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奈不高兴了。因为母亲由美子对弟弟女朋友的长相闭口不谈。在她不停地追问之下,母亲才说道:“就是一个很不像话,很不像样的女孩!”
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喘着粗气说:
“没有教养,十分粗鲁,一无是处!跟我们家完全不一样!”
此时,可奈内心那一丝年轻女孩所特有的恶意浮现在脸上,像是在嘲笑充满困惑和苦恼的母亲。
“说到没有教养,翔不也是高中退学嘛!准确地说应该是初中毕业才对。在世人看来,怎么说都是‘下等人’吧!”
“可奈,你说什么呢……”
母亲气得嘴唇直哆嗦。可奈知道自己似乎是闯了祸,稍稍有些后悔,但内心的快感却仿佛更强烈了。切中父母要害时,孩子们总是会感到一种莫名的暗喜。
“成长环境不同!成长环境!”
由美子恨不得把心里积压的一切都向女儿发泄出来。
“你还记得吧?你和翔小时候都学过钢琴,尽管翔很快就不学了,但至少是学过。他虽然是个男孩,至少还能弹弹拜厄。我还带你们去听过古典音乐会,每年夏天去看四季剧团的儿童音乐剧。上小学的时候,你们连续3年去了夏威夷度假。过新年时,全家人会一起玩百人一首的游戏、一起看电视里的访谈节目。爸爸也经常读报,给你们讲世界上发生的事情。翔是自己考上的私立中学,怎么着都是一个体面人家的好孩子,跟那种女孩从出生到成长都完全不一样!”
“可是……”
可奈很好奇母亲的反应,于是接着说:
“现在不是处在同一层次么?”
“可奈!你在胡说什么!”
令人吃惊的是,母亲的眼里已经充满了泪水。
“翔只是一时迷茫而已!你怎么就不理解呢!”
“迷茫?”
“是呀!退学之后受到打击,产生挫败感,于是自暴自弃,才会一时糊涂跟那种人混在一起……”
由美子从桌上抽出纸巾,擦去眼泪、鼻涕。
“翔总有一天会醒悟的。他会发觉自己跟那个女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我说什么都要让翔参加大学入学考试。想尽办法也要让他参加。让他上一所好点的大学,他的人生就可以彻底改变了。有教养的好女孩这个世界上多得是,他一旦遇到,肯定就不会被那种女人纠缠住了。”
“但是……”
可奈又接过话来。在女儿看来,母亲的理论似乎有些不合理。
“现在和妈妈那个时代可不一样了。您去看看翔能考上的那些三流大学吧!那里的女大学生也很过分的,很多都像不良少女一样,聚到学生食堂,一边化妆一边吃饭。”
“即便那样,也是上了大学的。”由美子坚定地说道,“至少也是经过筛选的。要知道翔带来的那女孩简直……”
“真有那么差劲吗?”
可奈开始有些同情母亲了。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那种女孩。你到涩谷去的时候,东急总店拐角处的那个商场,在那种地方……”
“109商场?”
“对对对!在那个商场门口经常站着一些穿着超短裙,打扮怪异的女孩。”
“涩谷女孩?”
“这么说来,穿着上感觉还有点不同。”
“哪种类型的?”
“哪种类型我也搞不清。总之,就是很像那种穿着廉价、轻浮、花哨,经常在那一带游荡的女孩。”
“那……要让他们结婚吗?”
可奈刚一问,母亲的表情就更加严肃了。
“怎么可能让他们结!”
“可是,翔已经20岁啦!他自己说想结婚的话,那该怎么办呢?”
“不会让他结的!”
母亲狠狠地盯着可奈,仿佛她就是儿子的恋人一样。
“不让就是不让,绝对不让。如果非要结的话,我就跟翔断绝母子关系!”
“哇!太可怕了!”
可奈夸张地蜷缩起身体。
“真讨厌。我这正是找工作的关键时刻,弟弟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所以说你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明白!”
