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可能的平行世界相互交错了……,如果进行这种荒诞的假设的话,那目前能够确定的是,并不是两个世界相互融合了,而只是你从你原来的世界掉落到了我所在的这个世界里来了。”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从目前自己的遭遇来看,自己的确是遇到了无法解释的事情,作为证据,目前我所身处的这个“嵯峨野家”并不是我所熟知的那个嵯峨野家,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了。但是另一方面,我仍然未对自己卷入了这场未知事态而产生丝毫的危机感、或者说是紧迫感。我一边听着咲的分析,一边在自己心里这么想着,总之这么看来哥哥的葬礼现在筹不筹备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在这个世界里…….,也就是咲所在的这里,哥哥‘哉’看来是早已经去世了。的确就哥哥的情况而言,什么时候过去就只是个时间问题,所以即使在这个世界里稍早的过世了也并不足为奇。所以说一整晚呆在被打断情路的父母之间悼念哥哥这种事情,如今不做也罢了。这至少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小小的慰济。
于是说是在说给我听,更不如说是在进一步的确认自己的想法似的,咲自言自语着:“如果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的话,理所当然的从你的记忆来说,这里到处都会发生一些细微的不同。你作为你直到高中一年级为止都在这个街道上生活着,而我也是作为我直到高中二年级为止也生活在这条街道上。因为一个人的缘故,究竟会对周围发生怎样的,多大的影响呢……”
一下子,她的表情闪烁了起来。
“阿哈、这可是哪个量子研究者都无法做到的绝大的实验啊!”
“大概吧……”
“究竟是会发生像蝴蝶效应般巨大的连锁效应呢,还是说只不过是金泽的一个高中生是男生还是女生的差别,所以这个世界不会发生任何改变呢?喂,你说呢?”
她将手缓缓的张开,然后就像把这个客厅放大了一般环顾了一下四周。
“怎么样?哪里有没有跟你的记忆不一样的地方?作为纠错方面的关键,你就发表一下意见,让我听听吧!”
听到‘纠错’这个词,一下子触动到了我的神经。就算在这个世界里有着和我所在的世界的不同点,但也不能把它当做是一个‘错误’来认知吧。把它叫做错误什么的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再说,把两个接近相同的事物放在一起进行比较然后找出各自不同点的行为作为为一种‘纠错’的游戏来看待之类的,对我来说还真是一种跳跃式的挑战。所以对此,我选择了沉默。
对于两个世界而且最明显的差别,我当然是已经察觉了的。那就是放在橱窗里的装饰盆。在我的世界里应该是已经碎掉并且被扔掉的那个盆子,在这个世界里只是背面朝上的被伏倒在那里。……但是仔细一想的话,这两者之间从根本意义上来说,也没有多大的差别。
因为我记得在那个盆上应该是印有打印在上面的图案的。但是它在三年前被打碎了。
而在这里,随说没有被打碎,但是图案的一侧被盖在下方。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果然也就不多大的差别。
咲追随着我的视线,把头转向了橱窗处。
“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
我一边微笑,一边嘀咕着:“嗯,怎么说呢。在我的世界里,陈列柜和进门当中的墙上应该挂着挂历才对的,但是这里的话,好像……”
环顾了一周。于是我便发现了似乎是可以代替应该存在于之前位置上的相同的东西。在本应该悬挂着挂历墙壁的正对面,连接着外部庭院的落地玻璃窗的一侧,挂着一幅画有花篮图案的画。我指着这幅画说道。
“应该是挂着这个才对。”
“啊,这个的话,嗯的确是呢。”
好像是在敷衍我一样,咲用带着些许暧昧般的笑意回应了过来。但仔细一想也的确,不管是挂历也好,上面的图案也好,挂着那里的理由肯定都是不尽相同的。所以的确我也能够理解她这种不想特意说明的缘由。就好像是看待自己一样,对此我非常了解。
我站起身来,慢慢的边走边巡视四周的情况。家具累的东西和我所熟悉的都差不多。但是如果仔细一看的话,就会发现电视的屏幕也好,设有传真机的电话按钮也好,在这些缝隙上面积蓄了不少的灰尘。这一点明显和我所在的世界不同。
“负责打扫这个房间的人……,不是母亲吧?”
