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心店的老板娘对这两个年轻人印象颇深。他们每周都会来两三次,每次只买两个铜锣烧。
“欢迎光临!”老板娘每次都是一边大声招呼他们,一边迅速地将铜锣烧装进小袋子里。有时珠绪会跟老板娘说自己带了环保袋,不用再另装袋子了。
天气晴朗的日子,他们有时会在公园里吃铜锣烧。此时的风还略带寒意,向阳的地方很舒服,金色的阳光照下来时会有刹那间无法适应,感到些许刺眼。铜锣烧烤制得恰到好处,美味极了。珠绪注意到铜锣烧的馅料里使用了黑砂糖。
“这个真的跟冲绳的甜点一样!”
如果在自动售货机上买饮料喝的话,一次就得花240日元。因此,每次来公园时,珠绪都会用暖水壶泡好热乎乎的茶。小小的热水壶上有一个泰迪熊的图案,这是客人拿到珠绪工作的典当行里卖的。水壶是全新的而且很可爱,珠绪便把它买了下来。作为店员,珠绪可以享受按收购价买下商品的特惠。
两个人只有一个杯子,喝茶的时候只能轮流喝。他们总是这样,如果一个够用的话,两个人就会共用。这样既省下刷洗的工夫,又能够充分感受到恋人之间的亲密。
“昨天真是抱歉!”
翔突然开口说。
“抱歉?什么事?”
“阿珠,你从昨天就一直不怎么说话,心情肯定很不好。”
“嗯,心情是不好,不过也没有办法。虽然我预料到了会不受欢迎,但还是感觉很不爽!”
“他们都很奇怪的!我都觉得他们奇怪!”
“是么?嗯,也许并非如此。”
珠绪的感受不只是这样。但是如果把一切都说出来,也许会伤害到翔。这比她自己受伤还要痛苦。
“翔的母亲真的很漂亮,而且很优雅。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多了!”
“是呀!我妈妈以前是挺漂亮。”
“能想象得出来。”
“而且学习好像也很不错,还是从国立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呢!现在就只是一个家庭主妇,普通的中年妇女,她说的话没什么说服力!”
“是么?我妈妈也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但是说出来的话就很有说服力,我到这个年纪还总是听她的话呢!”
“阿珠的母亲……听起来很了不起!”
翔低声地笑了。珠绪好像每天都给他讲自己的母亲。
珠绪的母亲酒量很大,岛上的特产朗姆酒,掺水后咕咚咕咚地就往下灌。店里的常客谁要是醉了,会被珠绪的母亲赶出酒馆,所以大家在店里都特别规矩。
“我上初中时想去买一个上学用的书包,岛上没有,就到那霸的商场里去买。我想要一个贵点的提手时髦点的真皮书包,就跟她撒娇。我妈也没那么穷,但还是说人造革的轻便,就买这种的!还说上学用的书包也就用3年,能用就行了!就要这种的。真皮跟人造革没什么区别,价格却要翻倍。你现在就讲究这些,将来肯定会因为一些无所谓的差异付出加倍的辛苦。即便这样你也愿意?我心里真的是咯噔一下。”
“是么?正好跟我父母相反!”
翔深深地叹了口气,想说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有些语塞。
“我的父母,尤其是我母亲,是会为了买昂贵的包拼命努力的那种人。他们的想法很奇怪。当然,他们倒也不是坏人,很疼爱我,而且是不惜一切地疼爱我。所以我虽然觉得他们不对,但又很无奈。”
“没关系,肯定的。毕竟是父母嘛!”
