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我真不该去。”文家祺苦笑着说,他坐在沙发上望着朱薇琼,若有所思道:“我觉得我俩有点傻。”

朱薇琼说:“我也没想到。”她坐到他身旁,头靠在他肩上,叹了口气。

文家祺本来有些生气,见她这样子却又有些心疼,他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这又不怪你。

火锅快吃完的时候鲁顺心说她上班的那家店马上要转让了,她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这话是对着朱薇琼说的,朱薇琼不怪她,她也不觉得鲁顺心是在讹诈自己,毕竟她也的确对葛俊彬说过,有什么困难可以跟她说,是她给了鲁顺心提要求的底气,这实在是她自己的错。

“葛俊彬太老实了。”文家祺说,他对鲁顺心的反感明显到再也不想隐藏,他细想一下,他在第一眼见到这女孩儿时就不喜欢,她的头发,她的衣服,她看人的神情,都让他起反感,他还从没碰到过这样的人,就像是专为讨他厌而生。

“她怎么能这么理所当然?”文家祺想到鲁顺心刚才那副理所当然又畏怯的样子就又生起气来,他困惑地看着朱薇琼,像是希望她给一个答案,她们都是女人,也许她会更理解她,当然她们完全是不一样的人,相差巨大,文家祺突然觉得自己不该把朱薇琼和鲁顺心相提并论,他刚要开口,朱薇琼就说:“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就顾不上脸皮了,而且这件事她认为我们做得到。”

文家祺笑道:“对,我得感激她没有直接向我们要钱。”

朱薇琼不赞同看着他,觉得他刻薄过头了,“别做这种无谓的假设。”

“你总是这样。”文家祺委屈似低语,但他其实并不是真的责怪,相反他很乐于听到朱薇琼说出这样的话,她聪明,理智,温和,也有一点批判和固执,他需要这样的伴侣,他们是很适合的一对,他们也正在考虑婚姻。

朱薇琼笑起来,靠进他怀里说:“葛俊斌的确是救了我,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也不愿意说她什么。”

文家祺道:“我知道,我也觉得葛俊斌是个好人,他救了你,我们的确也应该要回报他。”

“谢谢你。”朱薇琼柔声道。

文家祺亲了亲她的头顶,安静了片刻忽然说:“你说,葛俊彬知不知道鲁顺心会提出这个要求?这会不会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

朱薇琼从他怀里坐起来,脸色严肃地盯着他。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错了。”文家祺揽回她,但他清楚,朱薇琼其实也认为他说得可能是对的,在鲁顺心说出那句话之后,葛俊彬还是一样木讷,他一点儿都不意外,更谈不上羞耻。

朱薇琼靠在他怀里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们再也不想谈论这两个人了,感觉如同鼓起勇气去餐厅里尝试了一道新菜,结果发现果然如自己预料的一样难吃,连失望都算不上,只是枯燥无聊,他们记住了这次经历,以防止下次再重蹈覆辙,但他们又都清楚,人有一种天性,就是会故意踏进陷阱里,这些要不了命的陷阱会让人们自觉了不起。

葛俊斌坐在床上,手机开着外放,一个男声正在唱一首粤语歌,他专心地盯着屏幕上的歌词,他想学会这首歌,他上回哼了一句,经理说他唱得有点味道,年会的时候可以上台去,他嘴上说不想去,怕丑,但其实很兴致勃勃。鲁顺心洗完澡出来就坐到了他身边,一边擦头发一边看他,她头发上的水都甩到了手机屏幕上,葛俊斌懒得叫她走开,就自己坐到了小凳子上,背贴着墙,夜里墙上的瓷砖终于是凉的了,他把背往墙上贴紧,汗都流得慢了,他们租的这个单间房里没有装空调,风扇搅起来都是热风,扑在脸上像一个塑料袋兜头缠上,搞得人更闷。

鲁顺心擦头发擦出了汗,她把毛巾放在一边,人往床上一倒,四肢大大摊开,只尽量不动,她还闭了一会儿气,想试试心静自然凉这招,可没用,一喘气儿身上就出汗,她又不能把自己憋死。

“房东上次说安个空调要多少钱啊?”她看着墙顶上的一截儿灰问。

葛俊斌头也没抬地回答:“八百。”

鲁顺心心里算着帐,“八百倒是出得起,但是每个月电费估计得要不少,电表我们又看不到,到时候肯定被他坑。”

葛俊斌“嗯”了一声,这话方顺心已经说了好多遍了,从他们住在这个屋子里起,她就一直在说,他们待的这个城市几乎常年都是夏天,空调是必须,但他们当时租这间房子就是因为它没装空调,房租便宜了一些。

