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二章

周爸爸晕倒最先是被隔壁王叔发现的,他们约好了今天一起下棋。

乡下的人家,邻里关系都很好,只要不出远门,门都是不锁的。

王叔见家里大门敞开,屋里却安安静静,硕大的屋子没有任何人声。

“老周?老周?”他一边喊着一边往屋走去,进屋没多久就看见周爸爸倒在了厨房门口。

火急火燎的叫上隔壁有车的人家,匆匆送往镇上的医院。

自周简回到星城,不是没有央求过周爸爸跟她住,或者住在之前那套老房子。

他们当初给周简看房子的时候,充分的考虑到了一碗汤的时间,同一个小区,不同的栋,走路不过十分钟.

但周爸爸不愿意,他说那屋里太冷清了,也不想跟周简住,说不方便,他执意要去守着周妈妈。

他们在乡下他们老早就起好了一栋屋子,等着退休后俩人一起养老,而现在却也只有周爸爸一个人住。

周爸爸确实在乡下也更自在一些,时不时跟几个好友下下棋,种种菜,养了几只鸡,只等着周简回来宰杀。

所以她最后也妥协了,乡下的房子开车也就一个小时出头,她几乎每周末回去一趟,以为这样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她没有考虑到,一旦年纪大了,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也无法抗拒,就好像这次如果不是王叔,后果将无法想象。

周爸爸在当天深夜清醒没多久又昏迷过去了,紧急办理的转院,幸好周简和陆行都在身边。

陆行此刻再一次坐在医生办公室,周简也想跟来,被他劝住,他小声哄着她:“叔叔身边也需要有人陪。”

周简的情绪被渐渐安抚下来,脸色惨白的坐在床边,眼下的乌青,因为皮肤的苍白衬托得尤为突出。

市二医院的医生手里拿着DSA的片子看了会:“现在病人是有两颗瘤,现在一颗瘤渗血导致病人的昏倒,现在建议是立刻进行手术,看家属这边是选择开颅手术还是介入手术。”

陆行在来的路上已经查过了一些资料,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问:“渗血严重吗?”

医生眉头紧蹙:“相比动脉瘤破裂的话还算好,但是现在蛛网膜下腔还是有些淤积的。”

“手术风险大吗?”

他很清楚周爸爸对于现在的周简意味着什么。

她再也无法承受住失去周爸爸的痛苦了。

医生轻咳两声,放下手中的片子:“这风险肯定是有的,我们也不敢跟你保证百分之百,情况好的话,手术后一周内会清醒过来。”

“如果情况不好呢。”

“昏迷不醒,我们只能保证病人有生命体征。”

陆行双手攥的很紧,医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又开口:“病人之前还清醒过一阵,手术后苏醒的几率还是比较高的。”

陆行:“介入是不是比开颅更好?”

“介入手术的风险肯定要比开颅小一些,但是介入手术有一定的复发性。”

“复发性高吗?”

“大概两百个人之间会有那么一个,一年以后回医院做个复查,而且介入手术创伤少一些,除了费用高一些以外,其他方面都比开颅要好,恢复得也快一些。”

陆行暗自松了口气:“什么时候可以手术呢?”

“病人这个情况,建议是越早越好,你们家属确定好以后,我这边安排尽快手术吧。”

陆行沉思了一会:“做介入吧。”

医生从电脑上打出一张单子,又盖了个章递给陆行:“拿这个去四楼介入科的手术室预约一下。”

陆行拿着手上的单子下到四楼预约手术室后,又去了一楼预存了二十万手术费。

手术约在第二天的上午,这期间陆行一个人忙前跑后,他像学校请了一周的假。

趁着空隙,他陪周简去了一趟精神科,医生又给她开了几盒药。

出了医生的办公室后,周简手里拎着装药的塑料袋,走着走着突然不动了,陆行走在前面突然发现她没跟上来,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她还站在原地,望着他。

陆行想也没想的大步走回去,牵住她的手:“怎么不走了?”

周简:“你会不会走?”

她的话说的没头没脑,但他还是听懂了。

她在害怕,害怕他把她当累赘,害怕他会丢下她一个人前行。

他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周简,她在他面前一直以来都是很坚韧的样子,重逢后的她展现了她的跟以往很不同。

陆行觉得心脏像被人紧紧的攥了一下,攥得生疼,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乱了。

“我不会一个人走的,你相信我。”

周简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手里:“我相信你。”

他和周简回到病房后,看到袁岑钦站在病房外,周简有些好奇,目光迎了上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袁岑钦指了指她身旁了陆行:“过来找他。”

她突然想起,上次在酒店他们在一个包厢吃饭,他们是认识的。

周简以为他们俩有话要说,走进病房,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俩。

陆行几乎彻夜未眠,脸色看起怏怏的,下巴的胡子茬冒着刺头,这个样子袁岑钦倒还是第一次见。

他出声调侃道:“你这样,可真不像中大设计系的系草了。”

陆行没有理会这句话,他摸了摸口袋里得烟,对袁岑钦说:“下楼抽根烟吧。”

医院是禁烟区,他憋着的的烟瘾突然上来了。

俩人走到离住院部有些远的花园里,陆行坐在长凳上,双腿向前曲着,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磕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

袁岑钦瞥了他几眼,坐在他身旁:“你那画稿怎么办?就要交了吧,那边催得紧呢!”

