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保安把那对可疑男女带走以后,两位警察开始着手进行下一步行动。其中一人首先用无线电请求上级的指示,得到示意后,另一人敲了敲特殊病房的房门。门从内侧被打开,一辆担架车从里面推了出来。
躺在担架车上的相叶时之眼神空洞地环顾四周,没有一丝要逃跑的样子。他的两侧分别有一位戴着微粒子口罩、护目镜和橡胶手套的护工。
相叶时之没有佩戴人工呼吸器之类的东西,也没有被绑起来。只是可能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看上去非常疲乏的样子。虽然还能吹口哨,但音量非常小。
担架车在走廊上移动,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医用电梯前。守卫的警察没有一起,而是从普通电梯下楼去了。
载着相叶时之的担架车下到一楼,从东侧的出口出到外面,来到设置在医院内的仙台市消防局急救点,那里停着两辆被称为“医用外勤急救车”的最高规格、最先进的救护车。其中一辆的后门开着,载着相叶时之的担架车被塞了进去,然后关上了门。两位护工分别坐上了驾驶席和副驾驶席。
旁边有一群人注视着他们的行动。他们都在急救点正对面,毗邻北侧停车场的地方待命。八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和两名便衣站在一起,正中间的是曾山隼夫。曾山身边还有位高个子光头男性,一位便衣警察正呼喊着他的名字,“密田先生”。在他们身后,还有两辆黑白色的警车和一辆普通车。
“密田先生,那个外国人好像六点半时在医院里出现过,监控摄像头拍到了他的身影。”
密田好像有些忧心忡忡,问道:“后来呢?”
“之后他的行踪目前还无法确定。”
“这家伙还真是随意啊,明明都上了FBI的调查名单了。周边的摄像头有拍到吗?”
便衣警察绷着脸回答:“还在调查,带子刚刚收集到位,今晚应该会有所发现。”
“那对吹口哨的情侣呢?”密田转过身,朝那辆普通车走去。
“保安马上就把他们赶走了。”便衣警察追上去对他说。
在他们身边的曾山隼夫略显慌张地对密田说:“我都说了,他们不是什么可疑人物,是我们自己人,我的同事小瞳。他们也不是情侣,那个男的只是她的亲戚。她是来探望那个人的。她其实不是什么坏姑娘,只是有点迷上我了。”
密田盯着曾山隼夫看了一会儿,也许是他的目光让人难受,曾山有些没话找话地说:“密田先生,您真是很有威严感呢。”
密田还是没有说话,目光里的气势却变得更强烈了。那位便衣警察好像并没理解现场的情形,从旁补了一句:“陆上自卫队的密田先生,可是被称为魔鬼的人物呢。”
“魔鬼吗?”
“很有名的。他的英勇事迹真是数不胜数。而且跨过了组织的界限,连警察局这边都有耳闻,这些都是听我们本部长说的。曾山先生,你们同在霞关,都没听说过吗?”
“没有,不过他们那边肯定很厉害啊。”
“在徒手格斗训练中,密田先生每次都能对付四五个人。啊,对了对了,他之前在路上遇到过两个持枪劫匪,结果徒手就把对方解决了。就凭这一件事,他的名头就在我们总部传开了,这都是我听我们本部长说的。”
“别再说这些废话了。”密田终于出声打断了这一话题,“马上就要出发了,都小心一点儿,这可不是普通的移送任务。”
哇哇,真是威风啊,曾山隼夫的嘴巴一张一合地,像是在这么说。
密田先一步坐进普通车后座,曾山隼夫也从另一侧坐了进来。曾山看着表,问副驾驶席上的便衣警察:“都七点多了啊,从这里出发,大概要多久能到?”
“很近,大概十五分钟左右。”
“十五分钟吗?要十五分钟啊。”接着他降低音量,说了声“不好意思”,从上衣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曾山插上耳机,打开手机上的浏览器窗口,然后输入棒球比赛直播网站的地址。登陆进收费会员的页面后,曾山观看起在大阪京瓷球场举行的欧力士野牛队对东北乐天金鹰队的第十二轮比赛。
两队目前都还没有得分,现在是第三局下半局,欧力士野牛队进攻。
第九号击球手、外野手骏太已经站在了左侧的打击区中,架起球棒,紧盯着投手的方向。投手板上的田中将大挥舞起手臂,准备投出第一球了。
就在这时,可能是信号有些问题,转播画面受到了干扰。“喂喂,怎么回事啊!”曾山隼夫忍不住喊道。接着他好像想起自己还在工作,便立刻用手捂住嘴,低下头。
移送相叶时之的车队离开了仙台市立医院,来到外面的道路上。车子沿爱宕上杉大道南下,在荒町十字路口左转,从二三五号县道荒井荒町线向宫城的萩大道进发。
打头的是黑白色的警车,接着是曾山和密田乘坐的普通车,第三辆是载着相叶时之的救护车,最后还有一辆黑白色的警车。在狭窄的单向一条车道的二三五号县道荒井荒町线上,移送车队以略超出法定时速的速度行驶着。
“啊,不会吧,一垒方向的安打啊?”说完之后,曾山隼夫又一脸抱歉地捂住了嘴。
副驾驶席上的便衣警察马上回过头来,笑嘻嘻地问他:“曾山先生,你是在看阿将吧?”
“这个嘛,不好意思,实在是有点忍不住。”
“还是很想看吗?”
“当然想看了。”
“东京那边阿将的粉丝多吗?”
