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在耳后的呼吸灼烫微重,听得她心弦直颤,本就是濒临溃防之际,听见人声,她抖得更加厉害,哭着道:“不要……他们会听见的……”
裹着自己的温软开始无意识地翕动收缩,怀里的娇躯像流莺扑过花枝,战栗不止。嬴衍倒抽了一口凉气,额筋如要裂开。
“叫他们等着!”他抱起她,往一旁的榻上去,丢给殿外的青梧一句。
青梧脸上赧色莫名更深,红着脸走出了大殿。
嘉王和瑞王正候在徽猷殿的丹陛下,见他出来,试探着问:“怎么,陛下不愿见我等?”
“陛下有言,请二位亲王在外等候。”青梧言简意赅地道,耳郭仍余一丝残红。
嘉王与瑞王对视一眼,心下已然明白了大半。瑞王笑出了声:“皇兄可真是艳福不浅。”
这侍卫是碧泉宫的弟子,自幼修道,性情清冷。能让他红着脸出来的,除男女之欢以外,还能是因为什么事?
他们初被放出时,外头都说新帝对苏家女一往情深,前时因为苏家女病重,始终未有成婚,也就至今没有后妃。
然而才被放出一天,他们便亲眼验证了这流言的不可信。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后殿的温泉汤里,岑樱被本该日理万机的新帝陛下抱在怀里,用柔软的大巾一点一点擦着身上的红印。
她已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汗湿的小脸贴在他颈下,玉白双臂无意识抱着他,原本白皙柔滑的后背也因与他袍服上绣的龙纹摩擦而显出浅浅的红痕。
他原嫌她聒噪,此时安静下来却觉有些诡异,一边替她擦着一边道:“哭什么。”
“把朕的地图都毁了,难道你不舒服?”
怀中的女孩子一下子激动起来:“你胡说什么啊!”
她觉得他真是不讲理极了,方才在书案上欺负了她一场还不够,又在榻上欺负她,然后就是现在。
好几次她哭着求他不要了,他却理也不理。
他从前从不会这样对她,她的闷罐儿是很温柔的,就算做了皇帝也不舍得和她说重话,更不舍得一直生她的气……
岑樱鼻头一酸,险些又有泪珠扑簌簌。嬴衍冷冷瞪她:“还有力气,看来是朕不够卖力。”
“别……”她瞬然慌了,坠着清露的小脸楚楚可怜,嬴衍脸色漠然,却是抱起她回了寝间。
早有不知何时进来的宫人替她备上了干净的寝衣,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榻上。
他板着脸将衣裳一件件套于她身,岑樱乖顺地任他摆弄着,恍惚生出错觉,似又看到了从前清溪村里那个总是冷着一张脸却对她很好的夫君。
于是她喃喃出声:“夫君……”
“你还生樱樱的气吗?”
嬴衍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置若未闻。她只好噤声。
躺在榻上睡了一会儿,再醒来他已不见了。身上仍有残存的玺印,像一朵朵红云开绽在身上,十分醒目。
岑樱在心里悄悄埋怨,起身下榻想去后台浴池子里再洗一洗,不想还没有走出几步,身后忽传来冰冷的一声:“去哪。”
她唬了一跳,回过身,见他已把书案搬了进来,正批改方才没批完的折子,忙道:“我想去再洗洗……”
方才他并没有替她怎么洗,毕竟印在那个地方,他一碰就酸麻得要命。然而尽管百般抗拒,却还是被他捻住狠命揉搓了几把,蚀骨销魂,她想起来就腿软。
嬴衍抬眸,似笑非笑。岑樱莫名就心虚起来,赶紧道:“你要是不高兴,我不去了。”
他只冷笑:“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和朕有什么相关。”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岑樱赌气说,“给你道歉你也不接受,说喜欢你你也不信,由着你欺负了你还这样……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你是真心道歉的吗?”他并未抬头,手中御笔朱批未停,“朕都懒得戳穿你。”
“是真的啊。”岑樱在他身侧坐下来,“害怕夫君伤害阿爹是真,想和夫君和好也是真,樱樱真的很喜欢夫君的……”
她嘴里还说着表白的话,却被他打断:“岑樱。”
他抬起头来,眼眸沉静如夜:“从今以后,你的眼里、心里都只能有朕,若再让朕听到你在梦里喊其他男人的名字……”
“哥哥也不可以吗?”她好像有点明白他今天的怒气从何而来了,呆呆地问出了声,“是我哥哥,又不是其他人……”
他并未说话,盯着她的眼神却一阵发冷。岑樱只好应下:“好吧。那你的心里也只能有我……”
“不可能。”他语气极严肃,“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朕的妻子吗?你又有什么资格和朕谈条件?”
