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辛开车去了布戈尼家的宅子,沿着陡峭的公路向上,穿过一道道大门,再向下绕过盘旋的杨树车道,他把车停在了之前停过的地方。砾石路上布满了杂乱的车辙。
他停下车,静静地坐在车里等候,打开收音机听起了无聊的电台节目。他想到了曾经和母亲一起漂泊的日子,想到了他遇到的其他孩子。有些是野孩子,不用去上学,沙滩上衣衫褴褛的流浪儿。白皮肤不是晒成了深棕色,就是布满了雀斑,并且常常伴随着一定程度的脱皮。他想起了那个教他冲浪的男孩,那是在新南威尔士,可能是在巴利纳小镇,那男孩的名字叫加文,借给了他一个豁了一大块的冲浪板。
“鲨鱼咬的,哥们儿。”加文说,“原来用这块冲浪板的家伙被鲨鱼咬成了两半,他再也用不上这个了,可以借给你体验一下。”他们离开的时候,加文把那块冲浪板给了他。加文现在在哪儿呢?那块冲浪板又在哪儿呢?凯辛非常喜欢那块冲浪板,还用透明胶带封住了那个豁口。
这个地方我待够了,亲爱的,咱们离开这儿吧。
每次他们在向更北的地方迁移之前,妈妈都会这么说。
凯辛开门下车,舒服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他慢走了一圈试图放松自己的身体。这时,一辆车向这边开来。
一辆黑色的萨博绕过弯道停在了警车旁边,司机懒洋洋地从车里走下来。那是一个大块头男人,短发,穿着牛仔裤,上身是一件敞着怀的皮夹克。
“你好。”他说,“约翰·雅各布,奥顿私人保镖团的,我以前是一名特警队员,介意我看一下你的证件吗?”
特警队队员都会被赋予某种神性,他们通常更富有勇气,面对突发情况也能够处变不惊,既不胆怯畏惧,也不会过分使用暴力手段。
凯辛看向那辆警车:“那是我自己的车,你该不会觉得我是个偷警车的危险分子吧?”
“不要想当然。”雅各布说,“这是以前我做警察时的习惯。”
“现在仍然是。”凯辛说,“我才是应该查问证件的那个,拿出来给我看一下。”
雅各布对他抿嘴一笑,拿出一张带照片的塑料卡片,尴尬地露出了左边的小虎牙。凯辛看了他证件,然后又仔细看了看雅各布。
“你让这位女士久等了。”雅各布说,“看清楚了吗?是不是需要叫警力支援啊?”
“你今天的工作是什么?”凯辛说。
“我是负责照看布戈尼小姐的,不然你以为呢?”
凯辛把证件还了回去,雅各布走回那辆萨博,打开了客座门。一位女士从里面走了出来,那是一个金发女人,高高瘦瘦的,妩媚的长发被山风吹得卷了起来。她抬起一只手抚上飘飞的乱发,看上去四十出头的样子,凯辛猜想。
“你是布戈尼小姐?”
“是的。”她很漂亮,棱角分明,一双灰色的眼睛。
“凯辛警探,我想维拉尼督察已经跟你沟通过了。”
“是的。”
“你介意我们一起到处看看吗?就我们两个,不带上雅各布,可以吗?”
“我不太想进去。”她语气中透着几分不愿,为难地说道。
“这对你来说的确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凯辛安抚道,“但是我们只是在这栋宅子里走一走,你好好看一下,发现有任何异样,随时跟我说就行。”
“谢谢你的体谅,那我们从侧门那边进去吧。”
她领着他沿着游廊向前走,游廊的东面是一大片耙过的砾石路,里面分布着几块光滑的巨石,一直延伸到一处精修的篱笆。她推开一扇玻璃门,那是一间铺了地砖的小房子,几张矮桌子周围放着几把藤椅,虽然没有阳光照进来,但房间里很温暖。
“我真希望这一切能赶快结束。”艾瑞卡说道。
“当然。布戈尼先生通常会把钱放在家里吗?”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钱放这里?”
“人们通常都会这么做的。那扇门通向哪里?”
“一个过道。”
她继续引路,带着他穿过了一个宽敞的过道。“这边是卧室和客厅。”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了一扇门,凯辛走进去,顺手开了顶灯,视野一下子亮了起来。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窗帘没有拉开,墙上挂着四幅黑色边框装裱的钢笔画,它们似乎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画上是抽象的街景,垂直的线条清冷肃穆,画角没有作者的签名。
里面有张大床,纯白的床单床罩,两个很大的枕头。“这儿没什么好偷的。”艾瑞卡说。
旁边的两个房间几乎一模一样,再旁边就是一个浴室和一个小的会客厅。
他们走进大厅,约两层楼那么高,顶上是一扇很大的天窗,光从上面洒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华丽的大厅装修考究,一个巨大的旋转楼梯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颇为气派。“那边是一大一小两个餐厅。”艾瑞卡说。
“楼上是什么?”
