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简不在家,甚至不在鹏城,他去了关城参加大学室友李婷的婚礼
李婷要结婚的消息,是在她的通宵达忙着双十一的活动计划时得知的。
电话打来时,她睡眼惺忪的从桌上爬了起来,还不忘用手压了压睡的蓬松的头发。
听到这个消息后,瞌睡顿时醒了一半,要知道李婷是大学室友里第一个结婚的,比恋爱长跑七年的苏洁更早。
安排好工作后,她便休了年假,想趁着这次机会和多年不见的老友聚一聚。
等他抵达关城的时候,阵阵寒意袭来,她觉得自己似乎对北方的天气有些误解。
鹏城的十月月底穿短袖扛一扛也能捱过去,北方的十月月,寒风凛冽,刮在她身上的寒风似是在笑话她的无知。
她低头看着光着腿穿着短裙的自己,再看看机场穿着棉服从她身边经过的行人。
这她们活在同一个世界?
哆哆嗦嗦的从包里拿出手机,戳了戳屏幕,电话也快就接通,她张嘴的时候感觉凉风直往喉咙里灌。
“苏洁,给我...买...套衣服...到机场...来接我...”
周简说话的时候,冻的上下唇直打架,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她感到自己脚已经麻木,于是在机场光洁的地板上跺着脚,用来保持自己的血液循环。
苏洁来的很快,看到她的第一眼,笑得跟二百五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十月月底穿短裙来关城。”
见周简不说话,凑到她身边揶揄道:“你出门都不看天气预报吗?”
周简开门钻进车里,看着窗外已经落光的树干,没好气地说:“爱得俏,冻的叫,行了吧!”
苏洁依旧停不下自己的笑声,即使周简的白眼已经翻到天上去了。
周简趁着闲暇的这几天,和大学同学彻夜聊了个通宵,深感自己的青春是真的回不去了。
不过也只是小小的缅怀了一下,紧接着又跟苏洁在关城风风火火的玩了几天,整个人无比放松。
李婷结婚的前一晚,她坐在床上吹头发,苏洁从厕所出来,盘腿坐在床上:“李婷都结婚了,我还不知道要何年何月”
周简模模糊糊听到她的声音,关掉吹风机从床上拿起一条毛巾,慢慢揉搓:“你要想结婚,就催王浩呗!”
苏洁对着她摇摇头:“门当户对真的太重要了,王浩家太穷了。”
她擦头发的手一顿:“穷怎么了,王浩有出息不就行了。”
苏洁嗤笑一声:“穷山恶水出刁民,你是没见过王浩他姐姐,包你不想再见第二次。”
周简不接话了,别人的家事她不好妄议。
王浩几乎填满了苏洁的青春,苏洁一直迷恋于有安全感的人,部队出身的王浩满足了苏洁青春时期的所有幻想,他们初识于一场军训,一个靓丽肆意,一个成熟稳重,在一起的理所当然。
但生活并不是理所当然就能过好的,一路走来,周简看着她撞得头破血流,往日的迷恋被现实洗刷得剩下数不尽的怨言,还有回不去美好。
她没办法开口劝苏洁什么,日子都是自己做的,她所能做的只有在她脆弱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等她把头发擦干以后,看着半个身子躺在床上的苏洁,觉得有些好笑:“你现在的样子像条咸鱼。”
听到这的苏洁,翻身用手肘撑着上半身翻了个身。
周简的脑海里浮现出四个字:咸鱼翻身。
苏洁看着她暗自发笑的脸,调侃道:“我的阿简啊,真想看到你为爱痴狂的样子。”
周简脸上的笑意慢慢散退,将毛巾搭在凳子上。
为爱痴狂吗?
会有那么一天吗?
她也不知道。
第二天,李婷婚礼很是盛大,门口的横幅大大的写着:新郎赵凡宇&新娘李婷。
周简看着横幅倏地有些伤感,大学那些肆意的时光最终还是终结了。
那些相熟的面孔头也不回的扎进名为社会的染缸中,不知道他们是否也曾抽出时间回头看看曾经的自己。
周简正暗自伤神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周简?”
她回过头,疑惑的看着今天的主人公之一:“怎么了。”
赵凡宇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犹豫着对她笑了笑,又舔了舔嘴唇,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徐婧,她...还好吗?”
这几个字仿佛用尽了他的勇气,他忐忑地站在那里,等着她的回答,像是等待一场宣判。
周简突然觉得徐婧很幸福,有这么个人在惦记着她,转瞬又觉得可惜,隐隐替李婷感到不值。
结婚的当天还惦记着前女友吗?
赵凡宇暗自打量的她的神色,像是察觉出什么,忙紧张的摆摆手:“不是对她...”后面的话一时间没说出口,声音突然变小才从嘴里挤出:“就是想问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周简紧绷的唇线渐渐变得柔和:“她挺好的,真的。”
你知道的,她永远不会让自己过的不好。
她不是个会缅怀过去的人。
也许惦记着的只有你而已。
赵凡宇像是松了一口气,端着的肩部骤然松了下来,远处传来李婷清脆的声音:“凡宇,快来呀!”
他朝周简道了声谢,匆匆忙忙往李婷那赶去。
周简站在原地轻轻呼了口气,赵凡宇的这些话,或者真的只是和过去的告别,毕竟曾经那么相爱,最后也还是抵不过这俗世。
婚礼落幕后,周简风尘仆仆从关城回来已经是距离她离开鹏城一周了,这些天她几乎阻断了和鹏城的一切联系,竟然有种忙里偷闲的快·感。
到家洗漱后,她打开行李箱,开始整理从关城带回来的特产。
她看了看时间,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会,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拿了几包特产开门去了隔壁。
她站在陆行的门口敲了敲门,没人应声,敲门的手悬在空中停留了会,沉思了一会,又敲了几声,喊道:“陆行,你在吗?”
