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将身子陷在垫子还算是柔软但斜卧起来时的角度会让人感觉到有些不适的椅子上的我,只是单单在那里泛起了回想,还是说做了一场梦呢。
在我那一侧世界里的诹访希接受了我的提案,成为了一个“透明人”。
即便是无法融入班级也好。
即便是“道德主义”和“人文主义”之间的斗争越发激烈也好。
即便是金泽街头的雨如何的下个不停。
因为希只是一个透明人,所以觉得难过的那个人并不是希而是另外的其他人,所以她的脸上总是一副平和的表情。这样的一个分身就和希一直重叠在一起,无论是高兴的事情还是悲伤的事情全都由它来承揽,由此,希自己便可以一直保持着一种麻痹的状态。
而我的话,大致上来说也就是这种感觉。
某天的晚上,希又以她那种耳语般轻微的沙哑的声线说道:“妈妈不在了。”
“这样啊。”
“一直没有回来。”
“那真是太不幸了。”
“爸爸很伤心。”
“那挺好。”
“但是因为我没有跟着一起伤心,所以爸爸就误以为我其实很讨厌妈妈。”
“这就是他搞错了。”
“是啊,我并不是讨厌她。妈妈不在之后,我现在大概一定觉得很寂寞吧。”
周围都是一片漆黑,只有希是白色的。那是的记忆里并没有感到一丝寒冷。大概,那时候正是夏天吧。
“前段时间、文香不是来了嘛。”
上一个周末我在街头碰到了希。和一个没见过的女孩在一起,那时我只是和希交汇了一下眼神便擦身而过。后来才得知是她的表妹,但是名字却不得而知。
“文香?啊,就是那个表妹啊。”
“嗯,她是来安慰我的。”
“那你在她面前假装自己很可怜了吧。”
“希轻轻的摇了摇头。
“特意让她跑了一趟,但我就是连一句权当是面子上的牢骚也没能说出口,想想还真是有点对不住她。”
这样说着的嘴边泛起了一丝微笑。
“但是,我现在觉得一点也不害怕会被别人误解什么的,同时对此也不会感到不痛快。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声音的余音被夜晚逐渐吞噬,周遭倏地将寂静反弹过来,我感到一种无比的安心。希的疑问是个蠢问题。这件事恐怕连希自己也应该很清楚。被误解的人是希的外壳,是分身,而希自身对此则没有发生半缕关联,自然也就不会感到不快。
而我的话,大致上来说也就是这种感觉。
但是并不是完全都一样。在这其中还是有存在着某些不同。“但是呢。”希又小声的说道:“我不太想被嵯峨野君误解哦。”
“那当然啦,我也一样。”
这其间像是稍作考虑般的停顿了一下。
“……那时候说曾说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通往学校的路上的那棵银杏树的事情。我问为什么就是不砍掉呢,然后嵯峨野君就告诉了我其中的缘由。”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时候,听说是因为老婆婆为了保护自己的回忆而不让砍的之后,我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我把头别向一边。
“不记得了。”
但,希却嗤嗤的笑了起来。
“真是一点都不会骗人。……我那时候说了‘去死吧’。这么一说之后嵯峨野君好像一副很失望的样子。嵯峨野君在想什么我大致也明白。但是我并不是因为老婆婆不让砍树而使道路变得不方便才这么说的。”
经她这么一说,那个时候其实我已经猜到,希的话是不会这么想的。但是究竟又是为了什么,想到最后还是没有得出一个所以然来。
在一段吊人胃口的沉默之后,沙哑的声音淡淡的说道。
“……为了砍掉那棵树使道路变得更宽敞,我认为政府的人一定会赔给她很多钱。说不定,还曾几次抬高了赔偿的价格并去了好几次想要说服她。但是老婆婆最终还是没有同意。因为老婆婆并不需要钱。比起钱,回忆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真是一位了不起的老婆婆呢。拥有着一段美妙的人生。我这么一想,于是……
“就恨不得想要马上去杀了那个老婆婆。”
我点了点头,把心里想到的话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啊,原来是这样啊,这么说的话我就懂了。”
然后,顿时油生起一股兴趣。
“那现在呢?现在还想要去杀了她吗?”
希缓慢的摇了摇头。
“当然不想了。我已经,对老婆婆的事完全没有兴趣了。”
我想也是。
用着那双失去焦点般的双眸,希朝着远方看着。
“最近我有点感觉自己像是生活在梦里一样。周围的人都只不过是梦里的才存在的人,感觉他们和我没有一丝的关系。就像是被一层薄薄的膜包裹住了一样。那是一层将我和别人分隔开来的,薄薄的膜片。”
这和我所认为的那种类似分身般的印象极为相似,我不由得吃了一惊。……要是把自己变成隐身人的话,说不定都是这种情况吧。
于是我说道:“那这样一来的话,诹访你不就无敌了吗?”
“男孩子还真是喜欢说这类话。……但是,说的也是。”
然后希就开始说着像是文字游戏般的,又或者像是自我暗示般的话来:“所以我认为在梦里能够伤害到我的,一定会是类似于‘梦’一般的理由。”
“‘梦’一样的东西吗?”
希所想要表达的东西,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我笑了起来。
“是梦里的剑。”
希用着像是责罚般的,无奈的眼神对着我看过来,但随即又噗嗤的笑了出来。
“男孩子还真是喜欢用这些词。”
但事实上,杀死希的却是一场事故。
对一个人来说,无论如何自夸自己内心是无敌的,在面对事故时,终究还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