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淡的香气扑入鼻息。
即使隔着衣衫,也能清晰感受到美人身上的温度。
一颦一笑,媚骨天成。
宴清霜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态,眉头却轻微蹙起,持握念珠的手也不自觉收紧几分。
那挂在他身上的猫儿却是得寸进尺。
温热的气息徐徐离开耳畔,堪堪擦过他的侧脸。冰蓝的妖瞳似能摄人心魂,正对上他冷淡的目光。
“下去。”宴清霜声音微愠。
雪初凝权当没有听见,丹砂檀口几乎贴上他的薄唇,只隔着不足寸许的距离,娇声道:“白日里抱都抱过了,现下作何却又不高兴?”
宴清霜深知她从不是乖乖听话的性子,既是决心要闹一闹,便不会轻易罢休。
他索性将她不安分向下的手捉住,重新闭目不作理会。
“宴师兄还是这么不解风情啊……”
雪初凝微一弯唇,笑叹一声,幽幽道:“师父说,我于双修之道颇有天分,这三年我在合欢宗也一直潜心修习此道,进展之快,连掌门都夸赞呢。宴师兄想要尽快提升修为,何不同我试试?”
她说着,便又贴近了几分。
而下一瞬,却蓦地扑了个空。
她本也不认为宴清霜真的能有所回应。
可她片刻前才刚从旧伤的痛苦中清醒过来,此刻身上依旧不大爽利,方才那一下便未能及时收住动作。
娇嫩的肌肤擦过粗粝的茶席,露在外面的小臂和手腕顿时红了一片。
雪初凝对此浑然不觉,顺势半伏在茶席上抬眼瞧他,“宴师兄莫不是听信了外面的那些传言?”
“你放心,世上郎君千千万,能入我眼的却没有几个。我啊,也只想要你做我的双修道君。”
“你若不信,不如亲自来验一验,看看我有没有说谎。”
音落,她轻轻吹出一缕香气。
那香气中卷裹着合欢宗独有的秘药,拥有不可言说的功效,居然就被她这般堂而皇之地用了出来。
宴清霜闪身出现在几步之外的地方,轻易挥散那空气中的迷香,垂眼淡漠看着她,声音里透着无限疏离。
“雪少主,自重。”
雪初凝眼神一顿,便怔在那里。
灵猫向来最能忍痛,可再次听到那人说出这样的话,她的心里依旧疼得厉害。
“别这样叫我。”
雪初凝失神一般看着自己的指尖,重复道:“宴清霜,别这样叫我了。”
那人并不应她,沉默半晌,低声道:“早些休息吧。”
说罢,他便提步往外走去。
她抬眼问他:“你去哪儿?”
宴清霜顿住脚步,语气生硬:“去和掌柜再要一间房。”
“不许去!”
雪初凝回过神来,赶忙跳起来拦在他身前,“反正你也不会被那些催情的药物影响,生什么气啊……”
“再者说,咱们差点就要做夫妻了,就算最后没成,何至于生分至此?”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便有些不管不顾,“我就知道,当初就不该在此事上妥协!若你早早便同我有了夫妻之实,看你如今还怎么……”
“慎言!”
宴清霜听着她的话,眉头拧得越来越紧,不由出声打断。
她连忙闭了嘴,又忍不住小声嘀咕:“还是和以前一样,半点开不得玩笑。”
见他依旧杵在门前不动,雪初凝终于服了软,“好了好了,我不闹了。”
“老板娘都说了,客舍根本不够用。这里这么大,你又何必再去占别人一间房呢?”
宴清霜微微一怔,问:“你听到了?”
她点点头:“是啊,听到了,我只是太疼了,不得已才变回原形,虽然当时意识不大清醒,但也能听到些外界的动静。”
“咱们先不说这个。”
雪初凝对这件事似乎不愿多言,她左右瞧了瞧,指着方才的茶席道:“我睡这里成吗?绝不打扰你!只我身上还有伤,这席子又硌又硬,分我一床被子总可以吧?”
“实在不行……”
说话间,她习惯性去挽宴清霜的胳膊,直到他再度躲开才有所惊觉。
雪初凝话音一顿,讪讪收回手,只试探着小心扯住他的衣袖,垂着头委屈道:“实在不行,我还当回你的灵宠好不好?就和最初的那几年一样。”
“宴清霜,我不想自己睡……”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宴清霜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终是心有不忍,便也软了语气:“你尚未恢复,去床上睡吧。今日之事,不要再有下次。”
雪初凝低垂着头,暗中撇了撇嘴,面上却笑起来,连忙应道:“知道啦知道啦。不过……”
她眉眼弯弯,全然一副天真模样,“宴师兄,你也太大意了。我可是小妖女,你对我……怎能丝毫不设防呢?”
