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九月,棕南热的要命,地表温度可以把人烫伤。
金融系阶梯教室,许思楠坐在靠窗户边最后一排,玻璃窗的阳光懒懒的打在她的侧脸,很漂亮,五官立体,皮肤白皙,头发懒散的扎在脑后,戴了个金框眼镜,正趴在桌上唰唰唰写个不停,能看出来心情挺好。
程佳佳一脸正色的坐在她的身边,小声道,“奖学金名单出来了。”
许思楠正奋笔疾书,没抬头,反应很平淡,“然后呢?”
程佳佳一想到刚自己在官网看到的消息就一肚子气,但又太知道这姐妹的性格,生怕她一个激动再做出什么过激行为,磕磕绊绊,“然后,就是,这个吧,其实,是这样的。”
许思楠不知道这姑娘什么时候开始热衷废话文学,皱着眉头,“说。”
程佳佳碰了碰她的手臂,悄声道,“你可别激动,我看了眼名单,没有你。”
听完这话,许思楠终于舍得从本子上抬起眼,纤细白皙的手指把金丝框架眼镜取下,瞥向她,皱着眉头,“你说什么?”
程佳佳凑到她身边,更小声了,“听说是秃头搞得鬼,把你从名单里划掉,让别人顶了上去。”
她口中的秃头是棕南大学金融系主任,此人长得一言难尽,做人做事更是一言难尽,仗着自己手上有点权,肆无忌惮的压榨学生。只要是他不喜欢的,把他惹怒过的,必然会在背后给穿小鞋,期末成绩别想高到哪儿去。
这老头不是一般的遭学生恨,被举报过好多次,也不知道有什么背景,就是没事儿,系主任这位置坐的是牢牢的。
许思楠面无表情的看了程佳佳,突然跟阵风一样飘出了教室。
程佳佳没来及的抓住她,盯着敞开的教室后门,小心脏咯噔一下,“完了!”
许思楠出了教学楼,转身进了旁边的办公楼,走到二楼,直接推门而入。
坐在椅子上正美滋滋品茶的中年男人被吓了一跳,看清楚是谁后,满脸不悦,“许同学,进老师办公室不知道敲门吗?”
许思楠没正眼瞧他,快步走到办公桌前,眼尖的从一堆文件中看到了那份名单,白皙修长手指捏起,漂亮的眼眸开始扫视,“这是怎么回事儿?”
系主任穿着老式衬衫,个子不高,爱马仕皮带把腹前那坨肥肉箍的几乎快要溢出来,头上孤零零的几根毛抹上了发蜡,从她的角度还能看到泛着光。
老头神色闪了一下,皱眉,“什么怎么回事儿?这需要跟你解释吗?”
吧嗒一声,脑子里绷着弦彻底断开,像是一堆碎石头在泥巴土地上到处乱窜,彻底失了控。
许思楠三两下撕掉手上的A4纸,轻飘飘的扔到一边,伸脚对着老头的椅子腿就是一下,“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男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懵逼了,身子随着不小的力度晃了晃,嗓音尖锐起来,“你在干什么?疯了吗?”
许思楠头发丝写满了不耐烦,语气很冲,“我再问最后一遍,名单上为什么没有我?”
男人反应过来后,恢复了神色,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什么为什么,我想让谁的名字出现在上面谁就在上面,你拿个第一又能怎么样?”
