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和朱薇琼分别后葛俊彬就?回了住处,鲁顺心已经回来?了,她没?有问他去哪儿?了,只是瞥了他一眼,神色并没?有什?么不同。

葛俊彬坐到椅子上,椅子太矮,他坐得很难受,只好又站起来?。他站着,俯视着床上躺着的鲁顺心,觉得她像一块不太新鲜的肉,或是没?有洗干净的抹布,他不太愿意看她了,他过去还觉得她偶尔算是好看的,但不能和别人比,现在他完全找不到她脸上有任何动人的地方?了,她的眼睛虽然不小,但是不吸引人,也没?有神采,里?头是空的,她的上嘴唇有点儿?厚,显得笨,形状也不够分明,她皮肤也不够白,起码没?有朱薇琼白,她从来?不知道保养自己,她的发型也不好看,大街上随处可见,气质就?更没?有了,她看上去那么卑怯,无能,却又要装作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已经装到了有点不知羞耻的地步,她没?有读过什?么书,根本说不清楚任何道理,只是凭着一种本能在活着,她从来?不爱他,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她很可怜。

葛俊彬看着一无所知的鲁顺心,心里?突然感到后怕。

“我周末要加班。”他说。

鲁顺心抬头看他。

葛俊彬的汗湿后背贴着微温的墙壁,这触感使?他想到黏在水泥路上的口香糖。

“医院我就?不去了,你跟你爸说一声,我给你转一千块钱。”

鲁顺心没?说话,直直地看着他,葛俊彬以为她要说什?么,可她还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里?似乎没?有他,又似乎不止有他,末了她点点头,轻声说:“好。”

葛俊彬望着她漠然的脸色松了口气:“那我去洗澡。”

“你去吧。”鲁顺心低下头看着手机。

葛俊彬却又不肯走,他站在床对面,电扇的风从他肚腹处扫过,他不觉得热,但却是一脸焦躁,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鲁顺心却是故意不看他。

“我们要不要聊一下?”葛俊彬忍不住道。

“聊什?么。”鲁顺心还是头也不抬,似乎不跟他眼神相触就?不用面对问题。

“聊一下我们自己。”

“哦,你说吧。”

“我们···我们···”

鲁顺心一脸沉迷地望着手机。

葛俊彬喉头滚动:“我们···算了吧。”

鲁顺心脸上没?有波动,她抬起头,眼睛却垂着。

“算了吧是什?么意思?你不要这么含糊,要说就?说清楚一点儿?。”

“就?是分手。”葛俊彬感觉这个词用在他们身上有些浪费。

“分手?分手是吧。”鲁顺心声音很硬,“为什?么?”

“···没?有感情了。”

“你对我没?有感情了?是这个意思吧?”

“是这个意思。”

“那你以前对我有过感情吗?”

“不知道,我们好像和别人不一样,我们俩都是稀里?糊涂的,我觉得你对我也不是很有感情。”

鲁顺心迅速地看了葛俊彬一眼,像是怕被他发觉。

她盯着自己的手说:“你说得对,我也不喜欢你,谈情说爱是有钱有闲心的人才?能做的事,我们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葛俊彬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能说得都说完了。

“那你搬走吧,我不搬。”鲁顺心的声音只有一点点颤抖。

“可以,我本来?就?打算搬。”葛俊彬如释重负,连忙说。

“你打算什?么时候搬?”

“明天。”

“好,不要动我的东西,把钥匙留下,把你的鞋都带走。”

葛俊彬真?是要笑出声了,他看看这间小小的屋子,不知道她是怎么好说出这种话。

这屋子当初还是他租的,他还交了七百块的押金,他仅有的一丝不安,也被鲁顺心这理所当然的态度弄没?了。

“你一根针我都不会要的!”

