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二更)

——从前到现在能够娶你为妻, 一定是我这一辈子最想要的。

这话是高夕辉的肺腑之言, 以至于说出来之后,她的眼圈都红了。

高夕辉真的是震惊。

今天听到苏敏说国外已经有很多同性可以结婚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娶苏靖安。

天知道,她曾经起了这个念头多少次。

给她名分。

呵护她在怀中。

一辈子做自己的妻子, 不让任何人欺负。

年轻时的高夕辉还没有之后的沉稳, 她的眼里满满的都是虔诚与认真,融合着泪水, 一下子戳破了苏靖安的心。

苏靖安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怀里,“我……灰灰, 之前我做了一些事儿,让你无法原谅我。”

高夕辉抱紧她,“我知道。”

苏靖安一下子抬起了头,盯着她看。

高夕辉凝视她的眼眸:“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 你也不会从医院开始就心事重重, 你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是不是?”

一瞬的, 就在一瞬间, 苏靖安的眼泪落了下来。

——你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是不是?

她信她。

一如19年前,那时候, 在医院里, 高夕辉最后看她的眼神,苏靖安是明白的,可是就因为她的软弱纠结才导致了今天。

一盏夜灯。

苏靖安蜷缩成一团, 一手抓着高夕辉的衣襟,有些不安:“如果我说了……我……我害怕。”

高夕辉握住她的手伸展开放在自己的胸口,“你永远不会失去我。”她看着苏靖安眼神柔和,“当年,你就算是伤了我什么,瞒着我什么,我恨你,怨你,再不相见,我是不是也没有爱上别人?”

苏靖安看着她,安静的流泪。

高夕辉身子前倾,吻干她的泪:“我知道,从爱上你那一刻就知道,这一辈子,无论是爱也好恨也好,只要是你给的,我都不会放开。”

这怕是天底下最感人的情话了吧。

曾经的两个人,被岁月折磨的,谁都不敢不想去触碰那段痛苦的时光。

仿佛是一堵墙,挡在俩人之间,就算是还有情在,却全都触不到那层隔阂。

如今,高夕辉一如既往年少时的深情,心里也没有那么多芥蒂,苏靖安也终于可以说出了藏在心里多少年的话了。

那时候苏妈是肝癌,医生千叮咛万嘱咐家人:“肝癌的病人最忌讳的就是生病与情绪上的大起大落。”

高夕辉那时候正在西藏,苏靖安心里难过却不敢跟她说,她知道高夕辉在那里无论是气候还是环境全都不适应,她本就帮不了什么,怎么还能给她添堵。更何况,为了这个援藏名额,她付出了多少心血,只有苏靖安知道,这关乎她一辈子的前程。

苏靖安那时候工作也忙,她总请假领导也有意见,时不时给她个脸色。

她奔波于医院和单位,还要面对妈妈突然起来的崩溃,后来没办法,她和爸爸商量了一下,让苏妈先搬来她这里住,她这里离着医院近。

来之前,苏靖安特意把家里收拾了一下,还和苏妈提前招呼过,她是和高夕辉一起合租的。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当时苏靖安的领导让她去车里帮着拿酒说是给老领导送过去,她涉事不深,并不懂的什么道理,按照领导交代的把事儿办了。

可谁也没想到,第二天,她就出事儿了。

当纪委找来的时候,苏靖安都懵了,纪委的人员很惊讶的看着苏靖安,她认识苏靖安,“是你呀。”

苏靖安茫然的看着她。

纪委的人员上来说的也很简单,“我们收到了实名举报,说你给**送了两万块钱。”

两万块,在那个时候可不是小数目。

苏靖安一口否决,人家直接把监控拿了出来,原来那钱就在酒瓶的包装里面。

这算是铁证了,苏靖安被停职接受调查了。

一时间,单位里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那个年代跟现在不一样,这种事儿还是非常少见的。