许思楠话都没说,轻飘飘的把桌上的玻璃花瓶一推,碎在了地上,噼里啪啦。
紧接着,又是一声劈里啪啦,老式茶杯也跟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系主任哪儿见过这架势,气的两眼发黑,脑袋上的仅有的几根毛也跟着乱扭。
许思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到什么摔什么,屋子里就跟放鞭炮一样,好听极了。
系主任虽然是个男人,可其实就一欺软怕硬草包,被许思楠的轻蔑惊的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五雷轰顶,浑身发抖。
许思楠砸爽了,砸美了,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气急败坏。
她跟个没事儿人一样,镇定自若从人群中走过,然而谁都不知道她衣服口袋里的白皙手指,一直抖个不停。
莽撞的砸了系主任办公室后她怎么可能不害怕,可这笔奖学金是她的指望,想了想,没这笔钱的后果似乎要比砸办公室更恐怖,也就无所谓了。
许思楠从小在叔叔婶婶身边长大,她那对不负责人的父母在她出生后就各奔东西,她没见过她妈,连她爸都没怎么见过,还是叔叔见她身上流着许家的血,不情不愿的把她养在身边,寄人篱下的滋味怎么可能会好受。
婶婶不喜欢她,特别不喜欢,更别说上了高中后还要给她掏学费,因为这事三天两头跟叔叔吵架,他们两口子基本上都是男人向女人妥协,所以,要不是许思楠靠着在外面兼职打工,想上棕南大学,那就是在做梦。
这笔奖学金对她真的挺重要。
至于砸了办公室后会有什么后果她没想,也不敢想,但做就做了,何必再想那么多。
她就不是会在这种事情上纠结的性格,恢复的挺快。
回宿舍的路上有一条小道,种满了梧桐,许思楠挺喜欢看的,干净而又清冷的眼眶被两边的风景冲击的有点发涩。
她推开宿舍,见桌前两个姑娘视线停在自己身上,没什么表情的说道,“怎么,我出名了?”
程佳佳摇了摇手机,“很遗憾,你的壮举并没有登上校园网头条,连点水花都没激起来。”
许思楠意外的扬起眉毛,“???”
“知道为什么吗?”
程佳佳神秘兮兮地在宿舍小声道,“周靳回来了。”
周靳是谁,许思楠不陌生,可以说全校都不陌生,无论男女。
棕南大学是名副其实的985,能考进来的学生以前在高中都是人尖,实力自然没话说。
这哥跟他们一样是金融系的,成绩好的一批,不过相比卓越的脑子,他那张脸和数不清的花边新闻才让人心生感叹。
许思楠拿笔盘着头发的手一顿,没吭声,继续听。
“他不是陪他导师去临城参加那个什么金融峰会嘛,去了一个月。”
“可是把咱院女生心等的哇凉哇凉。”
“也不知道谁透露他今天的航班信息,说是下午到棕南,好家伙,舞蹈系和外语系两大系花直接去机场蹲点,没想到给撞了个正着。”
“好嘛,直接在机场撕了起来。”
坐在一旁追剧的邹芯抬起头,也加入八卦队伍,“听知情人透露,那画面感有够精彩,堪比年度戏剧大赛。”
“更搞笑的是,那位爷戴着墨镜,目不斜视的从两人身边走过去,一个眼神都没留。”
“真绝!”
“女人总是喜欢为难女人,两人被周靳的态度给伤到,回来就开始在网上互撕起来。”
“校园网上全部都是她俩的对骂,啧,好精彩,我好喜欢。”
许思楠满脸冷淡的听完跌宕起伏的狗血情节,毫不客气吐出两个字,“渣男。”
她口中的渣男躺在沙发上连打了个三个喷嚏,神色困倦,不爽道,“谁他妈在骂爷。”
肖子轩从棕大校门出来后,直接拐进对面一家酒吧。
见吧台处坐着一男生,正打着游戏。
他敲了敲桌面,“人呢?”
此人头都没抬一下,声音闷闷,“大少爷能在哪儿,忙了一个月,在人那卧榻上歇息呢。”
肖子轩点点头,转身往走廊尽头的包厢。
屋子里灯很昏暗,只有微弱的一丝光亮,沙发上躺着一帅哥,很有型的那种帅,黑衣黑裤,皮肤很白,五官轮廓硬朗锋利,眉骨深邃,清爽利落的短寸,黑外套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拉链也不好好拉,一双眼眸充满了锋刃戾气,像深夜的狼,让人看一眼都恨不得绕道走。
浑身就四个字,桀骜不逊。
帅哥正忘乎所以的抽着烟,听见有人进来,没抬头,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肖子轩在帅哥旁边沙发坐下,点燃支烟,开口,“听说周帅哥又破了棕大记录,上飞机前刚跟人在WeChat上确定关系,下了飞机就掰了?”