陆行从鼻腔里喷出一口烟雾,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淡淡的说:“不是还有半个月吗,不会欠的。”

袁岑钦有些急迫的开口“你现在这样哪有什么心思安心画稿子,你总不能随便对付吧。”

陆行的口气并不好,反问道:“那我就这样丢下她不管?”

两人的谈话并不愉快,随之而来的是漫长的寂静,过了半晌,陆行弹了弹已经灰白的烟灰,单手按着太阳穴,疲惫的开口:“你们不知道周简对我意味着什么?”

“她曾是我生命里的一束光,是她让我对这个世界又有了期待。”

“我没办法不管她的事,她现在状态很不好,我很害怕。”

“师兄,你知道吗,我很害怕又一次失去她。”

“我会疯的,我再也没办法承受一次了。”

袁岑钦看着面前的陆行,沉默了,他伸手拍了拍陆行的肩膀。

陆行是个极少流露感情的人,这是他为数不多在他面前泄露真情实感的时候。

或许说,每一次他身上沾染着生气的时候都是因为周简。

她让他更像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

陆行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他突的站起身来:“稿子我会按时交的,也不会敷衍了事,你放心吧。”

陆行把烟摁灭在垃圾桶上,手一扬,烟蒂落入垃圾桶中:“我先回去了,留她一个人我不放心。”随后转身离去。

袁岑钦看他的背影,心理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这个少年的每一次成长,似乎都是因为周简。

他像是拼了命的想要成熟起来,承担起那一份责任。

因为他与她之间相隔的那七年,也因为他爱她。

陆行沿着长廊回到住院部时,身上的烟味已经散去不少,

看见周简倚在住院部楼下的自动贩卖机旁抽烟。

他停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上前,眼中所有的景色全部褪去,独独只剩下一个她。

她垂着头,黑色的发丝遮挡住大半张脸,整个人站在那些显得有些寥寂,像是独自搁浅在人世间。

周简一根烟没抽完,拿起手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便匆匆随着人群,钻进大楼里。

陆行悄悄跟在她身后,七拐八拐,拐到了楼下的检查科外,她找了个凳子坐着,双手手掌反撑着,头微微仰着头,眼里无神的望着相隔几米的叫号牌。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周简猛的一惊看过来,看到是他以后松了口气:“你怎么知道我这。”

陆行:“因为我聪明!”

周简:“聊完了?”

“嗯,叔叔呢?”

周简朝前方紧闭的大门努了努头:“进去检查了,”说完又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应该快出来了。”

“怎么不等我过来,你一个人怎么把叔叔推下来的。”

周简冲他笑了笑,故作轻松的开口:“我找护士一起推下来的,陆行,那个病床好重啊。”

陆行将她放在膝盖上紧拽着裤子的手握进手中:“下次这样的事,打个电话给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不用逞强的。”

周简脸上的笑骤然僵住,像是想到什么,神情渐渐变得落寞起来:“陆行,你知道吗?我没能见到我妈妈最后一面。”

“爸爸不让我见她,我最后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骨灰盒里了,变成那样小小的一捧...”

“爸爸说怕我再受刺激,所以不让我见她。”

“可是你知道吗,我记忆停留的最后一刻,我还在跟她吵架,我一直和她在闹。”

“因为我知道她爱我,所以我知道我最后一定会赢,所以我肆无忌惮。”

“可是她...”

周简说不下去了,眼泪夺眶而出,她的声音被难以形容的悲伤堵在胸腔,她觉得自己提不上气了,急速的喘了几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跟他提起三年前的事,那些破碎的,凌乱的,令她负重前行的记忆压得她好疼好疼。

这三年来,她一直按压在心里的痛楚在此刻咆哮着苏醒过来,它们在她的心底叫嚣着。

她觉得自己扛不住了,她迫切的想找一个人分担这份痛楚。

陆行倏的将她拥入怀中,轻声的开口:“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她倚在他的怀中,逐渐平静下来,那些痛苦的回忆好像一点一点的抽离出她的身体。

它们在跟她告别,告诉她:都过去了,以后要好好的生活。

周简靠在他胸口小声啜泣,声音越来越小。

陆行轻声哄着,指腹抚过她的眼泪:“不哭了,没事的,真的。”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你跟我说过的,什么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结局已经码好了,明天正式结局

下午三点还有一章放松

会写几篇番外

然后全文会精修一遍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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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现在要去赶古穿的榜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