“卧室。”
凯辛向餐厅里望了望,里面的物品摆放得很整洁。靠近大客厅的门时,艾瑞卡停下脚步转向他。
“我先进去。”他说。
房间里弥漫着薰衣草淡淡的香味,还混着些别的味道,从天窗投射进来的阳光,恰好照在被砍坏的那幅挂画前方的地毯上,一层胶带固定粘好的黑色塑料幕布盖住了地上的斑斑血迹,仿佛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可怕的事情似的。
凯辛走了过去,打开了靠放在左边墙壁前的松木酒柜:威士忌、白兰地、杜松子酒、伏特加、皮姆斯、辛扎诺、雪利酒、各种利口酒、红酒杯、雕花玻璃威士忌酒杯和抛光玻璃酒杯,马提尼酒杯。
一个小小的冰箱里存放着苏打水、奎宁水和矿泉水。没有啤酒。
“你知道那张小桌里装的是什么吗?”
一张细腿的皮面小吧台桌靠墙放着,艾瑞卡耸了耸肩。
凯辛打开了左首边的抽屉,一沓信纸,信封,两支钢笔和两瓶墨水。凯辛取出那沓信纸,打开了它,拿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没有任何痕迹。另一个抽屉里放着一把银色的开信刀,一个订书机,一盒订书针,一个打孔机,一盒回形针。
“他们为什么不把音响拿走呢?”她说。
凯辛看着那套瑞典进口音响设备,这种音响曾经是市面上最贵的。
“太大了,拿不走。”他说,“这里有电视机吗?”
“在另一个客厅里,我继父不是很喜欢看电视。”
凯辛看向播放器旁边的CD架,古典音乐、管弦乐、歌剧,一共有几十张光盘。他从架上拿下了一张,放在播放器的卡槽里,按下了开机键。
那是玛丽亚·卡拉斯的歌剧。
房间的音响效果很好,乐音打在墙上,从四面八方向他的耳朵涌过来,他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有这个必要吗?”艾瑞卡说。
“抱歉。”凯辛说,他不好意思地按下关闭按钮,卡拉斯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萦绕,继而向又高又暗的角落飘去。
他们离开那个房间,走进另一个过道。
“那是书房。”她说。
他走进那间书房,那是个很大的房间。三面墙壁都挂满了装在黑色相框里的照片,其中还有几幅画。第四面墙是一个从地板延伸到天花板的嵌入式书架,里面装满了书。书桌的桌面是一块曲线形的浅色木头,四条外扩的桌腿,从上向下逐渐变细,颇具现代感。配套的椅子也很现代,镀铬拉丝工艺制造,相比之下,窗前的那把看上去更舒服一点。
两个看上去高大结实的六层抽屉木柜,原本是上了锁的,但现在锁头都被撬开了,用的很可能是撬棍。那天早上被发现的时候,它们就是这样开着的。
“有丢什么东西吗?”凯辛问。
“我压根儿就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凯辛仔细检查了抽屉:只有一些信件和纸张,他沿着墙壁慢慢走了一圈,一一查看了墙上的那些照片。它们似乎是按照时间的顺序排列的,眼前的这些照片起码跨越了七八十年的光阴——各种全家福,个人写真,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婚礼剪影,派对留念,野餐时拍的照片,沙滩风景照,两个穿着西服的男人站在一群工人前面的合影,一个戴着帽子的女人为一栋大楼揭匾的剪彩留念。
“哪一个是你继父?”他盯着这些照片问道。
艾瑞卡带着他浏览了这些照片,指出了继父各个时期的照片:一个微笑的小男孩、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穿着白色板球服的少年、跟橄榄球队在一起的合影、一个穿着无尾礼服的瘦削的年轻人、一个正在同一位老人握手的中年男人。查尔斯·布戈尼衰老的速度很慢,保养得很好,在漫长的岁月里,似乎一绺头发也没少。
“对了,家里还有很多马。”她指着墙上那些马的照片说道,“比起生命里的人,他可能更看重这些马。”
一整面墙都挂着马的照片,还有一些人和马的合影,几十张赛马冲到终点的照片,有些棕色泛黄,有些是染色的,还有些是彩色的。在那些照片里,神采飞扬的查尔斯·布戈尼或骑乘,或牵引,或轻抚,或亲吻着他心爱的马。
“你妈妈呢?”凯辛突然想到布戈尼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人,“她还在世吗?”
