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丘悲痛的哭声震惊了四邻,他们都挤在屋子里抹眼泪,他们头一次听到一个男孩如此悲惨的哭泣声……
孔丘从学堂出来,就急急往家走去。近年来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孔丘很担心。
回到家,一看,母亲并没有在厨房忙碌,孔丘又跑进母亲寝室,床上也没有母亲,又到后院菜地也不见,那……一定是在桑地或是田里……孔丘飞快地跑到桑地,仍然不见母亲,就急忙奔到地里,他老远就见母亲在地里躺着,孔丘心里一紧,飞快地跑到母亲身旁:
“母亲,您怎么了?”
他摸了摸母亲额头滚烫,摇了摇母亲的臂膀。
“母亲,母亲。”
颜征在慢慢睁开了眼……气息微弱地说了声:“丘儿……”
孔丘终于松了一口气。
“母亲,您在发烧,孩儿背您回去。”
孔丘把母亲背在背上,回到家后,又把母亲放到了床上。
“母亲,我找医生去。”
“不用……不用找了,过几天就会好的。我有采好的草药,一会儿你给我熬一下,吃了就会好的。”
“母亲,从今以后,地里的活全由我干,母亲不能再去了。”
“丘儿,你不用到地里,等母亲好了再去弄……你……你还要念书呢!”
孔丘一跺脚说:“母亲,孩儿不念书了,孩儿只要母亲。”
“什么?你……你敢再说一遍,孩子,母亲这一切是为了什么?都是为了让你能成才……”征在说着便哭了起来。
孔丘一见,忙跪了下去,哽咽着说:
“母亲,孩儿知错了,孩儿去读书就是,不过还望母亲多休息两天,至少等烧退了再下床。”
“好吧,娘听你的。就休息两天。”
颜征在烧刚退,就起来纺纱织锦,她拼命地纺呀,织呀,她要换了钱给儿子交学费。她纺了一阵后,感到心慌气喘,胸口像有大石板压着,便停下来,喘上几口,又拼命地纺了起来……
“母亲,我回来啦。”
孔丘兴冲冲地进了屋,见母亲病还未好又干了起来,关切地说:“母亲,您脸色不好,别纺了,孩儿不让您再干活了。母亲,我有钱交学费了,我还给你买了点补品。”
颜征在听了,脸立刻正色起来,厉声问道:
“哪乏的钱?”
“母亲,是正大光明的,孩儿给街上办婚丧的当吹鼓手挣来的钱。”
“什么?谁让你去当吹鼓手?”
“母亲,孩儿是下学了去的。”
“不行!人家会看不起你的。”
“你给我跪下。”
孔丘跪了下来。
“孩子,母亲决不让你去挣钱,母亲要你上学念书。”
“不……母亲,孩儿要一边念书,一边挣钱,孩儿要为母亲分忧愁……”
“丘儿,我的好孩子。”征在抱住孔丘,泪水一滴滴流在孔丘的额头上……
这是孔子难忘的一天,母亲打开她放在床头的箱子,从箱底下取出了一个木匣子,她打开了木匣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只铸得极精致的黄铜鼎。
孔丘奇怪地看着。
“孩子,母亲给你讲这铜鼎的来历。”
孔丘依然长跪着。
“你看这铜鼎铭文刻写的是什么?”
孔丘凑过头去看了,见上面写着:
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循墙而去,亦莫余敢侮。馑于是,鬻于是,以糊余口。
“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孔丘说:“照字面的意思应该是每次受命时,都应俯首躬腰,靠墙慢行,恭恭敬敬地,小心翼翼地,这样才不会遭到非议。才能用之煮糊口。”
“母亲,儿想听听这鼎的来历。”
“这个鼎的铭文是你的第七代祖父正考父制的。”
“正考父?”
“对,他谦恭廉正,他三次接受刑命,一次比一次更虔诚,他曾经是宋国戴公、武公和宣公的辅臣。”
“宋国的辅臣?母亲,我的先辈是宋国人?”
颜征在回道:“对,你的祖辈是宋人。你已经是第十五代了。最早的始祖是微予启,微子启原是商代人。周武王伐纣取代商朝后,微子启被封于宋,所以你的始祖应该是商汤的后代。微子启死后,弟微子仲继位。”
母亲喘息了一阵,又接着说:“到宋缗公,你的第十一代祖先,是弗父何,他把王位让给了弟弟,就是后来的宋厉公。所以大家都很敬重他,可见你的祖先具有谦让的美德。”
孔丘问:“那我们又是怎样成了鲁国人的呢?”
“哦,那是你的第六代祖先时,因为发生了政变,避难到了鲁国,从此孔氏家族就在鲁国生生息息下来了。”
孔丘眨了眨眼:“哦,原来是这样,我的祖先最早是商汤的后裔,后来封地在宋国,又避难于鲁国,最后就成了鲁国人了。”
颜征在又说:“丘儿,你最注重礼乐,那就必须知道周公制礼作乐。”
“母亲,孩儿知道。在学堂里,校长讲过周公东征、周公辅佐成王以及制礼作乐。母亲,孩儿最崇拜周公。”
“那,你知道周公吐哺,是什么意思吗?”
