唇有点肿的皇帝陛下贼笑着回寝殿了,两眼血丝精神奕奕的皇后陛下唰唰下旨,第二天一批官员被查看家产,两天后,君珂被长长的清单给惊得掉了眼珠子,原地窜了三圈之后,兴奋地一捶掌心,“抄!继续抄!”
自此皇后陛下接连“查看家产”,充满了对打击贪污腐败罪行的高度热情,专门调拨出尧羽清音部,用以搜集查办诸如此类巨贪,但凡有罪,家产必看,并制定纳银免死罪制度,导致在她最初掌政的那几年,大批贪贿官员落马,积年储藏被一扫而空,君皇后得了一个牛闪闪的称号,“君抄抄”。
君抄抄大力打击腐败,廓清吏治,这在日后她的传记史里,自然是浓墨重彩一笔,所有人都充满敬仰地赞她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其实,不过是皇后缺钱而已……
自此每逢君珂对政事打结,纳兰述都会及时出现,啃啃摸摸,占占便宜,再三言两语点拨点拨,君珂便茅塞顿开,下笔有神,在外人看来,政令大多出于皇后之手,陛下经常翘班,皇后因此得了个“架空陛下控制朝政”的恶名,虽然不太好听,但渐渐朝臣也便习惯,因为相对于纳兰述来说,君珂也就是对贪官严厉了点,平时作风比纳兰述还宽厚些,纳兰述很少发作,但杀人毫不犹豫,君珂常常发作,但每逢勾决人犯,人命衡量,必再三斟酌,不肯错杀。渐渐也便有了“皇后宽仁”的说法。
因为查看家产得利丰厚,君抄抄顺利地在京城五十里外一个比较偏僻的山谷里,建立了自己的空军基地,对鹄骑进行进一步的训练,君珂努力回忆前世的空军阵型,立志要将鹄骑打造成自己的滑翔机战队,并命病已经被柳杏林治好的钟情研制出一批适合空中作战的武器,以实现空对地的绝对打击。
鹄骑的训练,是绝对的秘密,为此君珂以两万云雷军常驻山谷,将山谷守得水泄不通,各国探子都无法进入。
同时君珂改革军制,设边境四方军团,将全国军力大换防,黄沙军和铁军调西北方,联合各地收归的边军进行重新整编,形成一个二十万的大军团之后就地驻扎,其中冀北嫡系铁军驻扎在天语高原附近,名为保卫天语,实际上君珂需要监视住那群天语长老而已。扩编后的尧羽拱卫京城;野人族为皇宫御林军主力;清洗过的血烈军成为南方军团,驻扎靠近冀北的尧国南线;新征八万云雷军,因为暂时没有战事,驻扎在尧国东北方,云雷和羯胡边界,成为君珂打算用腾云豹来尽量装备这支军队。
至此尧国各方军备都已经完备,唯一空缺的东南方向,过内海之后靠近西鄂,那里,君珂另有打算。
明泰四年十一月,在五丈营事件一个半月之后,西鄂柳咬咬也已经处理完了她的事情,她借五丈营事件彻底拔除了西鄂朝中现存的反对势力,并借调兵之机,趁机将她的陷阵营精英偷偷放入京城,半夜暴起逼宫,当即控制西鄂皇帝及朝臣,随即提出依附尧国为属国。
西鄂群臣当然不同意,但这个时段正是君珂重组军团,进行全国军队大换防的时期,各处要道都有军队通过,三五日一演练,七八天一开拔,其中东北和南方军团交错而过,都经过了东南地界,内有陷阵营控制宫禁,外有尧国重兵压境,西鄂内外交困,而柳咬咬此时,在尧国兵锋直下的时候,跳出来说要“举国抗敌”,然后下令反对自己的边军军团出战,她以女右相的身份掌军,亲自制定作战计划,要求前方将领严格按照自己的计划作战,而那计划,分明是分批将西鄂军队送上去给尧国宰割,这仗还怎么打?
这当然是柳咬咬和尧国的默契,不过君珂也生出几分疑惑,咬咬这些年在西鄂掌握大权,她本身又天资出众,难道她真的就心甘情愿将西鄂献给尧国,而从没动过心思,想过要自立为王?