鲁顺心没?有理他,在床上翻了个身,继续捧着手机。

葛俊彬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跟她待在一个地方?了,哪怕一晚也不行?,他穿上鞋开门走了。

直到葛俊彬走后,鲁顺心还是一动不动,她面向左边侧躺着,手里?举着手机,可渐渐就?觉得无力似的,手臂越来?越低下去,她弓着背,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膝盖,一只手放在床上顶着手机,她盯着手机,移不开眼,尽管视野已经是模糊一片,就?像泡在一片发着光的海水里?,直到手机终于歪倒,面朝下扑倒在床上,她才?动起来?,她别扭地翻了个身,脸从枕头擦过,枕头上多了一道湿痕,像一条鱼跃上陆地之后留下的水迹,再次仰起脸的时候,她闭着眼睛,呼吸轻缓,似乎已经睡着了。

文家祺突然一惊,朱薇琼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他只能捕捉到她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是向上升起的,她应该是愉快的,满足的,他也同样愉快,满足。他看向电视,里?头的人又在大段大段的独白,他刚才?就?是不知道从哪句开始走神的。

朱薇琼打了个哈欠,她靠在他的肩上,手放在他的腿上,他看到她涂着蓝色的指甲油,灰色的蓝,就?像调进了很多乌云的天空,他很欣赏她的品味,这颜色将她的手衬得白皙洁净,非常好看,她总是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东西,这是成熟又富有智慧的女人才?能拥有的天赋,

他满意地牵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下,他夸奖道:“你戴戒指一定?很好看。”

朱薇琼得意道:“你是在跟我暗示什?么吗?”

文家祺一笑:“几乎是明示了。”

“我不会当这这是求婚。”朱薇琼半真?半假地望着他。

“我也不会这么潦草地求婚。”文家祺神秘地微笑。

“哦?你有什?么计划?”朱薇琼颇感兴趣地问。

文家祺坚持道:“我不能告诉你,这件事对你来?说应该是个惊喜。”

朱薇琼无奈道:“好吧,那你一开始就?不该勾起我的好奇。”

文家祺语气无辜:“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夸了一句你的手好看而已。”

朱薇琼抽出手,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然后他再去“哄”她,逗她开心,她当然会笑起来?,然后他们俩就?在沙发相拥着躺下来?,把这个无聊又啰嗦的电影当作背景音,只全心的聆听对方?的声音,在彼此身上制造转折。

一切都这么顺其?自然,文家祺如鱼得水,周身畅快,感觉呼吸的道路都宽阔了几分。

在朱薇琼去洗澡的时候,他躺在沙发上,很认真?地思考着自己刚才?说的话,他的确有打算在今年和朱薇琼把婚事定?下里?,双方?父母也都已经见过面,他们也确定?了彼此是最适合的人选,他们的结婚的话会像一加一那么自然。

文家祺快乐畅想着婚礼时的场面,他会收到的祝福,以及可能经历的小插曲,他会将这些都留存下来?,这会成为他人生的美好回忆之一。

这时候他踌躇满志,自信满满。

这状态直维持到他上床。

就?在他即将入睡时,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把小锤子,那锤子是充气的,轻飘飘的,但是敲打起来?却发出“铛铛”的动静,它轻轻敲在他的眼睛上,他的鼻子上,他的嘴上,他闭不上眼睛,鼻子不通气,嘴巴开始发麻。这锤子把文家祺的信心敲碎了,他心想,什?么都没?有改变,但转瞬他又否认,他翻个身和朱薇琼面对面——当然有改变,而且是好的改变。

今天一天他都没?有和鲁顺心狭路相逢,他以为会遭遇的戏弄并没?有发生,也许在他下定?决心的时候,那根一直操纵他们的引线就?消失了。如果人遭遇一切都是由?自己的主观引起的话,那他的积极抵抗迟早会将她推出自己的生活,一切迟早都会复原归位,如果人的意志真?的有其?意义,如果命运真?的由?他自己主宰的话,他会选择最好的,他会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