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飞行过程中,高桥松始终装作一副熟睡的样子,这是回绝那些企图搭讪者的最好方式。和登机的顺序一样,他也是最后一个走下飞机舷梯的。到达宜昌时,天已大亮。他举目四望,他看见机场的边缘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走近了,发现车牌号也和寺尾机关长说的完全吻合。后备厢盖专门为他虚掩着,高桥松把皮箱放进去,盖上盖子,然后坐进了汽车的后座。
“辛苦了。”司机用日语跟他打了个招呼,但没有回头。
“您也是呀。”高桥松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没有开口。两个人都明白,在这种场合没有必要做什么自我介绍。自此之后,他们没有再次交谈。
相比南京来说,宜昌要小得多。汽车很快就穿城而过,进入一条乡间的土路。
两小时之后,汽车停在了一座郁郁葱葱的丘陵下面。两个人下了车,司机指着土坡上面的一座孤零零的土地庙说:“他们在那里。”
“这附近有村民吗?”高桥松问了一句。他知道土地庙一般都建在村落的边缘,而他们的行动是应该绝对保密的。
“原来是有一个小村子的,不过放心吧,那里很早以前就没有人了。”
高桥松知道,这意味着出于某种原因那个小山村的居民们早就被屠戮殆尽了。
听到汽车的声音,土地庙里走出来几个人迎接他们。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相见,高桥松绝不会想到这几个土得掉渣的“山民”会是行动队的成员。
进了庙,他才知道那个川军军官已经死掉了,尸体被他们埋在了庙宇后面的竹林里。那个司机解释说,手下人下手重了些,的确有点遗憾。不过他们已经都搞清楚了,这个人叫易丹,是22集团军297团的通信参谋,中尉军衔。经过审讯,易丹供认他探亲的消息家人并不知道,所以高桥松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出川,即使受到宪兵的盘查也不会引起对方的警觉。高桥松随身带着自己的照片。照片是经过精心处理的,陈旧得发黄。行动队中有一个专门负责伪造证件的人,他把易丹的军官证上的照片小心地揭下来,把高桥松的粘上去。根据上面的印章,他已经篆刻了一个。那军官证本来就做工简陋,而且破破烂烂的,所以很快就做得毫无破绽。
除此之外,他们还准备了一封介绍信和几张批条,都是关于电台的,剩下的就是从易丹嘴里掏出来的供词,他的详细地址、家庭成员以及所属部队的各级长官的姓名、年龄、相貌,等等。为了做好受到盘查的准备,高桥松把这些都认真地一一牢记在心。
因为内容有点长,等高桥松完全记牢,已经是下午了。吃晚饭的时候,那个司机告诉他,可以睡一会儿。因为他们即将穿越的是一条封锁线,而他在出发前是要换上敌人的军服的。所以只能在天黑之后才能开始行动。即便如此,被对方的游动哨打死的概率仍然是存在的。
没有人被打死,所有人都安全地穿越了封锁线。这要归功于那几个行动队员。他们在这一带活动的次数非常频繁,准确地掌握了游动哨出没的规律。第二天早上,高桥松身着一身陈旧的川军军装走在一条羊肠小道上。一个“脚夫”牵着一头毛驴走在他的前面,毛驴的背上一左一右驮着装着电台的皮箱和中尉易丹的藤箱。其他人在把高桥松送到这条小路上之后,就借着黎明前的黑暗撤走了。
整整走了一天,等他们走到渡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开往重庆的渡轮要到明天早上才有。渡口周围有几家简陋的旅店,高桥松挑了一家干净点的住了进去。“脚夫”已经完成了任务,牵着毛驴默默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