“要安吗?”鲁顺心又问。

葛俊斌答:“随你,你想安就安。”他知道她肯定不舍得安。

果然鲁顺心没再说话了,她翻了个身,床吱吱响,她拿起手机看起来,脸上露出笑来

葛俊斌小声地哼起了歌儿,他努力模仿着歌手的发音,却还是觉得不够地道。

鲁顺心听了一会儿就说:“你唱得不像。”她坐起来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你还是别唱了吧,不好听。”

葛俊斌没理她,她就一直看着他。

“你学不会的。”她强调,又问他,“你干嘛学这个?这歌不好听。”

葛俊斌说:“我觉得好听。”

鲁顺心摇头:“不好听,我不喜欢听这种歌。”

葛俊斌道:“那只是你不喜欢。”他不太把鲁顺心的意见当回事,她人很犟。

鲁顺心也不生气,只是盯着他看,像是他有毛病。

葛俊斌对此习以为常,所以有些话他从来不对她说,说了她也不懂。

“上次你唱的那首歌不错,我比较喜欢那首。”鲁顺心唱起来,“鱼儿离不开这片大海,人儿还在等着他回来···”她只记得这一句了。

“你唱这个吧。”

葛俊斌头也不抬,“不唱。”

“唱!”

葛俊斌不理她。

鲁顺心没再说什么,低下头继续翻着手机,不过她嘴里一直哼哼着那句歌词,很快她就把歌词唱颠倒了,调子也是一会儿准,一会儿偏。

葛俊斌听不下去,他翻出这首歌放起来。

鲁顺心抬头看他,葛俊斌面无表情。

鲁顺心笑道:“这歌适合你,你唱这个比刚刚那个好听多了。”

葛俊斌不以为然:“这首歌很老,没有多少人爱听。”

鲁顺心说:“你管别人干什么,我喜欢听不就行了。”

葛俊斌埋怨说:“你喜欢的都是这种老歌,唱得没意思。”鲁顺心对他瞪起眼。

这首歌放完之后,葛俊斌去洗澡,洗完之后俩人就一起躺在床上听歌。

他们从鲁顺心喜欢的那首歌听起,也把她不喜欢的那首歌听了几遍。

“听多了好像还行。”鲁顺心改了口。

葛俊斌看她闭着眼睛,像在说梦话。

因为怕热,他们在床上也隔着一段距离,电扇放在床角,风在他们脚边滑来滑去,像一条鱼,他们俩也像两条裹在水里的鱼,身体总像在游弋,头脑里一片水汽。

葛俊斌翻个身面对着鲁顺心,他伸出手捻了捻她的头发说:“你头发还没干,这样睡容易感冒。”

鲁顺心闭着眼嘟囔道:“没事,一会儿就干了。”

葛俊斌小声说:“别睡。”

鲁顺心睁开眼,转身和他脸对着脸,一脸不耐烦。

光从窗帘上透进来,街边麻将机轰隆隆地响,有人在大笑,有人在吵架,还有卖烧烤地在吆喝,各种香气跟着他的吆喝一起飘进来。

他们在床上牵着手。

“好吵啊。”鲁顺心抱怨,“每天晚上都吵死人。”

“我都吵习惯了。”葛俊斌说。

每晚睡觉前都会出现这样的对话,他们一会儿觉得吵,一会儿觉得热闹,等他们他们回到了静谧漆黑的老家都会想到这里的动静。

“今年你到我家来过年吧。”葛俊斌说,“我妈催我们结婚。”

鲁顺心闭着眼说:“我爸也催我了。”

葛俊斌问:“你不想结吗?”

鲁顺心又睁开眼:“不知道,你呢?”

葛俊斌答:“结婚要钱。”

鲁顺心翻了个白眼:“废话。”

她突然叹道:“早知道我就该叫朱薇琼给钱我们,你救了她,她就一顿火锅把我们打发了。”

她嘻嘻笑着,葛俊斌怂恿道:“那你去借啊。”

鲁顺心反问道:“你怎么不去?”

葛俊斌笑道:“你出的主意你去。”

鲁顺心甩开他的手,踢了他一脚。

“别动,出汗了。”葛俊斌连忙喝住她。

鲁顺心接着道:“越有钱的人就越抠门,我看我叫她帮我找工作她都有点不肯。”

葛俊斌觉得这很正常,问她:“换成你,你肯吗?”

鲁顺心说:“不知道。”她忽然傻笑起来,“她男朋友好帅。好像一个明星,就是我们上次一起看得那个片子,叫什么来着···我想不起名字了?”她絮絮叨叨地讲起剧情,试图让葛俊彬想起来,葛俊彬很快就被她说困了。

“哦,是个警察···哦,老婆死了···”葛俊斌喃喃重复着她的话,不断地打着哈欠。

“你在手机里找找,找找呀!”鲁顺心推他。

“明天看···”葛俊斌翻个身,背对着她很快睡着了。

鲁顺心盯着他的后背看了一会儿,转过身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