她为此玩笑暗示过柳杏林,柳呆子思考半晌,认真地和她说,“我曾和咬咬说过,她可以负我,不能负我的朋友。”
君珂怔一怔,随即才明白,柳杏林在此时奔来尧国,只怕是瞒着咬咬的。
柳杏林并不是呆子,他担心咬咬有野心,却怕她不是尧国对手,也不愿意他最爱的两个女人兵戈相向,他将自己押到了尧国为质,使咬咬不得不有所顾虑,不得不促成原定计划的达成。
君珂想通了这些,默然良久,随即调动鹄骑,压境西鄂,如同压倒骆驼最后一根草,西鄂随即投降。
两国在边境会晤,双方各派代表就战败投降事宜进行谈判,随即西鄂女相柳咬咬赴边关,在内海之上一艘船中,和尧国皇后君珂进行会晤,天下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的会晤,自然引起了大陆各国的关注,在尧国的文人的笔墨渲染下,两位奇女子,在船上唇枪舌剑,充满机锋,言语处处爆发智慧的闪光点,行为处处体现霸气牛叉的王者之风,她们文斗武斗智斗心斗……在经过无数次几近势均力敌的精彩碰撞后,皇后陛下终于以超人的智慧,出众的风采,强大的气场、牛叉的风范,令西鄂女相柳咬咬甘心臣服,倒头便拜,口称“皇后千岁,西鄂愿永为尧国邦属之国”,皇后将女相亲自搀起,两位绝世女子携手船头,正逢日光升起,红光万丈,虹霓纵横,两位美人伫立霞光之中,衣袂飘飘,状如神祗,尧国历史及疆域上最伟大的时代,在皇后德辉沐浴下,由此开端……
事实是这样的——
“君珂,老娘终于把西鄂送给你了,累死我了!”
“辛苦辛苦,我给你带了尧国特产烤饼。”
“我更喜欢我家杏林的内裤。”
“你可以选择亲自去尧国皇宫替他洗。”
……
“咬咬,可甘心?”
“我从千金小姐到青楼妓女,再从青楼妓女到一国女相,人生起落已经足够,现在我想要的,不过是十七岁之前,我曾被权欲争夺砍杀掉的人间幸福而已。”
“你把西鄂送给我,我也有礼物给你。听说我失踪几年,杏林因此一直不肯和你举办婚礼,这次我会把他洗洗干净,隆重地送到你床上。”
“绑上蝴蝶结。”
“行。”
“哪里都任我咬。”
“没问题。”
“学我给他的房中术。”
“必须学。”
“也一生不得纳妾。”
“这个可以有。”
“成交!”
“成交!”
尧国皇宫里柳杏林,忽然激灵灵打个寒战……
所以,历史真相往往都是猥琐的,不去揭开它是明智的……
一国的归并不是小事,具体的细节当然不需要她们去操心,君珂返驾回宫,打算忙完这件事,和柳杏林抓紧时间专心地给纳兰述开刀。
反对她的风潮在慢慢压下,当纳兰述毫无顾忌将全国军权归她处理之后,最后一点试图反对的声音都已经消亡,朝堂彻底安静,她才能放心给纳兰述做那场一生中最重要的手术。
君珂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以及后世将会如何书写她——牝鸡司晨?野心勃勃?架空帝王?权欲旺盛?那又有什么关系?
一切都不重要。她拥有或放弃,都只为最重要的那一个。
君珂在凤辇中沉思,想到自己那三个朋友,纳兰述这场手术至关重要,不知道三人能否起到作用?
大波擅长的是隔物移形,还得是非生命体,将一块砖头移到屋子里去是行的,将纳兰述的瘤从肚子里移出来怕是不行。
太史擅长原物恢复,也是非生命体,难道还能指望她把纳兰述胃里的肿瘤病菌恢复成健康细胞?
文臻擅长微视,和君珂一样是用眼,一个是见细微之处,一个是见深邃之处,对于纳兰述的病来说,有她的透视之眼就够了。
君珂微微叹息一声——这么多年了,真想念她们,这些年诸事缠身,一直没空去打听她们的下落,现在只知道文臻在东堂,她们都还好吗?
君珂在那里怀念老友,为纳兰述的病苦思,纳兰述在皇宫中,展开了一封信。
晏希立在阶下,一个风尘仆仆的士兵在他身后,穿着铁军的军衣。
“铁将军八百里加急,求以此信上奉陛下,这是从天语入世长老处得来的密信,因为陛下吩咐过,天语长老们的动向要随时上报,铁将军发现这封信封皮措辞古怪,不明所以,特命人赶紧送来。”
玫瑰红色画着bra的信封,纳兰述拿在手里,眉头微微一皱——这么古怪的东西,难道是小珂朋友的?
信已经拆开,也没什么顾忌,纳兰述展开。
“哈罗我的小透视,最近好吗?罩杯增加了吗?发育完满了吗?屁股有我一半翘了吗?我教你的美容宝典,一直坚持做着吗?”
“听说你最近混得不错,身边美男成群,帅哥扎堆,活得跟种马似的,啧啧,姐第一次听说些险些惊掉了面膜,你说这要是我,或者蛋糕妹吧,这么受欢迎还说的过去,就你这么个老实蛋,年纪又最小,居然也桃花朵朵战功喝喝,真是让人惊掉下巴,难道大燕的水比较养人?还是大燕的男人比较傻叉?”
“姐现在悔啊,当初姐最先也是光降大燕,但是因为一场意外事故,跑路了,穿过大燕西恶神马胡云雷,误打误撞到了大荒泽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我靠!环境是很好的,也不是传说中那么蛮荒的,物产是极其丰富的,就是男人是偏少的,还大多油光水滑的,当然也有不水滑很看得过去的,但偏偏对美艳有性格的波波我不假辞色的,你说,你说,这叫个什么世道?”
