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结束,梁馥云去上厕所,顺便待在休息室里坐几分钟。
一千多的N手苹果手机屏幕正不断亮闪着,几乎都是群里发来的消息,她瞥了一眼,是老板发来鼓舞大家努力工作的动图,还是用自己那秃顶的模样自制出来的,看了就让人倒胃口。
她没太大反应,用小镜子补妆。
突然,屏幕再次亮起。
JWZ:【JWZ发起一笔转账,10000。】
梁馥云看到数字的那一刻猛地等大双眼,立刻握住手机去数后面的字数,数了四遍,四个零。
JWZ:【跟你买酒水的钱,当然,我可以买的更多。】
梁馥云不是傻子,夜场里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纪闻舟这话明显有深意。
‘可以买的更多’,意思就是想让他继续买,她就得付出比唱歌更多的东西。
果然,这个男人没安什么好心。
心里嫌弃,但手还是非常诚实的把钱给收下来了,然后给他发了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
昨晚加进来后,她一直没看过他的朋友圈,如今来了兴致,点开他的头像,他的朋友就只有一条动态,是他穿着T恤和牛仔裤,坐在岸边看着晚风的侧脸照,月光和火光将他的侧脸照映得格外好看。
配文是:【有小狗。】
这会儿,梁馥云才发现有一只灰灰的小狗趴在他的身侧。
而这条动态,已经是去年八月的事了。
关掉朋友圈,正要出去工作,一条新的微信又弹了出来。
栗子:【梁馥云,秦昭又旷工了,他这个月的全勤没了。】
栗子是管理员工的领班,主要是记全勤。
梁馥云一看到这条微信,血气就往头顶冲。
他们是一起来上班的,也打了卡,怎么就旷工了?
她赶紧给秦昭发了微信,问他在哪,但迟迟没有人回应。
又给他打了电话,还是没人回应。
她颤抖着手给朋友发信息:【秦昭有没有在你们那边?】
没过一会,对方回:【有,刚来。】
看到这条微信,梁馥云气得视线都变模糊了。
从年初他们来京市到现在,已经有足足半年,而这半年里,他们只存到了三千块,还是省吃俭用剩下来的。秦昭次次说会改会改,结果次次都没改。
全勤八百,这八百块足够他们在京市里一个月的吃食。
如果再省点,可以多存点钱。
但现在……
她稳了稳心神,给秦昭发了一条微信:【你去死吧,从今天开始,我们分道扬镳!你欠的那八千自己还!】
然后把他微信拉黑后,努力的控制情绪,直至负面情绪消失后,才推开门走出去。
步入场内,她看见纪闻舟坐在那,他跟别的男人都不一样,皮肤很白,很细腻,但并不娘,是一种很血气方刚的白,一只手搭放在桌子上,唇角微微上扬时,好看得有些让人怦然心动。
他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看他,回眸望去,与梁馥云的视线撞在一起,他自然的举起旁边的酒杯冲着她微笑。
梁馥云回以一个笑容后,大大方方走到他们桌前,说道:“不知道老板怎么称呼?买了这么多酒水,我应该陪一杯的。”
“姓……”他拉长语调,似笑非笑,“姓周。”
“周老板。”她笑着从旁边拿来一个干净的杯子准备倒酒。
但纪闻舟却轻轻挡住她的手,把自己喝过的杯子递上,“用我的。”
梁馥云习惯这种被人占便宜的事,四两拨千斤,“周老板,这算间接接吻哦,万一你有女朋友,我可不好解释,你就别挖坑给我跳了。”
她轻描淡写的把纪闻舟的话给挡回去后,倒了杯酒后,豪爽的一饮而尽。
但紧跟着她就装晕,捂着额头,娇滴滴地说:“哎呀,我真不会喝酒,这要不是周老板,我真不能喝这么多。”
纪闻舟就这么一只手撑在桌面上,看着她的脸,唇角的笑意始终没有下来过。
坐在旁边的朋友目目相觑,眼神交流,都品出了一个意思——纪闻舟是真对眼前这个女人感兴趣,他已经很久没有那么主动的配合别人演戏了,而且还是这么拙劣的演技。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打两下,“我刚才给你发的信息,你看到了吗?”