可奈噘着嘴巴答应,然后离开了母亲身边。她从客厅的一面小镜子里瞅了一眼自己的侧脸。
“真是完美……”
幸好前天在美容院里修剪了一下头发,后面吹过的发线自然地下垂。头上搭配了一个闪亮的细发卡,能够充分显示出女大学生的华丽。她们与职业女性的区别也正是在这些小配饰上。
傍晚可奈要参加在六本木一家西餐厅的一个小型聚会,这也是就业过程中的一项重要活动。也许有人会问现如今还有六本木之丘一族吗?有的地方肯定还是有。那些生存下来的年轻IT公司的社长们每天晚上都尽情地玩乐,外企的精英们也收入不菲,再加上医生,他们每天聚会到深夜。可奈很了解这些,但也清晰地明白这些跟自己没有任何联系。在大学里,有着更豪华更高级的组织。
可奈曾经被人邀请去参加过一次那种聚会,在那儿她被一个叫久保田的男人看中了。久保田是这类聚会的组织者,毕业于东京大学研究生院,在一家大型广告代理店工作,是个街谈巷议的传奇人物。
第一次参加聚会时,他没有收取可奈的会费,这让可奈很过意不去。
可奈跟男生一起参加联谊时都是AA制,即便是跟年轻的公司职员聚会,也要交一半费用。
“别在意,别在意。”
带可奈参加聚会的那位朋友摇着头说。
“这话只在这说,其实久保田从那帮男人那儿收了不少的钱!毕竟是召集了很多高层次空姐和女子大学学生的聚会,偶尔也得让那些男人表达一下谢意。”
“嗯。”
可奈还是感觉很别扭,仿佛是自己被当作了商品。
“哎呀!真的不用那么在意!我们只是让对方请了顿饭而已。我有一个婶婶也是咱们学校毕业的,她总是很自豪地提起在泡沫经济时代,我们女子大学的学生出去参加聚会,姿色好点的漂亮女孩,吃饭、参加派对都是免费,甚至最后连打车的费用都装在信封里递过来,怎么也有三五万日元吧。”
“那都是什么年代的事情了。”
“20年前吧!不管怎么着,反正是曾经有过,所以我们现在已经很规矩了。当然,也不会再有那种好事儿了。不过咱们去参加聚会和联谊活动,本身就已经是给了他们面子。”
那位朋友虽然这么说,可但凡久保田组织的聚会,她必定会参加,就因为聚会成员的长相和聚会菜品的味道都很出众。
第一次参加聚会时,可奈也请她引见了久保田。久保田身材矮小,不过体态匀称,也相当帅气,一看就是一个喜好玩乐的男人,皮肤因为打高尔夫球晒得黝黑。
据说久保田在广告代理店工作,可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普通职员。他冲可奈说:“可奈小姐!以后常来玩儿呀!”
男人30多岁正是不论工作还是玩乐都尽情享受的时候。聚会中混杂着一些已婚男士,他们丝毫不掩饰结婚戒指,其中不少男人还是二婚。
好几个女大学生都在跟这种男人交往。可奈绝对不想让自己成为她们中的一员,绝对不会做有妇之夫的情人。这样的名声总是传得很快,而且永远都不会消失。
一位前辈5年前考取了核心电视台的播音员,但至今提起她,大家还会说:
“她以前可爱玩儿了!”
并时常提起她跟一个著名建筑师交往的事。在校期间好像还和这位建筑师一起去过海外旅行。肯定是有人出于嫉妒,但旅行的细节都被别人知道了,这必然是男方得意地跟人炫耀时说出去的。可奈可不想遇到同样的事情。但凡受邀请就去参加的聚会,只是因为那里的确聚集着很多长相不俗、相当帅气的男士。年轻社长或外企白领,当中还有几位在可奈一直向往的大公司工作。
可奈很快就和其中一位叫村松的男子交换了联络方式,开始相互联系。
