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发生了争路事件,高仓天皇元服典礼的筹备会议,只得延期,改到同月二十五日,才在后白河法皇御所的殿上举行。对于摄政殿的任劳任怨,理应有所嘉勉,便在同年十二月九日,提前宣旨,于十四日晋升太政大臣。随后在十七日有荣升感恩之宴。然而世间却充满隐忧,毫无普天同庆的喜悦。
这一年便这样过去了。新年,嘉应三年正月五日,举行天皇元服之礼;同月十三日,有行幸法住寺殿的朝觐仪式。后白河法皇、建春门院看到天皇初冠正装的模样,一定觉得不知有多么可爱。入道相公的女儿德子,芳龄十五。以法皇养女的身份,入宫为女御。
几年后,时任内大臣兼左大将的妙音院太政大臣藤原师长,突然上表辞去左大将之职。时人以为德大寺大纳言实定卿可补其缺。又花山院中纳言兼雅卿也盼能接任。此外,故中御门藤原中纳言家成卿之三男新大纳言成亲卿,也频频表示热切的意愿。成亲卿凭着自己是法皇的爱臣,便开始种种如愿成就的祈祷活动。譬如在石清水八幡宫请来了一百个僧侣,连续七天,诵完全部《大般若经》。这期间,有三只山鸠从男山方面飞来,停在高良大明神前面的橘树上,相互咬啄而死。时任检校的匡清法印说道:“鸠是八幡大菩萨的第一信使,在宫寺里不该有这种不可思议的怪事。”便把事由上奏了。
宫廷即命神祇官占卜。说是凶兆,且道:“唯须谨慎者非皇上,须谨慎者是臣下。”然而,新大纳言对此却不以为意。白天人多,避之若浼,便在晚间从中御门乌丸住处,步行到上贺茂神社去参拜,连续七夜。到了满七夜的晚上,回到家中,疲惫难忍,倒下便睡。迷糊入梦,似睡非睡之间,仿佛到上贺茂神社去参拜,刚推开宝殿的大门,便听到庄严而高亢的声音,咏歌道:
樱花开又谢,莫怨鸭川风。凋零阻不住,要怨怨天工。
新大纳言仍然不知敬畏悔悟。又在神社宝殿后边一株杉树洞里,设了一个祭坛,请来一个修行僧,在里面结跏趺坐,施行百日拏吉尼法。有一日,雷电落在杉树上,燃烧起来,火势乱蹿,眼看即将危及神社。神官们纷纷跑来,合力把火扑灭了。于是,想赶走那个旁门左道的修行僧,他却反驳道:“我发了在本社闭关百日的大愿。今日才七十五日,绝不出去。”说着,动也不动。
神社当局便将此事奏请宫中指示。下旨道:“唯依法逐之。”神职人员便用白木杖打该修行僧的脖子,将他赶出神社,赶到一条大路南边。古人云:“神不享非礼。”但此位大纳言竟非分妄想,向神祈求左大将之职,才引起一连串莫名其妙的怪事来。
当时有关叙位、授官等事宜,上皇或天皇既无权裁夺,摄政与关白也不得过问,全凭平家独断专行。因此,德大寺、花山院两位的期望均告落空,却将入道相国长男小松殿大纳言右大将调为左大将,而由其次男中纳言宗盛,越过数位年功较高的贵族大官,补了右大将的缺。此次结果的确出人意料。其中,尤其德大寺殿官至首席大纳言,华族出身、才学高雅,又身为长男,而竟有人越级挡住了其升迁之路,难免忿忿不平。于是有人窃窃私语道:“此次恐怕非闹出家戏码不可。”不过听说,他自己倒要先看看世情的变化再作决定,便辞去大纳言之职,隐居了起来。
新大纳言成亲卿却有耸动的发言,道:“如果败给了德大寺或花山院,当然无话可说。但被平家的次男越过头去,实在很不甘心。全是平家专横跋扈、为所欲为的结果。无论如何,一定要消灭平家,以遂本人夙愿。”
成亲卿的父亲家成卿官职只到中纳言。成亲是排行最小的儿子,却位至正二位,官拜大纳言,钦赐大国领地不少,子息与家臣皆沐朝恩。于情于理,应该非常满足,却图谋不轨,不知是何居心。只能说是天魔作祟吧。平治之乱时,他任越后守兼右大将,党同败方藤原信赖卿。乱平后,即将伏诛,幸而小松殿介入关说,总算保住了性命。尽管如此,却忘恩负义,躲在外人不到的地方,暗中整备武器,召集兵士,专心致意于讨伐平家的阴谋。
鹿谷在东山山麓,后面邻接三井寺,有壮丽的围墙,便是俊宽僧都的山庄。成亲一伙经常在此聚会,筹谋消灭平家之计。有一夜后白河法皇,由故少纳言入道信西之子静宪法印随侍,也临幸鹿谷山庄。当夜在酒宴上,继续交换相关意见。静宪法印听了,惊恐之余,不禁大声嚷道:“哎呀,这还了得!很多人都听到了,如今要是漏了出去,怕会变成天下一大事件。”
新大纳言脸色一沉,站起身来,以狩衣的袖子扫倒了放在面前的瓶子。法皇问道:“此何谓也?”新大纳言回到座位,答道:“平氏倒矣。”法皇满意地微笑道:“大家进来演一出猿乐如何?”平判官康赖进来,说道:“啊哈,因为平氏太多,都喝醉了。”俊宽僧都道:“然则如何是好?”西光法师道:“不如取其头。”说着敲断了瓶颈,回到座位去。静宪法印听见这些狂言妄行,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非常惊恐。
参与此阴谋者到底是谁?有近江中将入道莲净俗名成正、法胜寺执行俊宽僧都、山城守中原基兼、式部大辅雅纲、平判官康赖、宗判官信房、新平判官资行、摄津国源氏多田藏人行纲等人。此外,有不少北面武士也在其中。
却说,法胜寺执行俊宽,是京极源大纳言雅俊卿之孙、木寺法印宽雅之子。祖父大纳言虽非弓箭门第出身,但其为人脾气暴躁,动辄发怒。所住三条坊门京极邸宅门口,不轻易让人通过;常常伫立中门,咬牙切齿,怒目注视行人。俊宽便是此人之孙,所以尽管身为僧侣,仍不免生性粗暴,态度傲慢,也难怪会参加如此草率的谋反计划了。
新大纳言成亲卿叫来多田藏人行纲,道:“相信足下是大将之才,可以独当一面。事成之后,要藩国要庄园,任凭挑选。首先,此是制作弓袋的材料。”便送与五十端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