梁馥云故作眩晕,踉跄点头。
“那你考虑考虑,考虑好了,我提前跟你领班说。”
这句话,意图很明显,暗示也很明显。
梁馥云故作醉酒模样,假意点头,随后就踉跄的离开了酒桌。
走到走廊后,表情清醒过来,手机里的催款信息和秦昭发来的求和短信,诸多情绪在脑海翻涌。她习惯性的从口袋里抽出烟盒,再抽出一根烟咬在嘴巴上,点燃烟头后,猩红的火光快速染红烟丝。
深深的吸了口,尼古丁的味道闯入口鼻,辛辣又难闻的气味再一次呛得她咳嗽起来。
其实她不会抽烟,但小时候见父亲一杆自制烟筒抽着,麻烦抽、没钱抽、吵架抽。好像只要遇到不开心的事抽根烟就没事了。
后来她跟秦昭来京市,别的没学会,就学抽烟。
有的时候两人躺在床上,一人一边抽着烟,呛得咳嗽时,秦昭就会说烟一点都不好抽,为什么我爸跟你爸这么喜欢抽?
是啊。
一点都不好抽,可小时候为什么以为抽烟能解千愁呢?
现在长大了,她明白抽烟解决不了任何麻烦。他们只能重复父辈的轨迹,没钱抽、麻烦抽、甚至还要假装会抽,来彰显自己与这个社会是相融的。
夜深了。
夜场正是热闹的时候。
唱歌的有三拨人,凌晨十二点时,梁馥云下台休息。
累得慌,也没看见纪闻舟已经走到她身边,开口说道:“你要不要跟我走?我跟你们领班打过招呼了,不扣你钱。”
他的声音夹杂在优雅的音乐声中,舒缓且带着低沉性感。
抬眸望去,撞入他的视野中,心仿佛荡起涟漪。
“周老板,跟你走的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
本以为他会迂回的解释,没想到他大大方方的说:“请你吃个宵夜。”
“……”
她回眸看了一眼站在台上唱歌的人,不出意外的话,她会站在那里继续唱到天亮。头一回能‘提早下班’。她想都没想,点头答应;“好吧。”
整理了一下包包,跟着纪闻舟往外走。
他用手机打了一辆车,坐上车后,梁馥云望着车窗外的景色默默出神。十二点的京市,冷清却又繁华,一束束路灯打下来时,她望着不远处的宜山出神。
纪闻舟看着她一直盯着宜山,笑着问:“怎么,一直盯着宜山,想买那边的房子?”
宜山是京市出了名的富豪别墅区。
国内首富纪霖,纺织业大佬李雯衫……被媒体爆出来的富豪基本都住在里面,寸土寸金的地方,她哪里敢想?
青葱白玉的手指抬起,指着宜山对面的方向,说道:“不是,我看的是那边的西三环,西三环往南走有一个小区叫锦华,我想买那里的房子。”
“那都算郊区了,出了京市,房价跟朝鹤差不多吧,不算贵。”
纪闻舟口中的不算贵,对于梁馥云来说,是天价。
一平米一万,她就算是唱一辈子都买不到。
但她还是想,想买一个三十平的小房子,养只猫。不过她觉得以秦昭的脾气,大概率不会容得下猫,以前在村子里时,他就跟村子里的野猫打过架,还打输的那种,要是养只猫,他估计能气疯。
想到这,唇角微微上扬,扭头看着纪闻舟,“是不贵,但是,我买不起。”
这是这两天来,她对他说过的唯一的真话。
不是因为破产买不起,也不是因为死了老公买不起,就是真的买不起。
昏黄的路灯打下来,窗外的微风轻拂着她的长发,她身上淡淡的玫瑰花闯入口鼻,纪闻舟的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一下。
骗人的宠物突然袒露的真诚,格外动人。
他突然改变主意,不带她去吃宵夜了,而是在车子驶到华东大道的时候就让司机停下来。
梁馥云顺着车窗望去,明晃晃的江洲小区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她看着纪闻舟,“周先生,这是吃宵夜的地方?”
纪闻舟手指捏了捏她的下巴,“看你怎么想,是……吃宵夜,还是,吃宵夜?”