一般在聚会或者联谊活动时,组织者会适时地提醒大家:“接下来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但在这个聚会上,久保田会事先把大家的联系方式打印好发给大家。这对女孩们来说是一件麻烦事,聚会的第二天总要花半天的时间来回复男人们发来的短信。当然,绝大部分都是简单地回复几句。男人们有时会提出两个人单独见面,但那绝对不行。
村松大概四十一二岁的样子,毕业于斯坦福大学商学院,在公司里属于海归派。本科是东大毕业的。他要亲自指点可奈找工作。
“我们公司今年也限制招聘女员工。当然,也不是一个都不招。换作我们当初那个时候,像可奈这样的女孩肯定合格。”
“是么。”
“那是肯定的!综合管理职务就不用说了,进入公司的女性,可是男员工们妻子的主要候选人。大家都是亲属关系,每天从自己家来公司上班。确实都是特别可爱的姑娘,可奈的大学每年都有五六个人进来。最近,进来的都是派遣合同工,公司内部结合的佳话已经很少听说了。这一点也很可惜。能够理解我们这种工作的特殊性,调到国外时也能全力支持工作的妻子,最好还是以前的同事。”
可奈隐约听说过,村松的妻子是他东大的同学,在一家咨询公司工作。不过据说下次再派到国外工作时,要一个人去赴任了。
“今年我们也得招20多个女孩吧。”
“25个。”
可奈答道。
“真是的,难怪现在的年轻人没什么精气神呢。我们那会儿,每年都会招一百多人,有很多朝气蓬勃的女孩进来。每周都组织联谊活动、烧烤大会,夏天还会去看烟花。经常一起去打高尔夫,虽然大家打得都不好,但是非常开心。”
村松往可奈的杯子里倒了些红酒。这里是银座的割煮料理店,柜台上摆满了炖菜和凉菜,有点家常菜的性质。
村松是这里的常客,被特别允许带红酒进来。他很喜欢加利福尼亚红酒,据说是在斯坦福商学院上学时喜欢上的。
“有些人自吹只喝波尔多、布尔高涅之类的昂贵红酒。那就太土了。其实红酒里有很多价格适中,味道不错的。”
尽管如此,村松带来的红酒在加利福尼亚也得要两三万日元。村松对瞠目而视的可奈说:
“这种东西怎么说呢。久保田最喜欢啸鹰酒庄的卡尔特系列红酒,一瓶就要60多万日元。”
“啊!一瓶红酒就要60万日元?!”
“在加利福尼亚酒里也属于高端的了。前一段时间,小黑请我们品了一下。”
村松提到了一起玩乐的朋友黑川的名字。黑川家世代经营印刷公司。父亲那一代开始涉足IC芯片开发,取得了飞跃性发展。父子二人都很喜欢红酒,大家经常会感叹他家地下酒窖的壮观。可奈丝毫不理解其中的含义。
“1985年的罗曼尼康帝,在罗伯特·帕克评分体系中得到最高分。前一阵在日本一瓶已经高达270万日元了。最近欧元贬值,据说是150万日元从当地的酒商手里买到的。小黑很高兴就请我们大家过去品尝了一下。”
“270万日元的红酒,都能买下一辆汽车了!”
父亲那辆西玛值多少钱?可奈在心里计算着。
“一辆车的钱两个小时左右就喝光了,确实很夸张吧!”
“小黑想花钱也没办法,不是吗?”
可奈回忆起见过一面的黑川,中等身材、长相和善,也可以说是没什么特点的一个男人。其他IT公司的社长也都一样,大都是穿着普通西装的普通男人,丝毫没有赚大钱的男人身上应有的惊人夺目的耀眼之处。可奈不禁说出了自己的感想:“聚会上,条件最差的估计就是久保田了。”
“对对!那家伙脖子上手上都戴着链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有正经职业的人。据说他去拜访广告客户时也是那身打扮,真不敢相信。”
“呵呵,是吗?”
关于久保田的话题使得对话气氛很融洽。大家似乎都对他很感兴趣。
“不过那个家伙爱慕虚荣。明明不是东大毕业的,却到处说自己是东大的。”
“哎?可是久保田不是东大研究生院毕业的吗?”