说完,只见咲的脸上露出了五味杂陈的表情。
“咳、连这种事情都看的出来?”
“这么说打扫的人是你?”
像是在开玩笑似的,咲用夸张的动作表现出一副非常苦恼的样子。
“是啊,就在前一阵子,我刚打扫过。你怎么知道的?”
“电话的按钮之间有点积灰呢……”
“小舅子啊!我以为你是弟弟,可你完全就是个小舅子啊!”
我只是苦笑着应对着咲的这番吼叫。但这也不是在说咲打扫卫生就很大条。只是母亲在打扫起客厅的时候,会特别的注重各种细节。仅此而已。
在电视的一侧摆放着一个小丑形象的陶器。这是哥哥在小学的修学旅行的时候买回来的纪念品。它只是坐落在那里浪费着空间,什么用场也派不上。然而当我感叹着,在这个世界里他也是买的这个东西吧的时候,心里一下子有些感慨似得微笑了起来。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咲误解了我这个表情的关系,她用意志消沉般的语气向我说道。
“嗯是的,就是这个样子。反正你就是想说这个拄杖也是我弄坏的吧?没错,就是我弄坏的,在打扫的时候不小心弄坏的!”
照他这么一说,在小丑的拄杖上的确发现了一些裂纹。
看来是弄断了之后,又用粘合剂黏连了起来。
“……你要不说,还真没看出来。”
“哎?”
刚才我还并没有认为咲的打扫很大条之类的,但这么看来,这样的判断也是为时过早了。
其他的家具类的身上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差异。虽是这么说,但是诸如玻璃茶几、沙发、还是铺在地板上那些毛绒毯等之类的物品,哪一个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弄伤的,所以即使所使用的人从一个男的变成了女的也不会发生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正当我想以此为结论进行总结时,却一下子惊讶的发现。
“啊!”
……在玻璃茶几上,有一件本应存在的东西,现在没有了。现在在玻璃茶几上只有电视遥控器和吃到一半的百奇,但是在我的那个世界里,应该存在着某个替代这里百奇的东西放在上面。
“发现什么了吗?”
应对着她这句充满着期待的疑问,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少了烟灰缸。”
咲的反应则只是歪了歪脑袋而已。
“原来如此,在你那个世界里,父亲是在这里抽烟的啊。”
在我那一侧的世界里,抽烟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我的父亲,另一个是哥哥。哥哥的话现在也不用算进去了。而且因为我也不怎么看电视,所以也就没有必要长时间的逗留在这个房间里。而母亲则是在她自己的卧室里自带有电视看。所以平时一直会在这里的人就只有父亲了,而摆放在此的烟灰缸里也总是堆满着吸完烟之后的烟蒂。
既然现在在这个房间里没有烟灰缸的话,那也就是说父亲平时也不会在这个房间里久留吧。
“嗯……要是是不同点的话,也算啦。不过这也就是父亲在哪里抽烟的问题,这样的不同点恐怕也不能称之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吧。”
虽然咲这么说着,但我却知道这里面却存在着很大的不同。因为母亲不会主动帮助父亲收拾烟蒂,但是她也不能容忍客厅的环境因此而遭受污染。另一方面,父亲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必要一定要去收拾自己所产生的烟蒂。所以我甚至都不愿去回想,为了这样一个小小的烟灰缸,到底发生过多少次的唇枪舌战了。所以至少在这里的话,会少一个会发生如此唇枪舌战的契机吧。
靠近落地窗那里一看,不论是窗帘的颜色也好,庭院的样式也好,都和我所知的那些相差无几。在狭窄的庭院里种着的山茶花,现在正慢慢的凋落。无论在这个嵯峨野家里呆着的是咲也好,亮也好,总之对花来说都没什么太大影响。
不仅仅是花,对对此抱着某些期望的咲来说可能会令她有些失望。但总之从大体上来说的确是没有其他什么的大的差别。我回头看了下咲,然后又扭头看了一周房子的环境。现在在这个房间里,除了我和咲以外,没有其他人存在的气息。哥哥在这个世界里早就已经过事了,而父母则是……