她不是个扭捏的人,大大方方下车后望着他,“我只吃宵夜,别的不吃。”
纪闻舟笑了。
笑的很是好看。
他的兴致又多了几分,领着她往里走,站在电梯里时看着按钮沉寂片刻。
那模样就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住哪一层。
想了很久,才按了个十三。
抵挡十三层楼,就是他的房子,一梯一户。
按下指纹打开门,映入眼帘是180度的落地窗,整个京市的华东大道街景映入眼帘。
知道纪闻舟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江洲小区的房价少说一平米要四五万吧,而且这两百多平的面积,换算下来……两双手都数不清。
在窗边还摆放着几株长得很好田旋花。
她颇有些诧异,要知道在乡下这些田旋花漫山遍野都是,但在这里,田旋花却被养在漂亮的花盆里。
走上前用手碰了碰花瓣,说道:“你真有闲情雅致,养这种花。”
纪闻舟走到旁边倒水,瞥了一眼,“随手摘的,就带回来养了,随随便便插着就能养活。”
这倒是稀奇。
路边的野花谁见了都嫌弃,他居然会摘野花回来养。
除了这株颇有生活气息的田旋花外,整个屋子装修得很漂亮、豪华,却没有半分的人烟气息。
她四周瞥了一眼,没看到厨房,问道:“不是说吃宵夜吗?你这厨房在哪?”
纪闻舟靠着旁边的桌子,俊美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这样吧,我们玩个游戏,你赢,我们吃宵夜,我赢,你吃宵夜。”
“?”
梁馥云微微皱眉,“什么游戏?”
“就猜。”他故意拉长语调,“你猜我几岁,猜对了,我就下厨给你做宵夜,猜错了……”
眼神轻佻的望着她。
这人……
难以捉摸。
梁馥云细细打量着,纪闻舟皮肤白,身材好,看起来年纪很小,搞不好比她还小。
而且年纪大的人往往都比较成熟稳重,估计是个年下小弟弟。
思虑一番后,开口说道:“你应该是20岁左右,不会超过25。”
“哦?”他端着杯子走到她跟前,188的身高极具压迫感,身上凛冽的苦橙白花的香气涌入她的鼻尖,他身子微微往下,将她圈在墙角里,声音沙哑,“不好意思,你猜错了,我今年30,你今年18,你得喊我一声叔叔。”
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在包裹着她的感官,右手不自觉的抵着他的胸膛,却摸到硬邦邦的肌肉,吓得她赶紧把手收回家。但又觉得太丢人,于是咳嗽几声,缓解尴尬,“看不出来你年纪这么大。”
心中暗自腹诽:老男人。
她微微将脸侧到一边,露出天鹅颈,雪白细腻的肌肤如绸缎般,两颊晕红,抿唇时隐约可见酒窝。
纪闻舟闻过很多女人身上的香水味,但奇怪的是那些女人找顶级调香师挑出来的独一无二的香水都没有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好闻,他忍不住多嗅了几下,喉结不自觉滚动。
他对女人向来‘严格’,这种严格不止是交往方面,例如脾气不好,他不喜欢,笑起来不好看,他也不喜欢,长得不好看,他更不喜欢。
梁馥云长得漂亮,笑起来好看,最重要的是,他居然犯贱的喜欢她满嘴谎话、矫揉造作的模样。
这让他觉得惊喜又意外。
上一个能让他有这种感觉还是他跳伞下来,差点摔死的时候,心脏狂飙,肾上腺素飙升。
除此之外,他的生活,没有什么人和事能让他泛起波澜。
他像是嗅到了什么奇妙的事物,凑近了些,声音嘶哑,“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什么选择?”梁馥云微微皱眉,故意说道:“叔叔,我们在吃宵夜这件事上好像没有达成共识,虽然我陪你玩游戏,但并不代表我愿意接受惩罚。”
纪闻舟一愣,听到她说的那句‘叔叔’后,突然笑出声来,双臂撑在她的两侧,胸膛起伏着。
梁馥云看着他笑,笑得那叫一个好看,而且笑意夹杂着些许她看不懂的情绪。
以为他是嘲笑,毕竟自己刚才摸到他胸膛又紧张的往后躲的样子,跟夜场的大方不同,心生恼怒,圆圆的眼睛瞪着他,“你笑什么?我喊你叔叔喊错了?”
“没错。”他点头,“就叫叔吧。”
然后,“行,你不愿意接受惩罚,那就我接受惩罚。”
“?”
这人玩上瘾了?
紧跟着,她就被他掐着腰坐到了桌面上,双腿正正好好打开落在他穿着西装裤的大腿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