珠绪望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朋友们也曾经说过,翔就像演员一样帅气。小小的下巴、俊朗的双眸、修长的体型都让人喜欢。珠绪进入高中不久便初尝了禁果,之后又和3个男人交往过。翔是这些人里看起来最帅的。不光是相貌,性格也很温柔。珠绪和翔是通过网络游戏认识的,第一次见面时,珠绪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网上净是些谎言,说自己是20岁的年轻人,结果来赴约的是一个衣冠不整的中年男子是常有的事。
但是,在涩谷拥挤的人潮中,翔格外引人注目。看到紧闭双唇眺望人流车流的翔,那一刻珠绪不禁感叹:“不会真的是他吧!”即便确定了他拿的确实是作为接头暗号的游戏杂志,珠绪还是难以相信。那感觉就是一见钟情吧!
冲绳的女孩相信一见钟情。至少比其他地方的女孩要笃信。珠绪周围的朋友大多很快就跟在太鼓舞会等节日庆典上认识的男子坠入爱河。珠绪也是个很容易一见钟情爱上什么人的女子。但是在遇见翔的那一刻,她觉得以前那些仿佛全都是儿戏。
开始交往不久,翔曾经对珠绪说:
“不去上学之后,我的父母曾经强颜欢笑地对我说:‘人生是你自己的,没关系慢慢来。慢慢地找到你自己喜欢的事物就好了。’我当时就在想哪儿会有我喜欢的事物。现在才发现原来是阿珠!你就是我喜欢的。”
听到这些话,珠绪感动得一下子哭了出来。每次跟朋友炫耀男友时,大家都很吃惊,而且羡慕不已。
“小你两岁,长得还那么帅!那么好的男人,你可绝对不能放手!”这些话即便大家不说珠绪也明白。交往第二周两个人开始一起生活,而且还约定好要结婚。珠绪幸福得像是在做梦。当然,翔那对给人印象很差的父母除外。
“最好别跟东京人结婚。”
珠绪跟小岛上的母亲聊起翔的事情时,母亲首先脱口而出的就是这句话。
“这是咱们宫城家的家训。”
听到“家训”这个严肃的字眼,母女俩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说是家训,不过咱们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跟东京人结婚。”
“妈妈,你不也是本岛和离岛的混血么?”
南琉球岛是个不可思议的地方。它的不可思议之处就在于比从东京来的旅行者还要受冲绳本岛人的排斥。
南琉球岛上的人们不用冲绳独特的方言,这里还有冲绳本岛看不到的神轿和神社。对于把祖先奉为神祇的冲绳人来说,这些都是令人诧异的景象。
南琉球岛是明治时期,由从八丈岛迁徙来的移民开拓的。在那之前,是一个没有人居住的热带雨林小岛。后来又有一些人从宫古岛、久米岛等其他离岛移居过来。这些人与先前的居民不断通婚,但是从相貌来看,八丈岛长相和离岛长相还是有着明显的区别。
瓜子脸、细长眼、高鼻梁的是八丈岛长相。离岛长相则是圆脸蛋、大眼睛、塌鼻梁。如今岛上的居民已经混居到几乎无法弄清自己的祖先到底是哪里人了。但偶尔还是会有一些孩子有着非常典型的长相,能够暗示出他的曾祖父来自哪里。当然,也有一些家族依然保持着八丈岛或离岛的纯正血统。
珠绪怎么看都是离岛长相,但是母亲再婚后生的两个弟弟却都是八丈岛长相。年长点的弟弟在那霸上高中,长相帅气,特别招人喜欢。这也许是因为母亲再婚对象的祖父是八丈岛血统的缘故。
另外,岛上对八丈岛的后裔还有一些特殊的评价,那就是他们的头脑更聪明。
有人说他们的祖先是罪人,是被流放到这里来的。对于这种说法,八丈岛人的后裔总是会愤然反击:
“就算是罪人也是思想上的犯罪!肯定都是一些正气凛然的知识分子!”
珠绪也曾经听母亲说她:“阿珠只有头脑遗传了八丈岛的基因。”
珠绪尽管总是和伙伴们一起玩儿,但她并不讨厌学习。除了作业之外,预习、复习也都很认真,在岛上总是数一数二的。升高中的时候,老师曾经担保说:
“那霸不论哪所高中珠绪都能考上!”