曾经的天之骄子,一下子被扣上了这样的帽子,偏偏算计她的还是最信任的领导,苏靖安感觉天都灰暗了。

那天晚上,夜格外的冷,她走在北京的街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特别的想念高夕辉。

她多想现在就告诉她自己的委屈。

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都不相信她又怎么样?灰灰一定会信她。

回到家,苏靖安抱着西安偷偷哭了一会儿,她进了屋,苏妈和苏爸看着她欲言又止。

二老也知道这事儿了,可是谁都不敢问什么。

有时候人的运势就是这样,一件事儿倒霉,事儿事儿都跟了过来。

星期四。

苏靖安在医院开完药,刚去菜市场买完菜,就接到了爸妈的电话,她们在电话里态度很严厉,让她马上回去。

苏靖安紧张极了,她到了家,面对的就是父母的哭喊与咆哮声。

不知道是谁打了电话,告诉二老她和高夕辉的关系,二老彻底崩溃了,他们一口咬定,女儿的不幸都是高夕辉带来的,送钱也跟她有关,还怀疑女儿是不是被她下了咒,她去西藏去也是跟什么邪术有关。

苏靖安都要疯了,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跟爸妈发过脾气,这一次,却吵得了个彻底,摔门而去。

晚上,她抱着西安流落街头,苏靖安坐在公交车的长椅前,默默的流泪。

西安仰头看着她,“喵喵喵”的叫着。

混乱了一晚上。

第二天,苏靖安去找了黄老,她可以允许别人泼自己脏水,但是高夕辉不能。

她不能人不在,还要被人无辜污蔑。

黄老的学生遍天下,平日里苏靖安低调,从未露过什么,谁也不知道她是黄老的嫡派弟子。

一直到黄老把苏靖安的领导叫来,点着烟语重心长的说:“你把那两万挪作他用,我就不说什么了,窟窿我这儿给你堵上,别说是两万了,就是二十万,你也不能毁了人家娃娃的前程。”

对方面如死灰,“黄老,我这……我怎么能让您。”

苏靖安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这个从她进入单位就带着她的领导。

人走了。

黄老语重心长,“你吃一次亏也好,在这条路上,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明白了吗?”

苏靖安点了点头。

黄老:“回去吧,他不敢再乱做手脚了,纪委那边,我会招呼一下。这事儿本来跟你无关,你牵连进去,不仅仅是因为你,还是因为你和灰灰的关系。”

她们就算在小心,在日常举动行为上再谨慎,眼神里的爱意也隐藏不了。

黄老:“回去吧,先把家里解决了。”

苏家已经闹成一窝粥,那时,刚刚上班的苏培也被叫了回来,他这个时候正和以柔恋着,对于感情很能理解:“爸妈,你们别——”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妈骂了个狗血喷头。

苏爸更生气,简直是怒火攻心,他盯着苏靖安:“你到底能不能跟那个变态断了?”

苏靖安看着她,深吸一口气:“她不是变态,是我的爱人。”

话刚说完,苏爸一巴掌下去,把苏靖安的脸都打歪了,苏培吓了一哆嗦,“爸,你干什么!!!”

苏靖安感觉头嗡嗡的,周围的声音都好像听不见了一样,她当时不知道自己被打的耳膜穿孔了,只是固执的与爸爸对视。

怒火攻心间。

苏妈晕了过去,被紧急送到了医院,医生一看这样,叹了口气:“得化疗了。”

先不说那费用,就是老人承受的痛苦就难以想象。

偏偏苏妈还不肯接受治疗,她看着苏靖安,冷冷的:“你一天不和她断了,我一天就不接受治疗,看你是选那个变态,还是选生你养你的妈妈。”

苏爸也是有样学样,他看着苏培:“你也上班一年了,把那个什么纪委的地址告诉我,或者是□□办的,我要过去问问,我好好的一个女儿,怎么工作几年,被一个女人给勾引了?”

苏培脸都变了,“爸,你疯了?”

这个系统,不说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如果爸妈这么一闹,苏靖安的前途就没了。

苏爸下了狠心,他看着苏靖安:“你要是一辈子跟她这么下去,我还不如没有你这个女儿,把你带回乡下嫁人得了,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你自己做决定。”

几天的时间。

苏靖安瘦了一圈,她睡不着觉,就是在梦里,看见高夕辉也是心抽痛。

灰灰……

我该怎么办?