“但是,东大研究生毕业不等于是东大毕业。那家伙大学应该是在早稻田读的。”
“是么。”
“在日本人们只问最终学历,所以才有很多人这么说。”
村松不屑地吭了吭鼻子。
“考研究生院要简单很多。最近好像一半以上都是从别的大学考进来的。所以,不是从东大本科毕业就不等于是东大毕业的。哦,这样也不准确!现在还有一种手段是插班生。所以说,没有通过东大考试,就不算是东大毕业的。”
这种说法之前可奈也听说过。不过很爱炫耀学历的久保田,只是在东大读了研究生确实让人意外。
“那家伙很有意思。人家真正从东大毕业的人在谈论驹场的事情时,他根本插不进话。即便如此还拼命要附和人家,让人看了挺心酸的。”
既然把人说得那么不堪,为什么还要和久保田来往呢?这些话到了嘴边,可奈又咽了下去。现在久保田就是一个弱者,站在被嘲笑的立场。如果自己对这种人抱以同情心的话,很容易被拉到同样的下场。
“不过,跟那家伙在一起很开心。我还是很感谢他的。”
也许是自己也觉得说得有些过分了,村松突然转变腔调。
“多亏了久保田,我才能够认识可奈这样可爱的女孩。”
“谢谢夸奖。”
可奈在这两个月期间,像这样搪塞男人的手段也是高明了不少。村松是一位很绅士的男人,但也不能疏忽大意。如果只是回上一句“是嘛”,一下子就会冷场,以后估计也就不会再邀请自己了。对话要尽可能让对方感到愉悦,这也是年轻女孩的智慧。
“自从开始找工作以来,我就深切地体会到了社会的残酷。年轻女孩也必然要从这一步开始。”
“不过,可奈不一样。我见过很多长相可爱头脑简单的女孩。可奈跟那些女孩不同,很踏实。肯定是家教很好。”
村松稍稍斜着身体,凝视着可奈。看那眼神并没有真的喝醉。
“谢谢了。不过我们家就是普通的工薪家庭。我是大小姐学校里少有的普通人。”
“这样才好呢!女孩最好不要娇生惯养,应该严格教育。”
一瞬间,可奈很感谢自己的母亲。母亲总是唠叨个不停,不过也许正是这种做法才有了现在的自己。
“我进公司以来一直关照我的那位东大的前辈,现在是人事部长。”
“噢!真厉害呀!”
“回头我跟他说一下可奈的情况。不过这样也不一定有印象,还是安排你们见上一面吧!”
“真的可以吗?”
“我拜托一下,应该没问题。最近这段时间,经常会有一些走关系的年轻人来拜访,就在前台徘徊。可奈没有人脉关系,必须得自己去创造机会才行。”
“那就拜托了。”
可奈想起自己曾经去听过一次村松他们公司的说明会。公司位于超高层智能大厦里,往来的男士穿着的西装都很与众不同。来回走动的女士穿着时髦,脖子上挂着ID卡,一副忙碌的样子。“商业公司女性”给人的印象就是这么华丽吧!虽然经济不景气,但还是很受欢迎。既能够保证高收入,还能够嫁入精英阶层。
吃完饭之后,两个人一起乘上电梯。餐厅在二楼,村松硬要坐电梯。电梯门关闭的瞬间,村松突然把身体靠近可奈,迅速地吻了她,然后语速飞快地小声说:
“我想多了解了解可奈。我们找个地方单独聊聊好吗?”
可奈并没有很吃惊,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周围的朋友以前也经常提到:
“先是一起吃饭,中途提到人事部长之类的就危险了。”
可奈以前就听说过有些男人会以拉关系找工作当诱饵,诱骗女孩去宾馆开房。可是想到村松也是这样的男人,还是感到有些失望。过后想想,可奈尽管委婉地拒绝了村松,但是那种不快始终无法消除。男人们屡屡不接受教训,说明他们这样做肯定还是有可能得逞的。
即便村松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可奈应该也不会接受这种诱惑。首先,还是人言可畏。纵观周围的朋友,凭可奈特有的直觉就能够感受到大家极强的嫉妒之心。比起行为不端,大家对非正常途径的成功就业更为敏感。之后要是被议论起来可就不得了了。尤其是对像可奈这样从普通高中考进女子大学的学生,很多人都抱有“为了就业会不择手段”的偏见。可奈想起自己的朋友就成为了那些尖酸刻薄的同学热议的对象,心里不禁毛骨悚然。久保田的聚会上来的那些男人看上去也都是些心宽嘴碎的人。
可奈最讨厌的就是婚外恋,并不是道德观使然,而是她认为没有比这更不划算的事了。
可奈现在才21岁,接下来的三四年里,为了捕获自己的终身伴侣,她还需要面临非常残酷的竞争。可奈并不是一个事业型女孩,她只是想通过这样一种竞争来决定自己的未来。为了生存下来,她必须要让自己更漂亮、更有魅力。因此,可奈很注重自己的肌肤和秀发的保养,也会研究微笑和谈吐之道,这些都是为了联谊。也就是说在真正开始“结婚行动”之前,女孩们就已经在拼命地努力。可奈可不想在婚外恋上兜圈子,浪费自己的宝贵时间。
可奈在杂志上看过,也曾经听前辈们说过。婚外恋一旦发生就不可能停止。它有着独特的乐趣和刺激,其中的痛苦更增添了甜蜜的感觉。那些生活和经济上都游刃有余、25岁往上的职业女性是一回事,女大学生是另一回事。
总而言之,可奈已经非常接近自己理想的世界了,近到只要伸开双手就能够触及到。为了这一刻可奈积累了很多见闻,也学习了很多知识,她一定要实现这一切。
就职活动真正忙碌之前,可奈每周3次去广尾的演艺学校打工。那是一所升学补习学校,不是针对小学生的,而是面向那些要参加幼儿园面试的孩子们。在这里大约每15个孩子配有3个专职老师。可奈的工作就是负责韵律操的风琴伴奏,有时会给一些年纪小点的孩子换换尿布。这个打工历来都是由可奈他们学校幼儿教育专业的学生来做的,怎么会轮到心理学专业的可奈呢?可奈开始也有些不安,不过介绍工作的那位同学这样说:
“没事的!幼儿园考试辅导没那么紧张!”
