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下,王妃不适晕倒,做夫君的正常反应都是会第一时间来查看情况的。
尹宛便是想借此机会中断白王要接受银票之事,好趁机给他提提醒。
世人都爱财,她知道,但是有些不义之财还是不能接。
她闭着眼,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等待着白王过来。
没等多久,就感觉身子忽然一轻,落入一道坚实的胸膛中。
鼻端也被熟悉的青桂香所侵染。
她不动声色的嗅了嗅,确定是白王的气味,心里安了下来。
这是他最喜欢的熏香,从未换过,从第一次撞到他时,尹宛便知道了。
当时还在想呢,真是让人想不到啊,这位时常游走在边缘的皇子看似平平无奇,但其实品味还是挺不错的。
不像太子,什么味儿的熏香浓烈,他喜欢什么。
那种关于高洁淡雅的东西向来都与他豪无半点干系,他只喜欢浓烈艳俗之物,真真是庸俗。
哦,不对,也不能完全这样说。
至少,他知道送东西给心上人的时候要选择淡雅的。
像她这种的就不配,只适合用买一送一的破烂货。
记得曾经在坊间听说过一句话,你在旁人眼里是什么样,旁人便会怎么对你。
这话可说的可一点都不错,她在太子眼里就是个俗物么,能有什么好的。
话说,那个时候她怎么就眼那么瞎呢,看上那么个鬼东西。
都过了快一个月了,还像个疙瘩一样插在她心口。
每每想起,她的心便会被拉出来鞭笞。
这不,一闻见白王身上的淡香又记了起来,让人火大。
她气的胸中怒火四起,忍不住将藏在袖间的手攥成了拳头。
白王抱着她,其中有一只手是轻轻挨着他胸口的,她一动,他便感觉到了。
当时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故意攥住她的胳膊,往自己怀里按。
尹宛十分怕痛,里头的那只胳膊被挤着发麻,很不舒服,她便悄悄动了动。
便是这般一动,白王当下确定这个女人是在装晕。
但他没有立刻揭穿,而是不动声色的将人抱着前往三楼的客房。
一群州官与夫人们也跟着一道上来,见王妃不省人事吓得纷纷开始出主意。
“王爷,凛州有位神医很有本事,要不要下官将人请来为王妃看看?”
“是啊,有柳神医在,保管将王妃的病症药到病除。”
“对对对,还能再开些药调理调理身子呢,王妃忽然晕倒想来是连日奔波累着了。”
柳神医?当真有那么厉害吗?
还在硬着头皮装晕的尹宛默默想着,再厉害也没有云风厉害吧,那位才叫神医呢。
不过话说回来,她是假晕的,万一真的给人请来了,她该怎么办?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让白王知道,她不是真的病了,是有事要与他说才这样做的。
尹宛从袖中缓缓伸出小手,眯着眼找到他的手,覆上去扯了扯白王的手指。
白王淡然垂目,伸手在她手背上画了个问号。
得到回应,尹宛连忙在他手背上写下:让他们先出去。
白王默了默,在尹宛手背上画了个句号,表示同意。
而后,对身后的众人道,“那便劳烦各位将柳大夫请来。”
说罢,他又沉声补道,“你们都先下去坐,本王稍后便来。”
诸位州官与夫人们连忙行礼退出客房,找人去请柳大夫了。
霎那间,房中就只剩下主仆四人。
白王将人放在榻上,凉凉问道,“你有何事要说?”
非得用这种把戏。
尹宛睁开眼,对白王身后的两个下人挥了挥手,两人赶紧退了出去。
然后,她才站起来对白王行礼表示歉意,“殿下,我实在没别的法子才这样做的,你先别生气啊。”
白王不是很想听她絮叨,直接问,“你究竟有何事要说?”
尹宛吸了口气,给自己壮胆,“殿下,我是想说,那银票你不能收的。第一次吃饭便送这种东西铁定是想害人,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闻言,白王脸色顿时一暗。
“你逾矩了。”
确实,她是逾矩了,不该过问王爷的私事。
尹宛心里也挺犯怵的,但是,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她这夫君胡来,她怎能坐视不理。
白王自小不受宠爱,与母妃的日子过的比较拮据她是见识过的。
觉着远离京都不受控制,他想要趁机捞些银子傍身也无可厚非,可关键是这事不能做啊。
她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殿下你是王爷,是大晋的皇子,一言一行都受人关注的。若是收贿一事传扬出去,名声怕是都要毁了,到时候陛下绝对不会轻饶的。”
虽然她不知道白王为什么被遣到这种地方来,但定与陛下不待见有关。
本来就身陷囹圄,为何还不爱惜羽毛......