“没有,我很小的时候她就过世了。”
凯辛看向最后那面墙上的书架:小说、史书、个人传记,一排排关于日本和中国的书籍,关于它们的艺术以及文化。再上面一层是很多关于“二战”的书,关于对日战争的书,还有一些是关于被日军俘虏的澳大利亚战俘的。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陶艺书籍、珍藏版的科技书籍,整整装了三个书架。
他们离开书房,继续往前走。
“这是他的卧室。”艾瑞卡说,“我从来都没有进去过,现在也不想进去。”
凯辛走进一个装饰纯白的小房间:里面有一张床、一张台桌、一个简约的台灯,还有一张很小的办公桌,四个抽屉都被打开了,下面的那几个是被强行撬开的。穿过走廊,他们来到一个衣帽间,凯辛仔细查看了布戈尼的衣服:夹克、西服套装、挂在衣架上的衬衫,抽屉里摆放整齐的袜子和内衣,架子上的鞋子,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很昂贵,但没有一件是新的。
旁边还有一个红色的漆木橱柜,他打开了它,扑面而来松木清香,瞬间在他的鼻腔中弥散开来。那里面挂着几套真丝服装,还有一整架卷好的腰带。
他有点想把艾瑞卡叫进来。
但没有喊她。
衣帽间外面有一个浴室,墙壁和地板是一块块厚石板拼接而成的,里面有一个木质的浴缸。虽然是个浴缸,其实更像是个浴桶,旁边还有一个抽水马桶。淋浴系统的设计就是两块打了孔的不锈钢钢板,上面是花洒,脚下是块防溢站板。旁边放着几块淡黄色的香皂和一次性剃须刀,还有洗发水。他打开了一个普通的木柜:那里面整齐地叠放着三条毛巾,约莫六英寸厚,还有一些备用的香皂,好几包剃须刀,手纸和抽纸巾。
他回到艾瑞卡身边,他们一起查看了另一个卧室。这间卧室其实更像一个舒适的宾馆,它有一个小小的客厅,里面有一个壁炉,旁边放着两把扶手椅,还有一个浴室。这间浴室的装修设计稍显老套,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过道的尽头是一个洗衣房,里面的洗衣机和烘干机看起来都很新。
此外,还有一个储藏室,里面是好几个杂货架,上面摆着厚重的白色床单、桌布、餐巾、白色毛巾和一些清洁装备。
他们沿着来路往回走。“这里还有一个客厅,”艾瑞卡指着边上的一个房间说道,“就是有电视机的那个客厅。”
顺着她手的方向,凯辛看到里面的一座壁炉,周围放着四把皮制的扶手椅。左边的架子上的确有一台电视机,相对应,右边放着一套瑞典进口的音响设备。“照这个标准装修房子,住起来还真是惬意。”凯辛想。
“好了。”凯辛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我们不用再上楼了,我想楼上应该也没人去过。”
她看向他的一瞬间,凯辛察觉到她的眼中有一抹难以捉摸的神色。
“我想上去看看。”她幽幽地说,“你能陪我上去吗?”
“当然。”
他们穿过宅邸的门厅,并肩走上一段宽阔的大理石阶梯,在过渡平台处转向,又走上了这个巨大旋转楼梯的另一段。一路上他努力绷住脸,忍受着身体的疼痛,一言不发地陪她一起向上走。顶楼,是一个环绕楼梯井的走廊,六扇复古色的雪松木打造的门全部紧紧关闭着。他们站在一块波斯地毯上,房顶投射进来的一束光恰好打在他们脸上。“我想去我妈妈房间取点东西,要是它们还在那里的话。”艾瑞卡说,“我以前从来都不敢来这里。”
“你是不是一直都想把那些东西拿走?”
“是的,差不多想了三十年了。”
“我在这里等你。”凯辛对她说,“如果你不需要我陪你进去……”
“不用,我没问题的。”
她走向左首边的第二扇门,角落昏暗的光线里,他看到她在犹豫。但她最终还是推开了那扇六格木门,伸手打开黄铜制的电灯开关,然后走了进去。
凯辛打开离自己最近的一扇门,开灯走了进去。这是一间卧室,房间很大,有两张铺了白色床罩的单人床,两个衣柜,一张梳妆台,被厚厚的窗帘遮住的窗户前,还有一张写字台。他踏上那条浅色的地毯,拉开两片像被子一样厚重的窗帘,从那里可以看到一座由红砖砌成的马厩,远处叶子近乎落光了的树梢,笔直的树干在风中摇曳,再往后是一座低矮的小山,秋天的枫叶染红了山顶。
他退出房间走回走廊,停在栏杆旁边,从楼梯井望向下面的门厅,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内心有种一跃而下的冲动。
“我这边弄好了。”艾瑞卡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没有。”她低低地说,凯辛能够听得出她声音里的失落,“那儿什么都没有了,我真的是愚蠢得可笑,才会觉得东西还会在那里。”
回到宅邸深处的阳光房,他们在一张玻璃面的小台桌前坐了下来。
“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凯辛问道。
“没有,很抱歉,我没帮上一点忙,对于这栋宅子我真的是个十足的陌生人。”
“怎么可能呢?”
