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妃听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悲哽地说:“老佛爷,正因为皇上是一国之主,所以他不能逃走,国难当头,皇上逃走,丢下满城的百姓,丢下江山社稷,成何体统?皇上应该留下来,坐镇京都与洋人周旋,方能力挽狂澜……”
天刚拂晓,慈禧太后已经一身农妇打扮准备出逃,远处响着炮声……
她知道光绪帝正在宁寿宫忙着指挥埋珍宝,便往宁寿宫走去,光绪皇帝是她必须带走的第一个人,所以她亲自去叫他。她又令崔玉贵去把珍妃押来。
到了宁寿宫外,珍妃已被押来了。
被关了两年的珍妃,面色苍白,两眼发青,瘦骨嶙岣的身子穿着破旧不堪的蓝色衣服,长发拢了向后披着,如果不是那双天生妩媚的眼睛,那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是皇帝的宠妃。
慈禧和她的目光相碰,心里不禁一颤,这个监禁了两年的妃子不但没有哀求的表示,而是一副傲然的神态,那眼里射出的分明是仇恨和讥笑的目光。
慈禧压住怒火,说道:“洋人打进京城来了,现在我们准备暂避一下。你年轻貌美,又是皇妃,若是出了什么事,岂不辱我皇室?你还是趁早玉成吧!”
炮声愈来愈近……
此时,珍妃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安危了,她的眼睛搜寻了一下,不见光绪皇帝,就问太后:“皇上在哪儿?皇上也逃走吗?”
慈禧不耐烦地说:“皇上是一国之君,当然要暂避,难道要让皇上落到洋人手中吗?”
珍妃听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悲哽地说:“老佛爷,正因为皇上是一国之主,所以他不能逃走,国难当头,皇上逃走,丢下满城的百姓,丢下江山社稷,成何体统?皇上应该留下来,坐镇京都与洋人周旋,方能力挽狂澜……”
珍妃愈说愈激动,慈禧咬着牙听着,她万万没有想到两年的折磨,竟没有把她的锐气磨掉半点。
珍妃见太后没有打断她的话,便又接着说:“等战乱平息,皇上自然会接老佛爷回来,请老佛爷不要逼迫皇上出逃。”
未等珍妃说完,慈禧太后早已气得七窍生烟,额筋直暴。只见慈禧冷笑了一声,两眼射着凶光,向珍妃逼了过去,冷冷地说道:“皇上走不走,由不得你,也不用弥操心了,你还是赶快上你的路吧!”
“老佛爷,皇上不能逃跑,皇上必须留下来!”珍妃又跪下求道。
慈禧又冷笑一声:“好哇,你死到临头了还不忘煽动,皇上就是被你给蛊惑住了,早就想惩罚你了。来人呀,给我送走这个狐媚精!”对煽动皇帝与她争权的人,慈禧岂能手软?
太监们都怔住了,谁也不敢上前。
“崔玉贵,你还愣着干什么?莫非要哀家亲自送她走。”
“是。”
崔玉贵大步出来说了声:“珍主子,奴才失礼了。”说罢用他那双粗壮的胳膊,把珍妃拖了就走。
“放开我,放开我……”珍妃拼命地喊着……
珍妃拼命哭喊挣扎……
崔玉贵情急之中,忽见院角有一口井,便把珍妃拖到井边,他对珍妃跪下说:“珍主子,奴才这是奉命行事,请珍主子玉成,否则勿怪奴才无情。”
珍妃趁机往回跑,哭喊道:“我要见皇上,让我见一面皇上,死而无憾。”
“不行,老佛爷没有吩咐。”崔玉贵说罢,两大步跑过去像拎小鸡似地把珍妃拦腰抱住奔过来,就往井里塞,珍妃虽被倒提着,但她两手死死抓住井栏,哭叫道:“我不死,我没有罪……”
崔玉贵急了,飞起一脚往珍妃的心窝子一踢,珍妃惨叫一声昏厥了过去,拉住井栏的手也松开了,崔玉贵便“扑通”一声把珍妃扔进了井里。他又怕珍妃不死,便又慌慌忙忙地找了丙块大石头使劲砸了下去,只听井下一声惨叫便没了声音,然后他又哆哆嗦嗦地把井盖板压在井口上,这才跌跌撞撞地向老佛爷禀报去了。
光绪帝跟着李莲英来了,隆裕皇后、瑾妃也来了。
慈禧对光绪帝说:“皇上,快换上衣服,准备避一避,很快就会回的。”
“不,皇阿爸,儿臣请求留下,儿臣实在不想逃走,只要让儿臣留下,千难万难儿臣也愿抵挡。”
“只要你跟我走,回来后一定让你归政,皇阿爸回到颐和园颐养天年。”
“皇阿爸,让儿臣留下吧,儿臣不走,京城必须有人坐镇。”光绪帝跪下求慈禧。
“不行!京城有李鸿章抵挡就可以了,不要再多说了。李莲英,快帮皇帝换衣服,否则来不及了。”
光绪帝扫视了一下,只见隆裕皇后、瑾妃,却没有珍妃,心里一缩,便向慈禧跪下求道:“皇阿爸,珍妃呢?儿臣恳求皇阿爸带珍妃一同走,孩儿一生只有珍儿一个知己,没有珍儿,儿臣就活不下去了。望皇阿爸垂怜,答应孩儿这惟一的要求吧!”光绪帝悲哽着哀求。
光绪抬起泪眼哀求太后,慈禧太后毫不为动,只冷冷地说:“珍妃,她可不愿走,她已经留下了。我听说,鸱枭羽毛丰满了就会啄母亲的眼睛,这样的人我敢带上吗?”
