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不说,他未免来的太快了些。
算算时辰,距离她从礼成到现在拢共还不过半个时辰,难道他都不用应付应付那些参加喜宴的人吗?
虽说在宫中大婚不同于民间,皇子不用忙前忙后招呼,但总要意思意思吧。
毕竟前来参宴贺喜的可都是朝中重臣呢。
白王确实不受宠,但据她理解的,不是越是不受宠越要表现好么?
难道......他要去封地了,以后与这些大臣不怎么打交道,所以随便处之?
这好像也不太能说通。
去封地又不是与京都老死不相往来,怎么不用用心经营了?
说不定哪一日便需要人家相助呢。
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她也懒得再想。
心中只是可惜了那颗鸭蛋,还没吃上呢,就给人打断了。
他要是晚来一小会儿便好了。
也不知道春见那丫头回没回来,万一撞上白王看见她手里端着吃的,那得多尴尬啊。
其实,春见早就已经寻到吃的了。
她已经在外头等了多时。
本来高高兴兴的端着吃食过来去找小姐的,却没想到,在殿门前看见了白王。
他也不进去,便在外头站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春见手里拿着托盘不敢过去,怕被他看见,便往后退了几步端着托盘躲进了暗夜里。
按道理来说,洞房前是不能再送吃食进去的。
春见到现在也没搞清楚为什么要定这样死板又无意义的规矩,吃又不让吃,喝又不让喝。
身子若是孱弱之人,这么久不进食,岂不是要死翘翘?
在黑暗里躲了片刻,见白王还站在门口不动如山,春见便有些急了。
她可以等,但是小姐等不了。
托盘拿着实在扎眼。
不若先揣一个鲜肉包子在身上,趁白王进去洞房花烛之前给小姐吃了。
吃个包子能费多少时间,随意扯个幌子让白王殿下等一等也是可以的。
他现在不就在外面站着发呆么,再多发一会儿呆也坏不了事。
拿定主意,春见便将托盘放在身后的石栏上,用干净的手帕包了个小包子揣到身上,转身往外走。
忽然,衣领一紧,她整个人被一股力量给拉了回去。
那人在她耳边低声提醒道,“别去,王爷马上要进去的,你去岂不是坏事。”
春见连忙转头去看那提溜着自己后领的人,发现他竟是今日递牵红的。
“是你?”她挥开那人的手,拉好衣领压着不高兴道,“我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
王爷他自己个儿都在外头站着呢,你这个小侍卫瞎呀。
“反正你不能去。”苍河转到她前面抄起手拦在走道里,一副绝不相让的架势。
春见简直气的火冒三丈,真想跟这个护卫打一架。
但奈何这是王爷的护卫,不是她能冒犯的。
她只好忍着火气求道,“我家小姐饿不得,你就让我去给她送一个小包子垫垫,成吗?也不耽误事的。”
哪知道苍河根本不放,“不成,等完事了再去送吃的吧。”他伸出头朝殿门口看了一眼,“你看,王爷都进去了呢。”
春见朝那边看了看,果然发现门口已经没人了,才歇了要过去的心思。
希望小姐坚持住了,她闭着眼,对着月亮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着。
苍河见她这般担心主子,忍不住提醒,“别太担心,很快的。”
很快的?春见诧异的望向苍河,脱口问道,“你说哪方面很快的?”
苍河被她问的一哽,脸色顿时涨得通红。
见这个小护卫这般反应,春见眉头皱成川字,心中忽然开始有点担心小姐日后的生活了。
与此同时,白王已经到了内殿,身后跟着个宫婢,手中奉着大红雕花托盘。
他走到尹宛面前站定,宫婢便将托盘即时呈上。
白王执起托盘内的玉如意,挑着盖头一角轻轻一提,便将整个盖头都掀了开来,然后放回到托盘当中。
宫婢旋即端着托盘退出,合上殿门。
额前没了遮挡,尹宛顿时感觉眼前一亮,积压了一整日的热意霎时消失干净。
不过方才紧张时鼻尖渗出的细汗与脸颊的绯红却不曾随之消失,在烛光的辉映下反而显得愈发明显。
白王自是看在眼里,也知道她很紧张,但他并不想去过问什么。
态度一如既往的漠然。
他其实并不看好尹宛,因为在他心里始终认为她那日当着皇上的面接受赐婚是只是为了报复太子。
恨即是爱,她心中十有八九还装着魏循。
如此这般,还需要他费什么唇舌,人家兴许根本不需要。
“宽衣吧。”他张开双臂,平视着红色帐幔上的大红喜字说道。
尹宛彼时正在想着待会儿是白王牵着她起来,还是她自己起来,冷不丁听到一句‘宽衣’,叫她一下子懵了。
“宽......宽衣?”她仰起头望着白王的下颌结舌道。
接了盖头之后便是宽衣吗?嬷嬷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见她犹豫不动,白王再次复述,“给本王宽衣。”
第二遍的语气不是很好,尹宛便是再惶惑也不敢继续磨蹭。
她连忙站起来,靠近他。
不过在动手之前,她还是愣住了,想问问是自己记错了还是怎么的。
“殿下,记得嬷嬷说过揭过盖头之后是饮合衾酒,我们......是不是顺序反了?”