周靳眼皮微动,没什么情绪的抬了抬眸,两人隔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哥不耐的“啧”了声。
周靳想起就烦,在一起就只是看上那姑娘的听话劲儿,倒是没多喜欢,不过长得挺正,也就答应了。
可他妈才在一起不到三小时,面还没见到,直接在机场跟人撕.逼。
这能忍的了?坐上车就把联系方式删了。
肖子轩算是服了这哥,直接乐出了声。
两人聊了几句后,肖子轩手机响个不停,他瞄了眼屏幕,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大新闻,朝着周靳抬抬下巴,“哎,听说了吗?”
周靳瘫在沙发上玩手机,用鼻音随意的回了个“嗯?”
肖子轩笑得极其不正经,“妖风姐把系主任办公室给砸了个稀巴烂。”
棕南妖风姐这个外号还要从许思楠刚上大一说起。
许思楠9月进校开始,就在棕南大学出了名。
漂亮,长得太过漂亮,清冷中带着一丝浓颜风情,身材更是让人喷血的程度,谁看了不说一句“卧槽!”
别的系是怎么评价来着?真他妈的是颜值天菜,所到之处必然掀起一股妖风。
然而事实确实如此。
他们这群男生更是坏的没边,私底下直接叫人妖风。
从大一叫到了大二。
周靳在屏幕上划拉的修长手指微微一顿,薄唇勾起个看不见的坏笑,嗓音带着困乏的慵懒,“怎么,那秃头老头非礼她?”
肖子轩啧啧摇摇头,这少爷,嘴巴还是这么不饶人。
他把酒杯往身旁一放,扯了个笑,“你就可劲儿欺负人小姑娘吧。”
“你俩认识快半年了吧,怎么就偏偏喜欢怼她。”
周靳眉眼低垂,弯腰拿过烟灰缸弹了弹烟灰,玩世不恭的样子,吊儿郎当抽着烟,“到底怎么了?”
肖子轩不说话了,不太想继续刚刚的话题。
周靳见没了下文,对着他的腿就是一脚,眼皮耸拉着睨他,啧了声,满脸不耐,“到底怎么回事儿?”
肖子轩没所谓的拍了拍裤子,眼见着沙发上的帅哥脸色不悦起来,慢悠悠道,“好像因为奖学金,本来上学期奖学金有她,谁能想到老头让别人走了后门,直接把妖风从名单里划掉。”
周靳一脸散漫,“那秃头瘪三就是欠收拾。”
肖子轩接茬,“谁说不是,咱系就没几个看他顺眼的。”
“不是我说,许思楠挺可怜一姑娘,每学期都到处找地方打工。”
“就凭她那张脸,那身材,给人当模特都亏,嘿,这姑娘愣是不干这些,就要凭本事挣钱,周周都去给人当家教,挣点儿辛苦钱。”
周靳听完他一连串车轱辘话,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脸色冷淡,“你喜欢她?话真他妈的多。”
“......”
肖子轩其实真觉得许思楠挺好的,人嘛,总是对漂亮事物有格外好感,而且还一起吃过几次饭,自然就直接偏向对方。
他理直气壮点点头,“当然,天仙谁不喜欢。”
周靳满脸无神,拧着眉打了个哈欠,没对这事儿发表任何看法,从沙发上站起来,摆摆手,“走了。”
“哎,还没聊完。”
“聊个毛线,爷困了,回去补觉。”
“你在沙发上睡呗。”
周靳头也不回一个,插兜往外走,“这破烂赶快扔了去,膈的爷腰疼。”
肖子轩摇摇头,“这狗B。”
作者有话要说:周靳:说谁渣男呢!
许思楠:就你,当代渣男
周靳:我渣吗?作者,我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