“真的吗?”
“当然啦!大部分家长都是我们学校的毕业生,或者是有什么关系进去的。即便是幼儿园没考上,接下来还有小学呢。家长们的要求也就相对宽松一些。跟小学入学辅导学校不一样,那种地方可紧张多了,离考试还有半年时间就会成为阴谋谣言横飞的战场。我就见过好几个妈妈因为压力太大脱发,甚至患上失语症的。”
朋友鼓励说,幼儿园的入园辅导很轻松,可奈才开始接受这份工作。在这里可奈看到了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们。
那些女人与可奈在家附近看到的保育院、公立幼儿园的母亲们完全不同。即便是早上很早或是周六,你也看不到那些人穿着运动衫或者拉绒的便服。即便是穿着休闲装,她们也会搭配上时髦的裤子,不然就是牛仔裤搭配上高跟鞋。手里拿着爱马仕的包,那是一种幸福的标志。那些母亲把头发修剪得相当漂亮,孩子们上辅导学校时,她们会去广尾的咖啡厅喝喝茶,购购物。都是一些年轻漂亮的女人,大多是可奈那所女子大学的毕业生。周围的人再怎么抱怨,她们也都毫不在乎地继续开车接送孩子,这些女人都非常自我。
可奈非常仔细地观察着这些女人。确实有很多美女,不过也没有比自己漂亮多少的。所谓的高雅,都是用金钱和时间打造出来的。
可奈倒不是一个盲目追求品牌的人,但不得不承认高档衣服确实能够穿出效果,即便是T恤和针织衫这种简单的衣物也能够展现出不同的感觉。女人们经常打理的肌肤,配上高档材质的衣服,会反射出柔和的光芒,看起来更加美丽。
“刚刚30岁出头的女人穿着不同的衣服就能够有这么大的反差,简直太残酷了。”
因此,倘若问及可奈想要拥有什么样的婚姻,她已经有了明确的图景。
“披着高档开司米毛衫,在青山纪国屋的国际商场里悠闲购物的家庭主妇”在装满高级食材的手推车旁还得跟着一个穿着私立小学校服的孩子。
这也许是痴人说梦,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看到那些送孩子来演艺学校的女人,可奈在思考自己与她们到底有什么区别。得出的结论是没什么区别。她们就是可奈10年之后的样子。即便最后左右一切的是命运,可奈还是觉得自己会顺利走上那样的道路。
首先,不是自夸,可奈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如果上的是男女混校的大学,肯定会被推荐去参加校花选美大赛,应该也能进前几名。其次,她上的是一所尽人皆知的女子大学。近些年虽然偏差值和人气都有所回落,但怎么说都是大家闺秀的代名词。光凭学校的名气,联谊邀请就应接不暇。
最近可奈减少了与大学生的联谊,开始更多地接触社会人士。周围的同学大都也是这么做的。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刚刚毕业进入社会的年轻男子不可能有能力让自己的妻子穿着高档开衫,自由地在国际商场休闲地购物。
可奈如果想要马上开始自己向往的婚姻生活,只能将那些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从名单里剔除。马上就要上大四了,再和大学生谈恋爱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可奈决定下次交往的对象要选择25岁以上的社会人士。肯定不要普通的公司职员。一定要是看上去像是公司职员,但有相当背景的精英男士。
通过参加久保田组织的聚会,可奈了解到IT等产业的年轻社长风险太大,律师、私人医生又太过傲慢。感觉相对诚实的医院医生又太忙碌,很少有能参加这种聚会的。参加聚会的都是些自己开诊所的男士,而且大多是跟美容整形相关的医生。其中有几位还是毕业于国立大学的,甚至有人是毕业于国防医大。这个领域的医生和女性的关系都很不检点。像是由于长期接触药品,操控性意识的大脑都变得不太正常了似的。可奈也曾经被一些类似的男人邀请过。很多都是有家室的,有些甚至还有固定的情人。
“那些人总觉得自己是医生所以很特殊,认为自己不管做什么都能够被容忍。”