听到这话,宴清霜才终于发觉自己体内的异样。
饶是他已至化神圆满的境界,此刻竟是再也动弹不得!
他微一蹙眉,问:“你又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只是想让你今晚乖一些罢了。”
雪初凝重新换上一副妩媚的笑颜,凑近过来,“宴师兄忘了,我如今可是合欢宗弟子。而合欢宗除了我师父,还有另一位深谙炼药之道的长老,宗里所有秘药皆出自她手。”
“我这次出来前,特地向她讨要了不少新鲜玩意儿,还都没有名字呢。原是想着有朝一日,为你我二人助兴之用,不料竟用在了这种时候。”
“宴师兄千万别小看这种药,潜梦长老虽只是化神期修士,但她炼出的东西,就连渡劫圆满也要敬畏三分。所以你啊,现在只能乖乖听我的。”
她说着,轻轻牵起宴清霜的手,将他带到里间的床榻边,而后略微捋起他的衣袖,露出他腕上那串菩提念珠。
原本十四颗白玉菩提子,如今已去其二。
其中失去的第一颗,她记得也很清楚。
宴清霜曾同她讲过,他的父亲青昀道君,早年为平定魔族之乱,携琉璃净世之众,在不归山同魔族苦战数月,终将其镇压在裂隙之下。
而青昀道君身上的致命伤,也是在那个时候留下的。
生死之际,正是菩提念珠为他挡去一劫,那颗菩提子也当场化为齑粉。
如此珍贵之物,宴清霜居然轻易就将其赠与他人。
还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凡人女子。
宴清霜感知到她略有些冰凉的指尖,从自己的掌心里一路上移,在将要触碰到那串念珠的时候,他忍不住低叱道:“别碰!”
雪初凝停下动作,掀起眼皮看他:“为何?”
他的脸色很难看,眉宇间隐现怒意,“那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雪初凝微一挑眉,点头道:“是了,先前三百年里,你从来都不让我碰。而今却为了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凡人丫头,大大方方地舍了一颗珠子给她。”
“她叫什么来着?哦,玉叶。这名字倒是有趣,可惜终究只是棵凡草,比不得真正的金枝玉叶。”
“不知她究竟哪一点入了你的眼?那小姑娘的声音听着娇娇柔柔,没能瞧见她的模样真是遗憾,若是下次再遇着她,我定是要仔细瞧一瞧的。”
“别这样说话。”
宴清霜听不得她这般刻薄的语气。
他咬牙几次尝试,皆无法压制这如同定身术一般的药效,索性好言同她讲道理,“你既听得到,又怎会不明白我为何要保玉叶?不要胡闹了,把解药给我,方才之事便不同你计较。”
雪初凝轻笑一声:“那你哄我啊,哄得我高兴了,说不定我就饶了你。”
她少有刻薄的时候,也当然知道宴清霜如此做,自是为了调查狾毒一事。
只这次见面以来,宴清霜对她的态度大不如前,让她心里很是难受。
难受得狠了,便会生出些贪嗔痴念。
她忍了一路的委屈和不甘,终于在此刻爆发。
她就是想闹一闹,想看看这个人的心里,究竟还藏着多少不能对她说的秘密。
宴清霜对此亦是心知肚明,但他实在不能开这个口。
一旦开口,先前花费许久才下定的决心,顷刻便会崩塌。
他不能带着她一同沉沦,不能让她也身处黑暗。
他垂下眼睫,目光里依旧带着疏离之色,压抑着怒意道:“解药。”
看到这样的眼神,雪初凝只当他是厌恶自己如此行事。
她心下簌颤,逃也似的收回视线,微垂着眼睫,双手环上他的腰,轻轻靠在他的心口上。
“我没有解药。”雪初凝闷闷说道,“潜梦师叔炼的药对身体不会有危害,至多药效发作时,身体像火灼一样,难受得厉害。不过你放心,方才给你用的这个,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效用,只是让你暂时无法动弹而已。”
“我知道,就算对你用了那些药,你也不会轻易就范。我舍不得看你难受……”
她轻轻闭上眼,听着他一下重于一下的心跳声,“宴清霜,你不知道,听见你对玉叶那么温柔地说话,我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所以,你要哄我。”
宴清霜感受到她手上微一用力,自己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此刻药效彻底发作,他几乎已经不能言语,只又惊又怒地看着她俯下身来,轻轻贴上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很尴尬,昨天忘记定时了,没发出来。今晚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