屋里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周简敲门的手放了下来,片刻门就打开了,伴随着陆行沙哑的声音:“你去哪了。”
周简看着陆行有些潮红的脸,没留意他语气里的质问。
她觉得陆行这个脸色不太正常,像是病了,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探探他的额头,却不想陆行微微往后一缩,即使动作很小,但周简还是察觉到了。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唐突,尴尬的想把手放下。
但陆行的动作更快,把额头蹭到她的掌心,冰凉干燥的手中传来一阵热意。
周简愕然的同时,感觉到他在发烧。
屋内温度慢慢升高,手心传来的灼热让周简有些不知所措。
她收回在陆行额头的手,悄悄往后退了一步,从门槛上退到屋外,然后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他:“去了一趟关城,给你带的。”
陆行眼里的光暗了暗,礼貌的回复:“谢谢。”
思绪在周简心里翻涌:走,还是留下?
她在心里犹豫着。
陆行站在屋里不说话,墨色的眼睛就那样盯着她,看得她有些心慌,她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那我走了。”
说完便不管不顾的转过身,把门带上。
陆行眼睁睁的望着被她关上的门,一声不吭,心里的失落被无限放大。
果然,还是这样。
萍水相逢而已,又怎么指望她会给他温暖。
他拿着周简给的特产,踱步回到沙发上坐着,头有些胀痛,开始变得有些昏昏沉沉的,突然又感觉自己的胃开始抽搐,阵阵绞痛传来,额前有了层薄薄的冷汗,因为疼痛,全身变得寒冷,一丝丝蔓延开来,他把放在膝盖上的手用力攥紧。
看着冷清的房子,空荡荡的,有些说不出口的落寞。
“噔噔”,门口又响起敲门声,陆行坐在沙发上思量了会,才把门打开。
门外是重新回来的周简。
陆行灰暗的眼睛里有了光,眼神越来越亮,迸发了名为惊喜的光,像初生的太阳,越来越炙热。
周简站在门外,小口喘着粗气,细小的汗珠凝结在额前,手里拎着两个袋子,透过塑料袋隐约可以看到是几盒药和一袋吃食。
她神色有些窘迫:“介意我进去吗?”
听到她开口,陆行才反应过来,动作迟缓的把门敞开,放她进来。
周简把袋子放在桌上,从里面翻出两盒药:“这个是消炎药,你应该有点喉咙发炎,然后这个是退烧药,这个是止痛药,止痛药你等头痛到受不了再吃。”
说完又打量了陆行几眼,视线停留在他抵住胃部的手:“你是不是还胃痛。”
陆行木然的点点头。
周简见状把塑料袋里的止痛药翻出来,看了看说明书,打开药盒,从里面抠了一粒药给他:“先把止痛药吃了吧。”
陆行看着她殷红的嘴,一张一合,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心底“咚咚”的响着,愈演愈烈,仿佛有种感情从心底爆发,控制不住,也不愿阻挡。
周简见陆行不接她手上的药,有些窘迫,以为他是有些洁癖,刚想把手伸过来,陆行抬手从她掌心拿过药。
指尖挠过她的掌心,她觉得有些痒痒的,她看陆行直接把药吞了进去,连水都不喝一口。
“你都不用喝水的嘛?”
陆行摇摇头,苦味从舌后根传来,他很少生病,即使生病也是抗一抗就过去了,夏迪才不会管他。
周简垂下视线,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碗白粥,又把一次性筷子掰开放在碗盖上,这才发现陆行好像一直没有说过话,她缓缓的抬头。
看到的就是陆行清亮的眼睛站在那里盯着她,目光清澈却含着某种异样情绪,她拿着粥的手一顿,嘴里剩下的话像是被什么阻碍,说不出口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静的出奇,四目相对,周简的心“咯噔”一下。
夜风沙沙拂过,带动屋内的窗帘,不太大的客厅映着暖色的光,每扇窗户都挂着白色的纱,从窗帘投下的阴影落到地板上,织出各色花边图形。
周简的影子倒影在餐桌旁,形成一个小小的光晕,她不自觉的动了一下,将手上的粥推到陆行手边:“把粥先喝了,再吃其他的药。”
陆行顺从的坐在位子上,像是饿狠了,一碗没有味道的白粥,也吃的津津有味,他吃的很急,但样子却很好看。
周简看着他的侧脸,指尖动了动,视线又移到餐桌的白纸,手不由自主的伸了过去。
周简的手刚伸出去,但陆行反应比她更快,扬手抢过那张纸,声音沙哑的开口:“随便画的,画的不好,不要看了。”
周简没想到会是一幅画,他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画,更加好奇了,垫着脚,伸长手去抢。
陆行高高举着那张纸,周简没有他高,在原地蹦了两下,也没能够着。
他看着她仰头的样子,听见了自己心脏的跳动声交织着她的呼吸声。
“给我看看吧。”周简央求道。
陆行紧紧的攥着纸张,终于还是放下了手,竭力不动声色的把画递给周简。
周简接过,单手翻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副山水画,她眼睛亮了亮:“陆行,你画的很好啊。”
然后双手端着,仔细端量,又真心称赞了一句:“真的画的很好。”
陆行竟然觉得嗓子发紧,咽了咽唾沫:“你真的觉得画的好吗。”
“陆行,你肯定很努力。”
是努力而不是天赋吗?
突然他觉得有些羞愧。
“真的吗?”陆行艰难的开口。
周简笑着对他说:“陆行,你很优秀。”
这句话,像是一阵风,抚平心中的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