这其中有它的缘由。南琉球岛上没有高中,要升学的话就必须离开小岛,又因为是离岛的学生有一定的优待政策。由于不受学区限制,他们可以选择报考冲绳范围内的任意一所自己喜欢的高中。
南琉球岛的孩子还有一些推荐名额,很多高中都会向离岛的中学生敞开大门。珠绪从小就学三弦琴,还会唱民谣,引得面试老师不禁拍手叫好。于是她就成了那一届考入那霸名校的唯一一人。
不可思议的是,那些关系很好的同学都分别升入了不同的学校。有的去了冲绳本岛的最北端,也有的去了最南边的石垣岛。
“小时候大家很亲近,就像兄弟姐妹一样,到了上高中的时候就各奔东西了。”这是一个普遍的规律。
在这里珠绪也尝到了离岛的孩子面临的挫折。在小岛上独占鳌头的珠绪在那霸的高中只能排到中下等。
“怎么可能会这样呢?!”
南琉球岛的优等生令珠绪不禁大吃一惊。可吃惊过后便不了了之了。珠绪本身无意与人相争,更没有拼命奋力一搏的想法。
冲绳这个地方是日本大学升学比例最低的一个县。一方面是因为收入水平比本土低,另一个方面是因为南国特有的不好与人相争的风土人情。孩子们对东京的向往也很淡薄,大部分人都认为自己生长的地方才是最棒的。即便是升学率很高的学校,拼命学习想去东京的人都被视为“怪胎”。
从那霸的高中毕业的大部分同学都考入冲绳本地的大学。令本土人意外的是在冲绳也有几所评价不错的私立大学。大部分学生都报考本地的大学,除此之外,去福冈读大学的人也不少。
珠绪就考入了博多的一所专科学校,学习的是会计。这是听了母亲洋子的建议。
“掌握一技之长,就不怕没饭吃。”
不过母亲的判断第一次落空。珠绪好不容易考取了二级会计资格证,在那霸却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工作。
珠绪开始在市场上的便当店打工时,一个南琉球岛的前辈劝她来东京。经济再怎么不景气,年轻女孩在东京总还是能够找到一份工作的。当时前辈工作的典当行正好缺人手,她就提了提会记账的珠绪,典当行说可以雇用。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洋子也没有特别反对。她只是非常严肃地叮嘱珠绪:
“阿珠,妈妈就直接说了,你不是那种非常漂亮的女孩,像你这样的女孩绝对不能干出卖色相的活。”
“您说什么呢!”
“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孩,当了女公关面对那些男人没准还能干得很好。不是那样的女人,一旦在喝酒的地方工作,男人靠近你就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所谓的酒精的魔力。大街上一些看似不会受骗的女孩,一旦被搭讪就会产生误会,很容易上了男人的当,从此误入歧途。”
“嗯,不过我肯定不会有事的。首要原因就是我不怎么喜欢喝酒。”
“确实。不过这话我只跟你说,酒馆的客人里面也有好多是这样勾引我的。酒的魔力真的是太可怕了。”
这一点让珠绪很吃惊。在那样一个小岛上,来店里喝酒的客人几乎都认识,母亲跟他们的妻子也都相熟。竟然有人向母亲那种性格、那样体态的女人求爱,珠绪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妈40岁之后就开始发胖。当然这在我们那个岛上不稀奇,因为大家几乎都不走路,即便去一个很近的地方也要开车。到了傍晚,就都跑去外面的某家店铺吃吃喝喝。诊所的医生就曾经说过,大家要是认真地做一次代谢病检查的话,这个岛上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患者。”
翔哈哈笑了起来。他很喜欢听珠绪讲这些事情。对于东京出生、东京长大的翔来说,遥远的“南国”小岛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惊奇。最初,他甚至认为这些都是珠绪为了逗自己开心编出来的。
“这次的事情也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的母亲,我觉得她真的很棒,很了不起。”
珠绪在电话里简单地说了翔的父母反对他们的婚事,还说了两个人打算自己去登记结婚之类的话。母亲当即怒斥道:
“那可不行!绝对不能做出那种事!”
