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卡·布戈尼站在一张玻璃桌后面,一袭黑衣严肃冷傲,英气逼人。“我今天真的没什么时间,”她说,“我们可不可以尽可能简明扼要?”
“可以。”凯辛说。
他不紧不慢地环视房间。这是间镶着木壁板的大办公室,玻璃门书架擦拭得纤尘不染,皮革客户椅看上去很考究,窗台上的玻璃花瓶里插着几枝新鲜紫罗兰,窗外是光秃秃的树枝。
“很棒的一间办公室。”他说。
“有什么话,请尽快讲。”她的头转向一边,神情和声音都像一位正在跟后进生说话的老师。
“我觉得有些事情有必要跟你说一下,一些我个人的猜想。”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她的表:“我只能给你五分钟时间,精确到秒。”
“你弟弟被你的继父性虐待,那件事情你是知道的。”
艾瑞卡坐了下来,不自在地眨着眼,好像眼睛里进了什么东西似的。
“杰米和贾斯汀·费舍尔折磨并杀害了亚瑟·波拉德,我想这你也是知道的。杰米和贾斯汀在悉尼谋杀了一个叫罗宾·邦尼的人,你可能知道,也可能并不知道。”
艾瑞卡不自觉地抬起双手:“警探,这绝对是……”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告诉任何人,莱德劳太太见过杰米这件事?”
一个看不出情绪的手势:“莫伊拉年纪大了,她说的话不一定可信……”
“在我看来,莱德劳太太的神志完全清醒,她非常确定自己见到了杰米,并且你也是相信她的,不是吗?也是从那时起,你开始雇保镖了,在查尔斯遇袭之前。”
“凯辛警探,你已经越界了,我看我们也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我们可以正式约谈这件事,”凯辛说,“把你今天手头上的事先放一放,到圣基尔达路来,那样可能会更好。你才是那个越界的人。你面临同谋指控。”
沉默。她凝视着他,但他却看出了她神情的变化。
“你跟杰米联系过,对吗?”凯辛说。
“没有。”
艾瑞卡闭上了眼睛,他能看到她眼皮上细微的血管。凯辛说出了他想了很久的话:“你妈妈出事之后,晚上只有你们两个和查尔斯单独待在那幢大房子里。晚上都发生了些什么,艾瑞卡?”
“乔,拜托,不,”她低着头,下巴抵在胸前,一缕头发落到眉毛上,“拜托,乔。”
“你在那所房子里都经历了什么,艾瑞卡?”
沉默。
“你变成了查尔斯的小老婆?那是在你母亲去世之前还是去世之后?你整天跟着他,你崇拜他。你知道那些男人强奸杰米的事吗?你知道查尔斯也那样做了,对吗?”
她开始发抖。“不,不,不……”那不是一种否认,那是在求他不要再说下去。
“还相信你母亲的死是个意外吗,艾瑞卡?她就死在童子军营地发生火灾的那天晚上,还记得吗?那天晚上死了三个男孩,查尔斯在庄园亲手害死了其中一个。你妈妈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乔,不,求你,我不能……”
凯辛看着她低垂的头,看到了她苍白的头皮,她的双手紧紧按着自己的喉咙。
艾瑞卡没有抬头,她小声地说着什么,凯辛听不清楚,她在自言自语,一遍又一遍,反复念着。她是在念咒语。
凯辛对咒语有些了解,他曾经念过无数次咒语,为了抵挡疼痛,抵挡脑海里比身体更折磨人的想法,抵挡那些记忆,抵挡无数个劝他归降黑暗的不眠之夜。
她在椅子上坐直了身体,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凯辛等待着。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乔?”她说,那声音听上去万念俱灰,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你为什么非要跟我说这些?你能从中得到快乐吗?”
“为什么雇保镖?”凯辛说,“那该怎么解释?”
“一个客户威胁我。”
“我不相信你,我觉得你一直都知道杰米还活着,你在保护他,但是你也惧怕他,我说得对吗?”
没有回应。
“你当时就看着他们折磨波拉德,不是吗?那个礼堂里有一个座位放了下来,就一个,你坐在那里,艾瑞卡。”
她无声地哭着,泪水冲开了她脸上的妆容。
“查尔斯把你送给了波拉德,是吗,艾瑞卡?波拉德也喜欢年轻女孩,我们在他的电脑里发现了那些照片。你希望杰米杀了查尔斯和波拉德,不是吗?你不能出现在查尔斯的遇害现场,但你绝不想错过波拉德的,我说得对吗?”
艾瑞卡开始抽泣,声音越来越大,她低下头,整个上半身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你一直看到了最后,是吧,艾瑞卡?他们把他吊起来折磨的时候,你鼓掌了吗?这让你得到净化了吗?”
女人哭了起来,她的整个身体都在哭泣,她的整个灵魂都在哭泣。
凯辛站起身。
“你是一个病态的人,布戈尼小姐。”他说,“病态孕育了更多病态。谢谢你的配合。”
皇后街下起了倾盆大雨,警车平行停在满泊车位的旁边,菲恩一边阻碍着交通,一边坐在车里悠闲地读着报纸。
“事情进展得怎么样,老板?”他问。
“没什么特别。”凯辛说,“送我回家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