“今天父亲和母亲果然也是……”
刚才为止还一直是表情很丰富的咲,这下忽然般的收起了所有的表情。视线一下子挪开然后开始沉默。终于过了片刻,她叹了一口气之后向我小声的说道。
“啊啊,看来你还真是这家的家人,对其中的事情了解的够清楚的。”
“他们都外出了吧。”
作出了转而一笑似的表情后,咲只是耸了耸肩膀做出一副‘真拿他们没办法’的样子,摇了摇脑袋。
“都这把年纪了,还真的,对吧。”
我坐回原来沙发的位置上,缀了一口快要冷掉的咖啡,说道:
“要说到关于这个的家的事情的话,果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是啊,遗憾了。”
这样叹息着,咲一头伏倒在玻璃茶几上。
“没什么不同啊。”
看着眼下那个超短发的脑袋,我像是稍微想起了一些藏在心里的隐痛。如果说这边的世界和我那边的世界的确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的话,关于家人方面,咲应该是有着和我相同的体验才对。和谁也……,除了诹访希之外,和谁都无法共通的体验,我和咲从一开始表示相同的。
虽然从玄关处碰面开始并没有过去多长的时间,总之咲的话从性格上来说应该是属于很开朗的那种。在外面的时候,至少应该是很阳光的。但是我知道,至少咲,在这个家里的话,平时是不可能一直保持那种性格的。为了两个嵯峨野家没有任何不同而感到惋叹的心情,说实话我非常能够理解。
……这么一来也没什么必要隐瞒什么了,甚至可以不用费尽心思的让对方来理解自己了。我想把一些自从希死后一直没有能对他人说出口的一些话告诉她听。
“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很可怜过。因为那都是一些无可奈何的原因造成的。既然都是一些无可奈何的原因,那也就只能接受了不是吗?所以我觉得自己所遭受的这些并不是代表着我是个很可怜的人。
“但是,一想到你和我处在这样相同的立场上的话……说真的,我真为你感到惋惜。你还能一直保持这种开朗的性格,还真是不容易,真的很佩服你。”
咲忽然莫名其妙的抬起头。她认真的盯着我的眼睛。一脸迷茫的、一下又一下的眨了眨眼睛……
然后又一下子慌乱的在自己的眼前挥动着手臂。
“不,不是不是。好像有点搞错了。”
面对这出乎意料的反应,我一下子愣住了。
“刚才那些话里好像存在着‘啊,这里完全被误会了!’的地方哦。”
“……误会?”
“该怎么说呢。这里好像存在着某些从根本上来说的误会、误解或是臆测之类的吧。到底是哪里呢。稍微让我再想想,嗯…….。”
咲将两手的大拇指抵着两边的太阳穴闭上眼睛,然后使劲的揉动。终于她睁开双眼,对着客厅的各个角落开始一阵扫视。看上去她好像在巡视着我对我刚才看过的那些地方。然后小声的自言自语起来。
“那么,也就是说……”
就算是在一旁看着也能明白,咲现在已经陷入深深的思考当中了。
我想这般的集中力是连我和哥哥都不能及的。包括父亲和母亲。家族中的任何人都不曾有的这种特质,似乎只有在咲的身上反应了出来。
但是这股沉思很快被一阵无情的电子声响所打破。
尖锐的甚至有些触及人神经般的来电铃音。看来无论是在我的世界还是在这里,这个机种的电话铃音的声调没有任何的不同。怎么说都是自己家的客厅电话响了,所以我自然的站起身来想去接电话。但咲先我一步用手阻止了我。
“这里可不是嵯峨野亮所在的那个家哦。”
……啊,确实如此。
拿起话筒,咲用着异常熟练的口吻应道‘这里是嵯峨野家’。然后表情一下子变得一副苦恼的样子:“我说啊。不用这样一一的向我汇报吧。……那肯定是好吃的啦,毕竟那是海之幸嘛。所以我也没说不好吃什么的。……没什么想要的。……真的不用了。……所以我说了很多次了我讨厌吃章鱼,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给我记住?是的,没错。……老妈的膝盖怎么样了。那就好,那我就挂了。啊知道了知道了,恭喜恭喜,再见。”
明显对方的话还没说到一半,咲就硬是把它给挂断了。
“真是的,说过不要总是一会一个电话了的。”
之类的,咲还在咒骂着。我想着不会是他吧,问道。
“刚才是谁啊?”