那声音震耳欲聋。
“结婚这种事一定要得到大家的祝福才行。倘若遭到某一方父母的反对,那肯定是不行的,早晚都得分手。我跟你父亲就是这样。”
“是么。但是现在不也挺好的吗?生了我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您不也常说很幸运吗?”
“笨蛋!”
洋子又提高了些嗓门。
“那些只是逞强的话而已!在我们这个小岛上看看身边,大家基本上都离过一两次婚,但是怎么说都还是不离婚的好,孩子也很可怜啊!”
“我倒不怎么在意。”
“那是因为阿珠是个好孩子。你不也很顾及继父的感受吗?这一点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你很疼爱弟弟妹妹们。其实你本来想考大学的不是吗?要是亲生父亲,你就可以随意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了,但是对继父有很多话你不能说。妈妈很抱歉,觉得对不住你。”
珠绪把吃了一半的铜锣烧拿在手里,哽咽着说:
“母亲真的是为我考虑了很多,当时我觉得发自内心地感动。她就像小岛上的精神领袖一样,偶尔还会登上《导游指南》或者《信息杂志》。照片上的母亲总是张着嘴哈哈大笑,其实她也经历过很多痛苦,而且是一个非常细腻的人。”
小岛上每天晚上像朋友一样一起推杯换盏的大叔里,竟然会有人向母亲提出一些色情的要求……这些话到了嘴边,又与铜锣烧的馅料一起咽了下去。珠绪害怕跟翔提起这样的事情。在见过由美子那样优雅又不和善的母亲之后更是如此。
“母亲都会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很多吧!”
翔把视线转向远处。他似乎要开口说一些很严肃的事情,又像是在追溯一些痛苦不堪的回忆。
“我妈为了我,其实也是拼命地做出了很多努力。我很感激,但总觉得那不是我想要的。我们之间不可能像阿珠和你妈妈那样。你相当听妈妈的话,而且也愿意按照她所说的去做,我就不行。我虽然没有激烈反抗,但也没办法按照他们那些人说的去做。他们所说的那些话只是在我脑袋上空飘过而已。”
“那也没办法。”
珠绪把手中的铜锣烧塞到嘴里咬了一大口。
“我妈说了,阿珠的对象肯定是东京大户人家的少爷。光这一点就很麻烦,结婚之类的事还是放弃吧。对方还是中途退学的,这样一来事情就更复杂了!他们家的自尊心肯定是严重受挫。他父母要是能说出‘我们儿子没什么出息,就拜托你了’还好办,但估计不是会说得出这种话的人家。”
“阿珠的母亲真是厉害,所有的事情都预见到了!”
翔赞叹道。
“我最讨厌我父母的一点就是他们把所有的事情都决定好了。‘不能一辈子靠打工过日子。’‘贫穷到老都无所谓吗?’一副威胁的口吻!真让人生气。自己要是家财万贯,非常幸福地过着日子也就罢了,他们两个人还经常因为钱的事情各自不停地发牢骚和生闷气呢!这就是我家的家庭模式。我父亲看到电视上那些IT行业或者外资企业里赚大钱的家伙,就会从内心感到厌恶。这怎么看都是穷人在嫉妒吧。就这样还威胁我说什么‘只能一辈子受穷’。什么嘛!”