她面色一白,一下子噤了声,惶惶立着的样子瞧着又有些可怜。嬴衍语气生硬:“过来,替朕磨墨。”
无论如何这也算是个释放和好的信号了,她怏怏地照做着,情绪却十分低落。
他说得不错,她之前的确不是真心道歉,因为她没觉得自己离开有什么错,唯一的错只是不该不辞而别而已。
她离开,是因为爹爹和她不能适宜这里的生活,她厌恶这里的勾心斗角,厌恶这里的冷漠残忍,就算有他在也让她十分的压抑。
现在,他也对她爱答不理的,她是真的不知今后会如何了。
嬴衍脸色微青,不动声色地瞥她一眼。
这个绝情寡义的女人,每每做错了事都想着讨好卖乖地糊弄过去,种种乖顺,也只是担心他迁怒她养父罢了。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从前,她要的任何承诺他都很轻易地给了,换来的却是不被尊重和弃如敝履。既然如此,今后,他不会再给她任何承诺。
——
殿外,嘉王和瑞王一直从日照当空等到了太阳下山也不见皇兄出来,不得已问青梧:“敢问陛下何时拔冗接见我等?”
青梧还未及回答,梁喜执着拂尘走了出来陪着笑道:“真是不巧了,陛下今日没空,二位殿下改日再来吧。”
兄弟俩一阵愕然,心下万般火气也不敢表露出来,礼仪完备地告了退。
“长兄真是欺人太甚!”回到生母崔太贵妃的宜春殿后,瑞王沉不住气地先抱怨开了。
他们早知道嬴衍不会放过他俩,但他毕竟放了他们出来,又封了亲王,没想到这才第一日呢表面功夫就不愿做了。
崔氏听完也笑了:“陛下最近同永安县主打得火热,前些天永安县主逃出京中,陛下直接追去了滑县。还真是一往情深呐。”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嘉王道:“我怎么听说岑氏女被认了养女?这又怎么回事?老东西之前不是还想纳她?难道是父子聚麀?”
“谁知道呢。”崔氏幽幽叹了口气,“总之,你们能被放出来不易,能忍就忍吧。陛下至少是不会再下杀手了。”
她被幽禁已久,由一开始的争强好胜渐也变得平和起来。横竖已成输家,只要能活着,这比什么都强。
两兄弟再度对视一眼,并未开口。
成王败寇,他既上位,哪有不杀他们之理。与其坐着等死,倒不如放手一搏。
——
此事过后不久,上阳宫里的太上皇便知道了两个儿子求见却被晾在殿外等了一天的事,自然,也一并知晓了当日长子在徽猷殿里的行事。
修道多年的他罕见地发了脾气,命人将长子叫了来,怒声质问他:“你都做了些什么?!你不知道永安是你亲妹妹么?”
“妹妹又如何。”嬴衍满不在乎地开口,语气脸色都冷静得可怕,“阿耶难道忘了吗,儿当日就说过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河所至,莫非臣妾。”
“只要儿子愿意,全天下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为儿子所有,包括永安。”
“逆子!”嬴伋怒骂道,随手将手中的拂尘砸到他身上,“你是存心要气死朕,是吗?”
嬴衍慢条斯理地拾起拂尘,抬手理了理:“儿绝无此意,儿只盼着阿耶能好好在这上阳宫中,颐养天年。”
末几字被他咬得意味深长,嬴伋震怒的脸色微僵,却没有再说下去。
嬴衍于是告退,那柄拂尘,也被他恭敬地双手交还,俨然一幅父慈子孝的和美画面。
他走后,嬴伋的脸色登时寒沉下来。
事到如今,他已十分怀疑岑樱是否真是他的女儿,儿子又是否与云娘、谢云怿他们勾结,一起骗他。
自然,其中最让他愤怒的还是儿子的态度。
的确是他的种,才上位几天,就要反了天了。他能把他扶上去,也自然能将他拉下来。
不过,眼下柔然即将来朝,邦国大事,他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动手。思来想去也就是自己的生辰宴最为合适,距离眼下也还有两月之期,筹备正是时候。
于是唤来卞乐:“派个人去瞧瞧宁渊,假休得如何了?”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柔然王庭。
身着胡服的汉地使者进入可汗大殿的时候,王座上的男人手捏着千里之外的来信,已焦灼看了许久。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有一张刀刻斧凿的脸,五官俊美,线条分明,与中原汉人几无两样,只一双狼似的眼睛里泛着淡淡的蓝,有若琉璃。
他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语气却不怒而威。使者战战兢兢地答:“启禀可汗,我们的人去往滑县接迎岑先生和岑娘子时,二人就已经被捉走,观其旌幡,当是京城皇族。”
当日义父求助的书函亦来自大魏的皇都洛阳,信中寥寥数语也让他看出了一些端倪。义父和樱樱,当是招惹了什么不能招惹之人。
男人微微垂敛眼眸,眼底暗流涌动。
看来,保险起见,他得亲自去往中原一趟。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