“那她……她在哪儿?”
光绪顺着慈禧太后躲避的眼神望去,只见崔玉贵脸色煞白,浑身哆哆嗦嗦着走了过来,向太后禀报道:“禀太后,珍主子已经到天国去了。”
“啊!是你把她杀了,你这个该死的奴才!”光绪帝站了起来打了崔玉贵一巴掌。
“奴才岂敢杀主子,是珍主子自己留在水井里了。”
“啊,爱妃……”光绪帝听了如天塌地陷立即昏了过去。
“快救皇上。”慈禧吩咐。
王商赶快掐光绪帝的人中,又按抚他的心窝,过了一会儿,光绪帝才睁开了眼,他哭着站了起来,不顾一切地从崔玉贵来的方向弃去。
“珍儿……”他悲怆地哭喊着。
“快把皇上拉回来。”慈禧着急地大叫。
此时,炮声和呼喊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在奏一曲历史的悲歌。
井……
一口阴森森的、冰冷的井横在院角下。
光绪帝扑了上去,拼命的揭井盖……
赶上来的王商和几个太监把他紧紧抱住。
“放开我,放开我,朕不想活了,爱妃……让朕也和你一起死吧!……珍妃啊,你死得好惨!”光绪帝大哭不止,在一旁的太监无不留下了眼泪。
“轰”地又是一声炮响,李莲英跑了过来拉住皇上就往回拖。
“皇上,快走,要不就来不及了,老佛爷着急着呢!”
“爱妃……”光绪帝痛不欲生,又昏了过去。
李莲英和几个太监把昏过去的光绪帝塞进一顶软轿抬了就跑……
神武门外,一行车马已在等着,慈禧上了一辆车。
光绪膏又被塞进了隆裕皇后、瑾妃、大阿哥的一辆车……
马车飞快地往西狂奔而去。
“轰隆隆……”
剧烈的炮声掩没了马蹄声,大清朝皇太后挟持着皇帝正仓惶出逃。
这一天是光绪二十六年七月二十一日(1900年8月14日)。
秋风惨惨,鲜血飞溅,北京城遭了大难……
近十万八国联军从天津踏着义和团的血迹以及聂士诚、李秉衡等部队的身躯进犯到了北京城,保卫京畿的清军也一支接着一支的全军覆没……
敌军的大炮终于从广渠门压碎义和团的人墙冲迸了北京城,甘军统领董福祥逃跑了,义和团及部分爱国清军在城里与八国联军展开了剧烈的巷战……
英勇的义和团以血肉之躯并未能阻挡住洋人的洋枪洋炮,他们高呼着“刀枪不入!”的口号向侵犯的敌人勇敢地扑了过去,然而在枪炮声中,一排排义和团拳民倒在了血泊之中。
西逃途中的慈禧太后为了讨好洋人,也为了不留后患,给李鸿章及奕劻下令剿杀义和团,于是大量义和团忠勇之士皆惨死在来自腹背两面的屠杀之中。
经过几天几夜激烈的巷战,义和团死的死,散的散,少数又重回了乡村。
义和团虽然被利用了、失败了,但他们反抗列强侵略的精神,在中国反帝斗争史中写下了难忘的一页。
八国联军占领了北京城。
八国联军在北京城内烧杀奸淫无恶不作,八国联军统帅瓦德西公然下令在北京烧抢三天,于是大量民宅官邸被横遭洗劫,大凡与义和团有过一点瓜葛的全被斩光杀绝……
喊声、哭声、骂声响彻街头巷尾……
古城在颤抖、在哭泣……
未及逃走的王公大臣、皇亲国戚的大宅门也未逃劫难,联军往往破门而人,家珍财宝被抢劫一空不说,还让男的被辱、女的被污……谁敢反抗便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时间北京城火光冲天,血流成河……
不甘受辱而自尽的臣民不计其数……
翰林院学士、内务正大臣景善(《景善日记》著者),八国联军破城后,其妻、妾及子媳全部自尽而死,他自己被其子推人井中,其子因藏义和团民而被八国联军枪杀。
颐和园、故宫等许多名胜古迹遭刭了不同程度的破坏,《永乐大典》被抢劫一空,我国最早的古天文仪器也被瓦德西抢到了柏林……。
八国侵略军统帅瓦德西住进了皇宫……
北京古城受到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大劫难。