翔现在打工的漫画咖啡馆,晚班的话每个小时1100日元,加上正常的白班,一个月下来能够有14万日元的收入。珠绪赚的要多一些,每个月收入将近18万日元。两个人加在一起大概有30多万日元。翔觉得这是一笔很大的收入。珠绪租住的是一处带有一体式盥洗室的公寓,房租是7万日元。公寓里还有一个两叠大小的厨房,放着折叠椅和餐桌,餐桌上铺着珠绪从百元店买来的桌布。不光是桌布,两个人用的碗、盘、筷子、刀叉等都是从百元店里搜罗来的。翔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跟珠绪一起去百元店时那股兴奋劲儿。以前虽然也去过一些街边小店,可这种超大型的还是第一次去。那是一家位于市郊的连锁店,里面简直是应有尽有,不光餐具、锅、水壶和平底锅之类,就连T恤、内衣、原创书籍都是100日元。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两张1000日元的钞票就能够把大部分生活用品置办齐全。事实上,翔和珠绪的绝大部分生活必需品的确都是在这里买的。
2000日元就能把生活用品全部搞定!一个月有30万日元的收入呢,还会有什么烦恼?!翔觉得自己和珠绪要比父母过得幸福快乐。现在能这样过,将来即便不再年轻了也一样能过。
“他们只是假装认真地听取我的想法,一看就知道其实很不情愿。很明显,他们的脑子根本完全无法理解我。”
“话虽然这么说,你还是爱你父母的。这一点我能理解。”
“说实话,我确实不讨厌他们。要真是连自己的父母都厌恶的话,那生活不就完了。”
“有道理。我见过几个真的已经堕落的人,他们的亲子关系很紧张。我母亲就经常说,没有比亲子关系不和睦更让人痛苦的事了。这是做人的根本。所以她才说如果我们的婚事会影响到你和父母的关系,那还是算了吧!不管花多长时间,一定要处理好才行。”
“阿珠的母亲说得很有道理。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真令人敬佩。”
“当然了!我母亲做过的事情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说完的!”
每次提到母亲的时候,珠绪的表情总是一下子明快起来。母亲洋子走过的人生道路可以说比天空还要高远。珠绪宛如诵读《圣经》一般,开始讲起母亲的故事。
“我跟你说过,我母亲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外婆,出生在那霸。我曾经听外婆讲过打仗时的事情,真的太可怜了,我都听哭了。战争快结束的时候,外婆还是个孩子。当时好像是被迫要求集体自杀。集体自杀,明白吗?就是大家一起去死。因为美军马上就要攻来了,必须在那之前死掉。家人、邻居都坐在车里,外曾祖父坐在中间,拔掉军队派发的手榴弹。庆幸的是手榴弹没有爆炸,大家这才得救。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站在这里的我。在冲绳的每一个家庭都有这样悲惨的故事。每年的成人礼时,在国际大道上总有一群年轻人做一些傻事。那些人的祖父们也都有很多无以言表的痛苦经历。冲绳就是这么一个特殊的地方。
“不过我们的小岛却在战争中幸免于难。你将来如果能到我们那个小岛去看看就明白了。我们那个岛没有海岸线,真的连一米都没有!全都是悬崖。我上中学的时候,老师告诉我们,美军当时很想占领这个小岛,用来攻打日本本土,因为这里非常适合做空军基地。但是,他们在小岛周围虎视眈眈地徘徊了很久,也没能登陆上岸。
“这是肯定的。即便是现在,我们下了船之后也不是坐摆渡小船,而是坐一种鸟笼一样的集装箱,用起重机拉升到岛上的。真的!因此美军才不得不放弃,我们这个小岛才幸免于难。冲绳本岛已经成了地狱,我们那却安然无恙。外婆一家是在战争结束后,从那霸迁到岛上来的。外曾祖父在甘蔗厂工作,因为孩子多,家里很穷。外婆也在同一家工厂里工作,后来跟外公结了婚,生下我母亲。那时候家里还是很穷,原因是外公爱喝酒。
“在我们那个岛上,喝酒不是什么新鲜事。大家就跟喝乌龙茶一样,从中午就喝啤酒。倒也没有人会因为酒精中毒喝到失去意识。当时,外公经常住进那霸的医院,母亲因此吃了不少苦头。
“我母亲今年44岁,她只读到了初中毕业。岛上我的父辈那一代没有人上到大学,读到初中的也没几个。母亲因为家里贫困,从岛上的中学毕业之后,就去了川崎电器零件生产厂工作。大家去那霸读高中的时候,母亲去了川崎。说到川崎,就像东京一样,对于那时候岛上的孩子们来说简直像是去了国外工作,母亲至今还经常提起。
“在那儿,母亲一边在工厂里工作,一边参加飞车队。令人吃惊吧!用现在的话说应该就是女骑手吧!当时母亲对摩托车非常痴迷,很快就当上了队长。她们跟那些坐在男人背后兴奋不已的女孩可完全不是一码事。那时候,在川崎有一支非常正规的女子飞车队。
“我母亲进队的时候也很拼命,省吃俭用地把工资攒下来买了一辆相当好的摩托车。她们跟那些来挑战的男性团队进行比赛,组织规模都相当规范。很了不起吧?