“孩儿知道,是讲周公求贤心切,连饭都顾不上吃,所以深得人心。”
“很好。至于你的父亲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这我早就给你讲过了,现在家道虽然败落了,但你是圣人的血统,英雄的后代,母亲希望你成才,不要去做那些鄙事。”
“是,母亲……不过……”
“不过想给母亲分忧愁,是吗?不用!你好好学刁,将来成了大才,那才真正给母亲分忧愁。”
“孩子,记住了吗?”
“母亲,孩儿记住了。”
一天,孔丘背着一捆竹简书,一路上顶着风沙回家,远远地就高兴地说:“母亲,您看,我借到书了。”……咦,怎么没有听到母亲的回音,莫非又带病下地去了。……到母亲屋里去看看,啊!母亲倒在地上,盆里的豆角洒得一地都是……
“母亲。”孔丘忙跑过去,扶起了征在,只见母亲脸色青灰,气息微弱。
“母亲,您怎么啦!”
颜征在用手捂着胸口,摇了摇头,孔丘忙把母亲扶到床上躺下。
邻居张大娘闻声进来喊道:
“孔丘,给大娘开门。”
孔丘忙出来给张大娘开了门。
张大娘说:“是不是你母亲又病倒了?”
“是的。她晕倒在地上了。”
“我进去看看。”
张大娘摸了摸她的脉,又看了看她的脸色,说:
“啊!不好,怕是不行了,我家里还有一只人参,我去煮来。”
不一会儿,张大娘端着参汤走了进来,她把征在抱了起来,一口一口地把参汤给她喂下……
过了一会儿,征在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渐渐地征在睁开了眼,她看着孔丘,两滴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母亲……”孔丘哭喊着跪在了母亲床旁。
“大妹子,你有话就快说吧。”
征在喘吁吁地、断断续续地说:
“丘儿……母亲……看你学已有成,本想撑着把你的婚事办了……再走……可是……不行了,这是母亲……最……最遗憾的事……”
征在又喘息了一阵,说道:“……你的哥哥孟皮是个跛子,很可……可怜,以后你要多……多帮助他。”
“孩儿听从,母亲放心。”
征在又喘息着说:“不要忘记我平时给你讲的周公制礼作乐……”
“母亲,孩儿记住了。”
征在又说:“你……去把我床头上的一个小木箱拿来。”
孔丘把小木箱抬了来。
“你把它打开。”
孔丘把小木箱打开,见里面用丝巾包着一个包,他把丝包递给了母亲。征在把丝包打开,拿出了一对玉镯,说:“这是你父亲在世时留给我的,你把它变卖了办婚……婚……”话未说完,头一歪便溘然而逝……
“母亲……”孔丘扑了过去,大哭不止……
如天塌地陷,如晴天霹雳,如山崩地裂……孔丘只觉得霎时间天昏地暗,晕倒在地上……
“孩子醒醒,孩子醒醒……”张大娘急忙用手掐他的人中,把孔丘唤醒了。
“母亲啊!你怎么就扔下孩儿走了……母亲啊,孩儿不能没有您,母亲啊!就让孩儿也跟您一块去吧。”
孔丘哭着就要用头去撞床,张大娘紧紧拉住……这时左邻右舍的人听到哭声都赶来了。
“母亲啊!你的一生就是为孩儿累死的呀!母亲啊!孩儿还未及报答您,您怎么就去了呢?”
孔丘悲痛的哭声震惊了四邻,他们都挤在屋子里抹眼泪,他们头一次听到一个男孩如此悲惨的哭泣声。
“母亲呵!您教诲孩儿读书做人,恩重如山,母亲啊!孩儿还没能让您过上一天好日子,您怎么就去了呢?”
孔丘的哭声引来了愈来愈多的人……
“母亲啊!孩儿尚未成年,您怎么就忍心丢下孩儿一人啊……母亲!……”孔丘又晕了过去,被众人救醒了过来。
一老者说:
“孔丘这孩子,又爱读书,又孝敬母亲,真是一个好孩子,我们大家都帮帮他,把他母亲掩埋了吧!”
“对,我们都帮帮他。”
于是男人们帮他母亲钉棺木,女人们帮他母亲做殓衣,好心的大娘们又拿来了白布给孔丘头上、腰上都系上了孝布……
晚上,张大娘为颜征在点上了灵烛,孔丘跪在柩前守灵。
“母亲……”孔丘的心里在滴血,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尚未成年的他实在无法承受。现在他虽然没有哭出声,但泪水却止不住地涌出……
母亲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邻居李大娘端来了一碗粥,劝道:
“孩子,喝口粥吧,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唉……”
孔丘接过碗,把粥喝了,站起来,对李大娘行礼说:
“大娘,多谢您了。”
大娘叹道:“幼年丧父,少年丧母,孩子,你的命好苦啊。”
“大娘……”
“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大娘帮忙的只管说,啊!”
“谢大娘。”
这是公元前535年鲁昭公七年的事,这时孔子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