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家营地一无回响。派人过去侦探,回报道:“全落跑矣。”有的捡回敌人所忘的铠甲,有的取回敌人所弃的帐篷。又道:“敌阵中连苍蝇也没有。”兵卫佐源赖朝立刻下马、脱盔、净手、漱口,朝皇城方向伏倒遥拜道:“此非我赖朝一己之功。八幡大菩萨之所计也。”便将唾手可得的骏河国与远江国,分别托付一条次郎忠赖与安田三郎义定去处理。原拟乘胜追击平家军,但总觉得有些后顾之忧,便从浮岛原撤还相模国去了。
那些东海道客栈的游女们嘲笑道:“哎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讨伐军的大将军,一箭未放,便逃回京城去,真太不像话。在交战当中临阵脱逃,已够丢脸了,这简直是闻风而逃嘛。”尔后,讽刺的短歌也陆续出现。京中的大将军是宗盛,出征的大将是权亮维盛,将平家读成平屋。
平屋之栋守,畏尾又畏首。支柱力不支,倒下快滚走。
富士急湍水,浅滩岩上流。有人比水急,伊势平家酋。
有人咏上总守忠清丢弃铠甲之事。
逃离富士川,铠甲都可捐。换上缁衣样,且祈来世缘。
骑着二毛马,忠清溜之乎。套紧上总秋,依然老疲驽。
同年十一月八日,大将军权亮少将维盛返抵福原新都。入道相国大怒道:“着将大将军权亮少将维盛流放鬼界岛,将武士大将上总守忠清处以死刑。”同月九日,平家武士老少咸集,讨论忠清是否应该处死。主马判官盛国出来说道:“忠清自小并非贪生怕死之辈。犹忆渠十八岁时,有畿内五国首恶大盗二人,潜入鸟羽殿宝库中,无人胆敢进去应付。唯有忠清单身只手,白昼越过土墙,格杀一人,逮捕一人,足可留其芳名于后世。此次失利似有隐情,颇不寻常。凡有兵变,宜其谨慎以对。”
同月十日,大将军权亮少将维盛升为右近卫中将。人人窃窃私语道:“听说身为讨伐大将军,并未立下任何功劳。如此奖赏真是莫名其妙。”
从前,平将军贞盛与田原藤太秀乡,奉命追讨平将门,率兵出关东。但将门绝非易与之辈。公卿又召开会议,决定加派援军。乃任宇治民部卿忠文、清原滋藤为军监。一日夜宿骏河国清见关,滋藤遥望漫漫海洋,朗咏了一联汉诗:
渔舟火影寒烧浪,驿路铃声夜过山。
咏声响彻云霄。忠文感其风雅,不禁潸然。此时贞盛、秀乡已杀死将门,且携其首级正在返京路上,赶巧与滋藤等相遇于清见关口。于是,前后所派大将军便联袂而还。当贞盛、秀乡因功受赏时,公卿开会讨论忠文、滋藤二人是否也该一并予以奖赏。九条右丞相师辅公说道:“出兵关东,追讨朝敌将门,难于成事,乃加派二人赴援。未至而朝敌已亡。奉命赴难,其志可嘉,岂能无赏?”当时,摄政关白小野宫实赖却道:“《礼记》云,疑事毋质。”结果未赐任何奖赏。忠文为此耿耿于怀,极为憾恨,咒誓道:“死后将待小野宫之后裔如奴仆,但永为九条殿子孙之守护神。”从此绝食而亡。或许缘于此咒,九条殿的子孙的确繁荣昌盛,可喜可贺;而小野宫的后代则无一成器,且恐已绝子绝孙矣。
不久,入道相国四男头中将重衡升为左近卫中将。
同年十一月十三日,福原皇宫落成,皇上便迁了进去。本来应该有大尝会,但今年已过了期。所谓大尝会是在每年十月下旬,皇上驾临东河举行祓禊。在大内北野筑斋场,备妥祭祀用的神服神具。在大极殿前、龙尾道坛下,设回立殿,天皇在此沐浴。坛边造大尝宫,供奉神膳。有神乐、管弦之游。过去的惯例是:在大极殿行大礼、清暑堂奏神乐、丰乐院设宴会。然而在福原新都,既无大极殿可行大礼,无清暑堂可奏神乐,亦无丰乐院可设宴会。于是公卿会议决定,今年只能举行新尝会与五节会。但新尝会的地点仍设在旧都的神祇官。
谈到五节会。天武天皇在位时,在吉野宫中,月白风高之夜,独自弹琴消闲。有神女从天飘然而降,五度翻袖,翩翩起舞。此即五节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