“啊,是老爸啦。”
父亲?
我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上去可能就是一副一脸紧绷的样子。
然后,从我的这一反应,似乎给了咲一个很大的提示。
“啊……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像是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似得,咲一下子笑的很灿烂。
“这下就能说明问题了,你到底是哪里搞错了。”
她竖起右手的食指,指向橱窗中正伏倒着的装饰盆。
“你刚才真正注意到的是,是那个装饰盆吧。”
被看穿了。是我的眼神太容易被解读呢,还是咲这个人实在是太犀利了呢?她摇晃着那根食指,继续说道。
“你刚才就一直看着这个伏着的盆子。但后来却说没什么之类的糊弄过去了吧。也就是说在你的那个世界里,这个盆子虽然可能没有像这样伏着,但是从状态来说基本和伏着的概念是一样的吧。但那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状态,我刚才一时半会没能猜透,可是从刚才你的反应来看,我终于明白了。”
咲站起身来,走向那个装饰盆。她将盆子朝向我慢慢的扶了起来。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对年轻的男女,互相露着僵硬的笑容依偎在一起的图案。在我那一边的世界里,在这个装饰盆上也印着相同的图案。……那是父母在结婚之初的蜜月旅行时,在当地所拍的照片。
“从这个图案被伏倒在地这一个状态,你是不是就解读出了‘印有结婚纪念照片图案的装饰盆被当做了一个不愉快的象征’这样的一层含义?”
“除此以外,还能怎么解释……?”
“要说怎么解释嘛。”
咲将盆子竖立好,然后慢慢的放开扶着的手。……一下子盆子咕噜的一下朝旁边倾斜。在快要掉出橱窗的那一瞬间,咲将它接着。咲露出了一丝微笑,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很久之前吧,在一次打扫的时候它掉了下来。盆子本身到没怎么样,但是底座上的一个卡勾给折断了。于是就像这样,即使想让它竖立起来也没法子了。所以抱歉没和你说清楚,但事实就是这样。”
对此我无言以对。既然是那个在打扫的时候将小丑雕像摔倒的咲,那么这次也可以把装饰盆也给摔倒。
“你认为在这两个世界里‘盆子是被当做一种不愉快的象征’这一点都是相同的,但是在你的世界里,盆子却又不是处在一个伏倒的状态。这样一来的话就很容易得出结论了。这个盆子,在你的那个世界里,碎了。”
……在我的世界里,当时装饰盆被丢过来的开罐器不幸砸中,当时就碎成了两半,之后父亲更是将掉在地上的两个碎片踩得更碎。
当我看到这里的盆子没有碎掉的时候,我只是认为盆子没有被开罐器砸中而已。明明以为会是这样的……
“老爸老妈都外出了的原因是因为,明明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却还要搞什么周末两人世界旅行之类的关系。但是你好像不是这么想的。对你来说周末两个人都外出了,只是这一状态是正常的。但是外出的意义似乎大相径庭。对你而言,两个人分别外出的状态是正常的,而绝非是两个人一起外出。
按照这么说的话。……你那边的世界里的父母显然没能从那段残酷的状态中走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