“小透视,哦不乖小珂,来,告诉姐,你用什么办法钓男人的?听说那几个都不错,好得有性格,坏得有风范,奸得有魅力,淡得有气质,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啧啧,你怎么搞定的?霸王硬上弓式?软磨硬泡式?烈女缠郎式?欲禽故纵式?”
“第一种就算了,一百三十三天之前我就已经扑倒过他了,至今还没有进入三垒打,我靠,不是说烈郎怕缠女么?为毛到他就没有用?这是在玩我呢玩我呢玩我呢!”
“为表感谢,送你个好东西,居家旅行护肤养颜钓凯子之必备法宝,姐千辛万苦巧去豪夺得来的‘换颜丹’,送你的新婚礼物,嘻嘻,本来还想送你几张精彩写实版春宫,不过估计那姿势你也玩不来,那就这个,可以外用也可以吃了,上床前点一些春情香,这药力自然会被香引动,洗掉你身上肌肤的所有瘢痕麻子印子,我有预感,你一定不会像我这么细致地保护肌肤的,保不准还会学武功,打打杀杀神马的,女孩子落下疤那得多崩溃,姐帮你解决了,送你老公一个最完整雪白精致无虾的美人儿,嗯,你要不要和他说一下,投桃报李,也送我几个完整雪白精致无虾的美男?”
“古代的笔各种不好用啊,一会儿功夫我的眉笔就用完了,小透视,忙完了来找姐吧,大荒泽上元城第一大道上元宫第一间第一座NO.1号。带上这个信封,自然有人接待你。姐等着你,给你见识见识姐最新修炼的全无敌震荡波。”
“muma一万次!”
底下一个鲜红的唇印,已经被屡次看信的人磨得有些模糊,纳兰述盯着这超爱用成语偏又满篇错字的“手书”,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这就是小珂挂在嘴上的朋友之一?怎么一个比一个恐怖?一个娃娃脸骗死人不赔命的文臻,一个风骚劲透纸而出收也收不住的波波,还有一个是谁?叫什么太史?听说是幺鸡的正主,男人婆?
纳兰述忽然万分仰慕他的小珂——在这几个人身边长大,居然没有近墨者黑,还保持着纯良心性,简直是真正的奇葩啊奇葩。
纳兰述唰唰抖着信纸,盯着那“难道大燕的男人都是傻叉”几个字,脸色发黑——这死女人,你才傻叉呢,你全家都傻叉。
纳兰述将信纸折了又叠叠了又折,晏希瞟着他的动作,觉得似乎陛下很想将这东西折成飞箭,投进身前的火盆,不过最后,纳兰述还是悻悻叹了口气,将信完整收好。
不管他有什么不满担心,但小珂看见这信一定是欢喜的……
他闭上眼,向后一靠,神情忽然沉郁了下来,晏希没有打扰他,给他盖上毯子后轻轻离去。
纳兰述想着信上所说的那换颜丹,或许小珂的守宫砂就是那么没了的吧,不过……
他脑海中忽然掠过三年前炸毁的地宫里,看见那倾颓的墓砖,破碎的衣裙,苍芩老祖那至死都很奇怪的身体部位、被蹂躏得不成模样的云涤尘的尸体……
他按住了心口,觉得不知哪里,微微地痛起来。
……
君珂的车驾正在慢慢接近皇宫,四面已经被军士关防,驱散闲人。
在离她车驾前行道路不远处,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遥望着关防森严的尧国皇后凤驾。
“三年半……”这男子浮现一缕苦笑,“在尧国等了三年半,终于等到把信投出去的机会……”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黑色信封,白色勒口,颜色鲜明冷肃得让人看了便要打寒噤,上头字迹刚硬规整,就三个字“君珂收。”
来自太史阑的信,三年半后,依旧在原地等待。
当初君珂名传天下,三个死党都有信来,景横波的落在了天语长老手中,耽搁三年,刚刚送入纳兰述手中;文臻的则在半路就被追回,原因是某人根本不乐意她联系上旧友,怕她因此跑路;最后是太史阑,她不会有那么二的属下,也不会被人截了她的信,但她太过严肃严谨,要求信使必须将信亲手送到君珂手中,不得交于任何人,信使在送信半路上,被太史阑的政敌追杀,以为他所送的是什么要紧信笺,信使拼命逃了一命,绕了个大弯子,等赶到尧国,已经过去几个月,君珂已经离开尧国,秘密地去了云雷,信使打听不到君珂去向,又不敢将信交于他人——太史阑军法治府,所有命令,必须不折不扣执行。
信使无奈,只得在尧国京城日复一日住下来等待,他银两不足,很快用完,尧国京城管理严格,外国人难以找到任何营生维持生活,所以,到得今天,这位倒霉的信使,已经在尧国京城,做了三年乞丐了……
君珂的车驾慢慢接近,再不上前,就要转过这条街,进入皇城了。
那男子看着层层叠叠的护卫,咬咬牙,忽然挥舞着信,向外狂奔。
“君皇后!幺鸡之主、太史老友有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