可奈周围的人对医生的评价也不高。
从长远来考虑,一流企业里工作的青年才是最适合结婚的对象。可奈很清楚,这个社会上有很多富裕的家庭即便不工作也能衣食无忧。这样的家庭一般都会要求儿子在年轻时能成为一个踏踏实实的社会人。这些年轻人大多在银行、商业公司,或者是大型广告代理店工作。即便在经济不景气的状态下,各行业的局面已经发生很大变化,但家庭背景若是殷实,他们自然能成为条件很好的公司职员。成为这类人的妻子,稍微忍耐一下和公婆同住,也能够开启幸福生活的大门。和很多女孩一样,可奈没有想过要像自己的母亲那样过一辈子。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看上去并不开心。
说到母亲,由美子的爱好就只有两项:一是每个月去一次文化中心听源氏物语解读讲座,二是每个礼拜去两次车站前的廉价健身房。当然,偶尔也会跟在这些地方认识的朋友吃吃饭、去旅行之类的。在可奈看来那只是一些很悲凄的享受,因为经常是托关系住到公司的疗养院,或者找一些能打折的旅馆。
这些旅行肯定不会去考虑一晚五、六万日元的高级宾馆,更不用说海外度假区了。
虽然母亲说“小时候不是带你们去过夏威夷吗?”但可奈家选的只是非常便宜的旅行套餐而已。早晨到达当地之后,丝毫没有时间休息就被直接带到海边。可奈在女子大学的同学里,有几个人就从来没坐过经济舱。
母亲从国立大学毕业,认为自己的家庭处于中产阶级,但恐怕连飞机的商务舱都没坐过。如今,父亲也很少去海外出差了,以前倒是坐过商务舱,现在也规定只能坐经济舱了。母亲肯定一次也没坐过。为什么可奈会非常在意这种事情呢?因为之前提到社会贫富差距这个话题时,久保田曾经这样说过:
“上学的时候只知道经济舱,总是从飞机后面的门进去出来,认为飞机上的座位空间都是那么狭窄。但是坐上商务舱之后,便知道了前面还有头等舱。如果可以升级的话,真想坐到前面去。人的欲望就是这样不断产生的。但是一辈子只坐过经济舱的人,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商务舱、头等舱。那些都是他们没见过的东西。”
以前在电视上看过一期专题节目,介绍了这样一组数据。根据某项调查显示,如今20多岁的年轻人只有四成左右的人生活水准高于父辈们。
“啊!太意外了!”
尽管母亲由美子就坐在旁边,可奈还是大声叫道:
“要是那样的话,简直太讨厌了。我反正不喜欢!”
这种态度是对父母人生的一种否定,不过由美子似乎并没有这么理解。
“是啊!所以可奈你要好好努力了!”
由美子微笑着对可奈说道。
“妈妈那个时代,还有很多对女性不利的条件。妈妈那时候住在乡下,女孩顶多是从短期大学毕业后就嫁人,好不容易从国立大学毕业,在工作中却不能够学以致用。但可奈肯定能行。只要好好努力,肯定会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努力一定是有价值的。”
可奈再次发觉母亲有两个误解。一是认为自己的女儿事业心很强,二是一直相信女人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有收获。这种事只是刊登在某些女性杂志上,发生在东大或一桥毕业的精英女性身上的成功案例。可奈很清楚自己不是那种类型。从现在开始再努力学习也是不可能的。
可奈所期望的是母亲这一代无法比拟的充实和富足的人生,而且没有想过要通过努力工作来实现这一切,靠工作也是不可能实现的。可奈并不想成为出差时能坐上商务舱的女强人,而是想成为能够和家人一起乘坐商务舱去旅行的女人。她认为这个目标更简单,也更容易实现。
不过,就业还是必需的。可奈要找到那些财富与发展潜力兼备的青年聚集的职场,抑或是这样的年轻人青睐的职业才行。一想到这些,可奈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我将来不会像妈妈那样吧?”
可奈非常认真地考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