按照顺序来她还能拖一拖,直接宽衣那不是连心理准备的时间都不给她了?
白王知道她心里装着什么小心思,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你会饮酒吗?”
尹宛下意识摇头,“不会。”
“你不会饮酒还喝什么合衾酒?”白王毫不留情的说道,“这一环节便省了吧。”
大礼已成,这些细枝末节的流程不做也不会影响什么。
倒是某些事得尽快做了,不然还打发不走那些个耳朵。
尹宛被他一句话怼的哑口无言,本来还有些理直气壮的,这下可好了,不仅理丢了,壮也没了。
她只好战战兢兢地伸手去碰白王的腰封。
好在之前在府里见过兄长的腰封长什么样子,也知道搭扣位于何处,看也未看,便往白王右边腰侧摸去。
可不知怎得,手伸过去却没摸到搭扣。
以为是那搭扣还在后面一点呢,她便轻轻拨开白王的衣袖往里面探去。
但没想到,手进入盲区找不准方向,在探过一颗玉石之时手指一不小心滑开,戳进了白王的腰封里侧。
指尖瞬间便感觉到了一丝热意,她吓得忙将手缩了回来。
“殿,殿下,我不是故意的。”尹宛低着头掐着罪魁祸首小声解释。
白王有些不耐,低头看了她一眼,沉声问道,“嬷嬷不是教过你了吗?如何连宽衣都不会?”
这话倒是问到了点子上,尹宛耳朵顿时便尴尬的烧了起来。
她有些心虚的回道,“是教了,但我方才太过紧张,才会手脚不听使唤的。”
其实这几日她心情一直不大好,嬷嬷说过什么根本没心思去听。
白王怔了怔,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他盯着她绯红的耳朵看了好半晌,直看到那绯色渐淡才道,“搭扣在左侧,你在右侧如何能寻到?”
居然是在左侧吗?尹宛顿时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埋住自己。
她哪里能知道白王的腰封同她哥哥的腰封不同啊,还以为所有男子的习惯都一样呢。
“多谢殿下提醒,那我再试一次吧。”尹宛低着头红着脸往左侧挪了一步,准备伸手再去碰腰封。
但没想到白王直接拒绝了她。
“行了,不用了。”他指了指床榻,示意尹宛过去,“去躺着吧,直接开始。”
尹宛顿时愕然,怎么就直接开始了?
她啊了一声,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怎么?你不愿意?”见她这般反应,白王停下了手中解腰封的动作,“不愿意你是可以直说的。”
还可以直说?尹宛有些受宠若惊,忽然感觉这冷漠的白王还是有那么点人情味儿在的。
既然他这般说了,那她可不能辜负他的心意。
“殿下,我也不是不愿意,只是还没准备好,请问可不可以晚些时候再行这圆房之事?”尹宛眼巴巴的望着白王。
其实她挺想说不愿意的,但是对面的人可是王爷,区区一介臣女哪里能这般大胆放肆。
只能委婉的表达心中所想了。
本以为按照常理白王会答应她的请求,可没想到他竟然又拒绝了,“不可以。”
他不仅拒绝,还给了她一记重锤,指着榻上那块元帕反问道,“难道王妃明日想给皇后娘娘交白卷吗?”
尹宛不明所以,懵懂的回头去看他指的方向,赫然看见一块白惨惨的帕子横在床榻中间。
她才反应过来,这玩意儿原来是有用处的。
还以为是怕她衣裳落了灰尘坐在上面弄脏了喜床才放的呢。
尹宛心中实在懊恼,后悔自己不听讲,连这白帕之事都不知道。
“殿下,这个元帕明日必须要呈上去给皇后娘娘看吗?”她小心翼翼问道,企图从白王口中听到点其它的东西。
白王有些无语,心道她还当真不将这婚事当一回事。
“必须要呈。”他道,“若你实在不愿,那便不用管它。”
尹宛很明显感觉他语气有些不对劲,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问到底,“若是不呈,会有什么后果?”
“你与本王一同受罚,或是你被人指出婚前失贞,名声就此一片狼藉。”白王冷冷说道。
尹宛脑袋顿时一嗡,耳边犹如惊雷乍起。
竟然这般严重吗?
“殿下,我不想交白卷,我这就去好好躺着。”她再也不敢拖延,忙褪去鞋袜在榻上躺好。
比起被皇后狠狠惩罚,或是坏了名声,她宁愿与白王圆房。
白王不再说话,兀自解开腰封放在木施上,也跟着褪鞋袜上榻。
他一压下来,尹宛心中便又开始慌张起来,心口宛如小鹿一般横冲直撞。
既决定圆房那便不要再扭扭捏捏,她不断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克服恐惧。
只要顺着他,让事情成了才好交差。
她一面做着深呼吸,一面试着放松身心去接纳白王。
可没想到在看到那张十分俊秀的脸逐渐朝自己逼近时,她一慌还是没忍住将脸往旁边一扭,躲开了。
白王倒也不怒,只轻轻捏住她下颌,将人转过来对着自己,低声说道,“躲什么?怕本王吃了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