见白王一直冷着脸不说话,尹宛有些害怕。
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连声音都弱了几分,“那个......殿下,我这是为了你好,我们是夫妻,我应该这么做的。”
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若是因为这种事受到处罚,那她也一样要跟着受罚。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很有义务监督他。
白王听后,心中大为震惊。
想不到这个女人竟然还有这等心思,倒不像是草包花瓶那般无用。
话里话外都在顾全着大局,说的很不错。
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来插手他的事。
他漠然的看着面前的人,斥道,“大胆,本王面前岂容你来指手画脚,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行,旁的不需要你来插手。”
“记住,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后头这句话语气委实不好,尹宛当下便被吓得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白王瞥了她一眼,拂袖转身离开。
尹宛心里委屈,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对他喊道,“你既然知道我装的,做什么还要叫大夫来,你还是将人打发了吧,我不需要。”
说完,便将身子扭到一边生闷气,心里还在骂着不识好人心。
她这还不是为了他着想吗。
白王都快行到门口了,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见她实在气的不轻,觉着自己好像是有些过分了,于是缓了语气说道,“你不是闻不到气味吗,就让神医给你一并治了。”
话毕,他便转身开了门。
尹宛有一瞬的错愕,脑中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他这是在关心她吗?
这事儿她自己都不记得呢,他这种贵人居然还能记着。
不知该说他是细心,能记着自己夫人的事,还是该说他狡猾,在答应让大夫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反正不管是哪一样,他都赢了。
既解决了她,又侧面表现出重视那些人的态度,让他们往后更加肆无忌惮的献媚,真是一箭双雕。
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最起码,在这酒楼里不能说,怕被长耳朵听去,要说还是得回府里关起门来说。
反正不论如何,这事儿她一定要管到底。
这会儿就随他去吧,反正之后说通了让白王将东西还回去也是一样的。
这会儿最重要的还是先将鼻子治好,可不能耽误用膳赏花呢。
“春见。”尹宛朝外唤道,“殿下下楼去了吗?”
春见连忙推门进来,“是的,方才殿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下去的。”
要不是他,她早就进来看小姐了。
尹宛不悦的哦了一声,心里很不情愿提他,遂换了个话题,“你说,那柳大夫他们也称他为神医,那他能有云风厉害吗?”
春见立刻撇撇嘴,嫌弃道,“这年头什么人都能称神医了,咱们的云风大夫才能担得起这个名号吧。就是有些可惜,他云游去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到。”
“是啊。”尹宛缓缓叹了口气,“若是他在就好了,我还能多个说话的人。”
才来这里一日就感觉无聊至极,跟魏衡也话不投机半句多。
说到此处,春见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小姐,我忘问了,你方才为何要装晕啊?”
她在外头候着,看见小姐被王爷抱着出来时那般不省人事,吓都快吓死了。
当即连自己以死谢罪埋哪儿都想好了,就搁王府后头的那颗大榕树下。
装晕一事尹宛并不想在这里说出缘由来,她朝春见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问。
“回去再说吧,你记住,待会儿大夫来了可不要说起我装晕之事,只说我晕了又好了,让他给我看看鼻子是什么状况。”
春见麻溜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原来是装晕啊。”就在主仆二人通气之时,外头忽然响起一道男子的声音。
主仆二人吓得顿时脸色一白,瞪大眼睛看着彼此。
心道坏了,紧说慢说,还是自己给漏出去了。
“你快去看看。”尹宛小声对春见说道,还对她做了个允许打架的手势。
春见领命,目光顿时变凶残起来。
她朝外走去,将拳头捏的咯咯作响,“阁下是何人,最好莫要胡言乱语,否则我这拳头可不长眼。”
哪知刚刚走到门口,门便被忽然打开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似笑非笑的道,“行啊,那我便领略领略你的拳头。”
春见顿时愣住,结结巴巴道,“云风大夫,你,你怎会到此处来?”
他们居然认识?
在外头候着的苍河很是震惊,立刻跑下楼去给主子送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尹宛:狗咬吕洞宾!
魏衡:不识好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