她转向凯辛,目光锐利而不容置疑:“这我也没办法,警官。”
“晚上所有的东西都上了锁,报警器也都是正常运作的吗?”凯辛问。
“我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在这里过夜了。”
不能再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了,凯辛想。
“关于你弟弟,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呢,布戈尼小姐?”
“他死了。”
“他是溺水过世的,维拉尼跟我讲过。”
“在塔斯马尼亚,1989年。”
“他是去那里游泳的吗?”
艾瑞卡在自己的座位上换了个姿势,交叉起裹在灯芯绒裤子里的两条腿,穿着闪亮黑色皮靴的脚不经意地抖动了几下。
“估计是的吧,他的衣物在一片沙滩上被发现了,但尸体始终没有找到。”
“知道了。还有,你周二早上到这里来了一趟。”
“是的。”
“你经常来看你的继父吗?”
她摩挲着自己的手掌,始终没有看向凯辛:“经常?并没有。”
“你们合不来吗?”
艾瑞卡的脸上忽然没了血色,这使她看上去更加苍老,布满了皱纹:“我们没有那么亲近,我们家族代代都是如此,我就是这样长大的。”
“那你此行的目的呢?”
“查尔斯想见我。”
“能否说得再具体一点?”
“这属于隐私了。”言辞之间,她似乎有些难以招架,“你们办案知道这些做什么?”
“布戈尼小姐,”凯辛郑重地说,“我不知道我们办案需要知道哪些东西,但是如果你希望我记录下你有意回避这个问题的话,也可以,我会的。”
她耸了耸肩,看上去神色不悦:“他想跟我谈谈他的事情。”
凯辛等她具体说明谈话的内容,但他很快便明白她并没有打算继续说下去:“另一个问题,他的财产由谁来继承?”
艾瑞卡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我不知道。您是在暗示什么吗?”
“这只是一个例行公事的问题。”凯辛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和你的继父没有讨论过遗嘱的问题,是吗?”
艾瑞卡失声笑了出来:“我继父可不是那种会对自己的遗嘱大谈特谈的人,我甚至都怀疑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对他来说,这种懦弱的想法只有小人物才有。”
“我们猜想可能是他认识的人作的案……”
“你们为什么会做这样的猜想?”
“这只是一条可能的线索,谁会有害他的动机呢?”
“据我所知,”她说,“他是这一带非常受人尊敬的长者,但我不住这附近,从我……从我的孩童时代起,我只是这儿的一个客人。”
她抬眼望向远处,凯辛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外面那条延伸至灌木篱笆的耙得很整齐的砾石路。布戈尼家的宅邸,地面上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人提起精神的——灌木篱笆、草坪、石板路、砾石路,全都是深浅不一的绿色和灰色,他突然意识到,这么大的宅子居然没有一朵花。
“他把花园里的花坛全都清理掉了。”她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思,若有所思地说,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以前那些花坛真的非常漂亮。”
“最后一个问题,以你对你继父的生活或者你自己生活的了解来看,有没有过什么苗头会导致这件事情的发生呢?”
“比如?”
“这个案件很可能会被以谋杀案定性并展开调查。”
“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警方会全面展开调查,任何和你继父相关的人都没有什么隐私可言。”
她忽然挺直了身子,茫然中似乎透着几分不确定地看着他:“你是说,我会成为犯罪嫌疑人吗?”
“每个人都有嫌疑。”
“那种完全陌生的人就没有嫌疑吗?”她说,“陌生人闯入宅子袭击了他,你们有没有可能把他们列为嫌疑人呢?”
他用同样的尖锐语调予以回复。“每一种假设都有可能。”他说,“但由于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我们必须考虑其他可能性。”
“好吧。”说着,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一条银色的细带小巧地搭在她的手腕上,“我有事要先走了,你是本地的警员吗?”
“查清案件需要多久,我就会在这里待多久。”
他说的这话也并非全是敷衍。这种情况下,人们通常都会说一些半真半假的话。
“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要带保镖来吗?”凯辛说。
“这是工作上的需要,防患于未然而已。”艾瑞卡起身准备离开。
凯辛也站起身来:“你是不是被谁威胁了?”
艾瑞卡伸出右手,做最后的告别:“真的是工作相关的需求,警官。我只能言尽于此,这属于工作机密。再见!”
他们彼此握了手,那个前特警队员,雅各布,特意走到前院送他离开。汽车后视镜里,凯辛看到他嘲弄地向他招手,张开的五指戏谑地摆动着,右手紧紧贴着自己那张带着硬汉式微笑的脸。
凯辛猛地踩下油门,向雅各布甩起一阵碎石,看到他赶紧抬手护住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