第五天的时候,黄老给她打了个电话,声音很雀跃:“我听说小灰要回来了,上面说她表现的特别好,还有立功,这次回来,妥妥的能升了,她可真是有志气,最年轻的女领导干部了。”

挂了电话。

苏靖安心里空荡荡的,苏培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压低声音:“姐,爸爸也知道她要回来了,真的要去闹呢。”

在亲情,爱情,未来之间反复痛苦折磨着。

她盼回了那个人。

苏靖安真的不止一次想把一切告诉她,可是她都没有敢,心里的话涌上来又被咽下去,她生不如死。

后来种种,她终究是伤了她。

还是以一种最极端的方法。

高夕辉听了苏靖安说这一切,有了片刻的茫然。

这么多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

苏靖安起身,脱离开高夕辉的怀抱,她走到床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递给高夕辉,并没有看她的眼睛:“这是我从忘川带回来的你写的……记忆,给你。”

她不想隐瞒了,不管高夕辉看了这一切,是决定离开也好,还是继续恨她也好,她都认了。

这些事儿藏在她心里这么多年,如今说出来了,她真的感觉压在胸口的大石头被挪开了一般。

高夕辉没有接那笔记,而是盯着苏靖安看,苏靖安始终低着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

高夕辉推开她手里的笔记,两手无比珍重的捧起了她的下巴,轻轻的吻住了她的唇。

苦涩的,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吻就这样落在了唇边,落在了苏靖安的心上,她像是傻了一样呆呆的看着高夕辉。

浅浅的吻。

高夕辉看着她,眼里都是泪:“你啊,你个傻姑娘。”

苏靖安的心特别疼,她看着高夕辉,害怕又不安:“你……你会信我吗?”

“不信吗?”高夕辉反问,她摇了摇头,淡淡的笑:“你如果真的爱上了别人,又怎么会孤单一个人这么久,你在等着谁,怕是45岁的我也知道,只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或者是一直在等你亲口告诉我。我告诉过你,这一辈子,除了你的话,我谁都不听谁都不信。”

苏靖安低着头默默的流泪,“对不起……灰灰,对不起……只是……”她抓着高夕辉的手,想要说“别离开”,可怎么也说不出来。

高夕辉擦着她脸上的泪,喃喃的:“我心疼你,又生你的气,我们之间明明有爱的,安安,为什么要错过19年……”

那一天晚上,苏靖安缩在高夕辉的怀里哭了个畅快,她知道就算是现在的高夕辉原谅了自己,当她恢复那一天,以她的傲气,很有可能还会离开。

她很不安,身子蜷缩成一团,手抓着床单。

高夕辉陪了她许久,一直到深夜,她披了一件衣服起身,给苏靖安掖好被子,去了书房。

凌晨三点。

苏靖安醒来没有看见人,她有些不安的叫了两声“灰灰”,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四处找着高夕辉。

终于,在书房的藤椅上看到了那个疲倦睡着的人。

她的身体经过了大的创伤,一时半会难以恢复,很容易疲倦。

苏靖安走过去,拿了一件外套给她披上,她走到书桌前,想要把那盏灯给她关了,却意外的看见了桌上的纸。

——2019年9月24日,写给年老的自己。

老灰?呵呵,也许我该这么叫你?自己跟自己对话,我怕不是精神分裂了吧?

我知道,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已经恢复了,记起了你们的曾经,你们的过往,你们之间的种种纠缠与痛苦。

我知道,年轻的我没有办法去撼动你什么,毕竟自己的脾气自己最了解。

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一声,不要离开她。

无论多么的愤怒痛苦纠结,也要多想一想当初。

想一想那个为了你放弃了许多的女孩。

想一想那个只会为你一人而微笑害羞的女孩。

想一想那个在车站送偷偷哭泣的女孩。

想一想那个已经受了惩罚孤单一人承受了这么多的女孩。

想一想你曾经对她许下的誓言。

如果用尽浑身力气都忘不了,如果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惦记着她,那余生,就好好的跟她过吧。

如果还是不能原谅,也请你,不管多么的愤怒,不要伤害我的女孩,不要再说一些违心的话让她流泪。

毕竟现在的我是这么的爱她。

我不是要说服你,只是知道,你也一定还深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