“我母亲现在还经常提起,在川崎的那段日子非常开心。每个星期五晚上大家都聚集在一起,穿着统一的夹克衫,一直飞驰到早晨。
“不过,就在一个冬天的清晨,因为道路结冰,母亲亲眼看到一个同伴翻了车发生事故。那个人后来坐了轮椅,身边又没有亲人照顾,生活相当困难。
“你猜我母亲怎么做的?因为是队长,要负起责任,她很快就辞掉了工厂里的工作,找了一份赚钱多的工作。
“‘在岛上开个小酒馆还成。就我这个性格,要是在城里干了女公关,只能是最低级的那种。’母亲虽然提起这些事情时在笑,但当时好像十分艰难。她白天在超市里当模特,晚上给楼房做卫生,卖掉了摩托车,一天只睡3个小时,其他时间都在工作,就这样一直坚持了3年。直到受伤的女孩生活能够自理,她才重新回到小岛上。不是我夸耀自己的母亲,遇到事情她真的很沉着。
“但是她也经常说:‘我这么踏实的一个人,竟然就是没有挑选男人的眼光!’
“其实,我的亲生父亲和现在的继父人都很好。离婚这种事情原因很多,我觉得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是我母亲好像很不喜欢这样。人不能像野狗一样高兴了就在一块儿,不高兴了就分开。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既然结了婚,就不能轻易分手的意思吧!”
翔开口说道。
“反正我是绝对不打算和阿珠分手的。不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要结婚,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翔……”
珠绪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手里握着的铜锣烧在微微颤抖。为什么这个人能够随口说出这么多令人感动的话呢?肯定是因为他内心的率真使然吧。
“翔,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呢?”
珠绪此前交往的男人,没有一个这样向她明确而温柔地表达过爱意。每一段感情几乎总是从不知不觉开始,中间不时地满足一下性欲,然后对方花心劈腿,最终分手。
“为什么?阿珠非常可爱,人又风趣,性格也好,是个男人都会喜欢的!”
“翔,你可真讨厌……”
珠绪充满了幸福,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害羞地扭过身去。她把剩下的铜锣烧递过来,说道:“为了感谢,这个给你!”
“谢啦!”
翔接过铜锣烧,不带任何反感地吃了起来。珠绪痴痴地望着他那洁白整齐的牙齿。翔的牙齿很整齐,据说小时候矫正过。珠绪想起自己的一个弟弟,牙齿就参差不齐。她深深地感觉到,就算是高中没毕业,翔跟他们也是不一样的。
“我最讨厌我姐姐那样的女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越长大我越讨厌她。她一心只想着挑一个好男人,比我母亲还夸张。我姐姐小时候总被人夸长得漂亮,从那时起,她就开始训练自己品评男人的能力。她很看不起我,也不怎么跟我说话。当然,我也没想跟她搞好关系,被那种女人厌恶根本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