古城西安终于到了,已是深秋,在督抚、巡抚的命令下城里虽然已作了许多装饰来迎接慈禧一行,可是老天却不表示欢迎,秋风正卷着落叶在街上横扫着,仿佛要把刚人城的皇家落难者扫地出门似的。
陕西巡抚署成为了慈禧太后一行的临时行宫。此宫正厅为慈禧召臣议事之处,两旁厅设朝廷临时办事机构,慈禧太后及光绪皇帝、隆裕皇后等的寝宫设在后厅各室。其余官员则住陕西督署。
为避免造成迁都错觉,慈禧太后一行就只好在陕西巡抚署及督署两处将就一下了。
在慈禧的寝室内,慈禧坐在炕桌旁,荣禄坐在炕下的椅子上,李莲英给慈禧点好了烟,把烟壶递给慈禧后退出,内侍给太后、荣中堂上了茶后也退出在外室恭候。
慈禧又与荣禄开始了密谈。
荣禄是慈禧太后的第一决策人,其地位虽无法与光绪皇帝相比,但却是慈禧心目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每逢大事、关卡,慈禧总是先和荣禄通好气之后才召开御前会议。今天召荣禄来密商正是为了决定与八国联军议和条款的大事。
照例荣禄先喝着茶,等慈禧太后抽足烟。慈禧太后过足了烟瘾,侍女端未水杯,慈禧嗽了嗽口,之后又喝了几口龙井茶,才说:“李鸿章跟八国联军谈判得怎么样了?”
荣禄奏道:“禀太后,洋人条件很苛刻,要给那个被打死的德国人克林德树碑。”
“立就立嘛,过一段时间再拆了不就行啦。”
荣禄又说:“八国联军现增至十一国联军,要我赔巨款。”
慈禧声音压低说:“如果要洋人不反对我,你说应该怎么办?”
“满足他们的要求。”
慈禧点了点头,便不加思索地说:“传旨意给李鸿章,要他倾中华之物力,满足列国之欢心。”
“是。”荣禄点了点头。
荣禄又说:“八国联军还要求严惩罪魁祸首。”
慈禧想,只要不严惩我本人,其余任何人皆可,便说:“那就把端王载漪、辅国公载澜押送新疆终身监禁,永不得回京,庄王载勋令其自裁,这样八国联军该高兴了吧?”
荣禄会意。
二人正说着,有太监来报:“启禀老佛爷,大阿哥溥儁又去逛窑姐了。”
“知道了,下去吧,他回来时告诉我。”
慈禧愤愤地骂道:“这个大阿哥不是个好胚子,要真让他当了皇帝,恐怕我大清的纲常礼仪全要被他给坏了。”
荣禄趁机说:“那该把大阿哥……”
“废黜。”慈禧太后斩钉截铁地说。
荣禄松了一口气,心想终于不必再去为角逐新权力而烦恼了。
慈禧又吩咐他:“你把我刚才下的旨意拟出,让皇帝看一下。”
“是。”
“还有两个事,一是为确保与洋人的议和,对义和团及通义和团的要斩尽杀绝,不要让他们逃回老家去,否则今后又是后患。另一是听说李鸿章身体不适,也不知这老精灵的病是真是假,反正你赶快启程赴北京参加与洋人的议和,可别贻误了。”
“臣遵旨。”
荣禄心领神会地对慈禧深深地一鞠躬。慈禧看着这个与他情深似海、患难与共的知己妩媚地一笑做为回报。
荣禄知足地欷退下。
“荣中堂,吃罢饭再走。”慈禧不舍地挽留。
“谢太后赐宴。”
“传膳。”李莲英一声令下。
二十个太监手托菜盒鱼贯而上,其中四个太监利索地抬来了两张饭桌在外室拼在一起,慈禧下了炕,走到外室饭桌由西面东坐下,表示心向东方北京。
荣禄立在右侧。
一百样菜摆满了两张八仙桌,美酒佳肴应有尽有,她平素爱吃的菜,诸如燕窝鱼翅、清炖肥鸭、清蒸胎羊、杞子鹿筋、烤小乳猪、蘑菇鸡片、莲肉骆峰……即使逃难在西安也是一样不能少的。
照例是李莲英先尝,吃了无毒,然后慈禧开始品味,慈禧觉得好吃的便赏给荣禄。慈禧太后虽然在国难逃亡之中,但口福是万万不可简单的。
荣禄能得到赐宴的殊荣,自然喜之不尽,要知道能跟太后同桌进餐的只有光绪皇帝一人。所以怎能不让荣禄感恩不尽,使他愈发下定了决心,今生今世,就死心塌地的背靠这棵大树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