“那当然了,大家都很迷他。”
“他的纪录一直在延续,所以很受关注吧。”
“一直都在关注啊。想看看他能把纪录保持到什么时候。其实,如果今天田中也能不失分的话,我就可以和一个一直在追求的人约会了。”
“是吗?”
“阿将可千万要努力啊。”
也许是因为自己长久以来的愿望终于有了实现的曙光,曾山隼夫才实在按捺不住,表达出了心绪吧。看着曾山的样子,副驾驶席上的警察也迫切地盯住了他,问道:“比赛现在怎么样了?”就连正在开车的警察也问:“我也很想知道,能说说之前的比赛进程吗?”
曾山隼夫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他看了看身旁的密田。密田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眼睛直直地看着窗外。应该没问题吧,曾山光明正大地把手机放到了面前,介绍起了比赛的情况。
“哎呀,刚才被打出一记二垒安打,真是运气不好。球打在一垒的垒包上,反弹有点不规则,然后就直接弹到了右外野,成了一记长打。”
二三五号县道荒井荒町线上,很少见到来往的车辆,因此车队的速度自然地快了起来。
虽然周边都是住宅区,但完全没看到人行道上有人经过。密田透过车窗凝视着车外的情况,眼神中没有一丝放松。
车子在一本杉町十字路口左转,开上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单向三车道的大路。移送车队沿着宫城萩大道北上,这条路上今晚也没什么车,路上少有行人,公交车站也没有人影。
通过大和町二丁目的十字路口后,道路收缩成单向二车道。曾山隼夫报告说:“啊,到三垒了。刚才是一号击球手坂口,啊,他在第一轮打击的时候打出了一个正中间的安打,刚才他用了触击球。二垒的骏太成功上到了三垒。现在是一出局,三垒有人,感觉有点不太妙呢,这样下去可能会丢分的。”
眼看连续不失分局数纪录就要中止,副驾驶席上的警察收起了笑容,像在念咒语一般不安地嘀咕着:“没问题、没问题。”开车的警察也身子前倾,不只是握着方向盘的双手,踩着油门的脚似乎也更用力了,于是,他们的车和前方车辆的距离变得有些过近了。
“接下去是二号击球手,右侧打击的内野手安达了一。第一轮打击的时候他成功地打出了触击球,这里会不会用抢分战术呢?”
移送车队通过了宫千代一丁目的十字路口,来到了萩野町一丁目附近。道路上空空荡荡的,前方的黑白色警车开始加速,拉开了和后方车辆间的距离,朝着银杏十字路口开去。
可是不知为什么,前方的警车突然开始减速。同时,开着普通车的警察身体前倾的幅度更大了,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是发生事故了吗?”
他们渐渐看清,前方几百米处有一辆大巴横着停在路当中。再往前几百米就是银杏十字路口了,在那里右转之后,离自卫队正门就只有七百米的距离了。大巴的车身是绿色的,有蓝色条纹,是仙台市营巴士。
“啊,不好,不会吧!”曾山隼夫发出沮丧的声音。就在他这一声之后,差不多同一时刻,发生了两件大事。
曾山隼夫的手机画面上,田中将大投手投出的球被对方打出安打,三垒跑垒员骏太踏过了本垒的垒包。这就意味着,田中将大投手的连续不失分纪录停在了四十二局上。听到后座传来的声音,副驾驶席上的警察也发出了叹息。可就在田中将大投手投出的球被打中之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让他们完全忘记了球场上的情况。
就在曾山隼夫说出“不会吧”、副驾驶席上的警察叹息“哎哎”的时候,前方的黑白色警车突然爆炸了。车身从路面上飞起来,然后狠狠地摔在了马路上。
看到这场面,开着普通车的警察也吓得一哆嗦,发出了“哇哇”的喊声,并急忙踩下刹车。爆炸的车子冒着滚滚黑烟,车内的警察都还在里面。
普通车里的几个人愣了一下,接着前座上的两位警察赶紧拿着灭火器跑了出去,后面警车上的警察也都一起冲了过去,想上前查看那辆车爆炸后的情况。有位警察想上前使用灭火器,可旁边的人说可能有再次爆炸的危险,于是众人都没有进入灭火器的有效范围。
“这下可了不得了啊。”曾山隼夫嘀咕着,他没有离开车子。密田在他身边扭头看着身后的情况。
透过后窗,他看到在差不多二十米开外,救护车和黑白色警车并排停放在一起,都打开了车头灯。后方虽然没有发生爆炸,看起来却像有大量白烟,且十分昏暗,视野非常不清晰。
“曾山,把他们全部叫回来,现在要优先保护好救护车。”
“啊,好的。可是,为什么啊?”
“这是恐怖袭击,别磨磨蹭蹭的了。”说完之后,密田叫曾山一起下了车,向与爆炸车相反的方向跑去。
离开车子以后,密田首先发现白烟的来源是扔在路上的几支发烟筒。他又看到救护车的驾驶席和副驾驶席上都没有人,于是迅速跑向那辆车的后方。
这时,密田遇上了一位穿着风衣的银发外国人。
外国人右手提着一把出鞘的日本刀,刀刃反射出异样的光芒。他的脚边倒着两位浑身是血的护工,两人都已是奄奄一息的样子了。
救护车的后门已被打开,眼看着移送对象就要被对方夺走了。
在一瞬间确认了现场的情况后,密田看向外国人。
这家伙很强,密田马上就明白了这一点,并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
对手应该是个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密田感到几分喜悦。他又睁大了眼睛凝视着对方。遇上了需要全力以赴的对手,马上就是令人期待的决战了,他的脸上出现了威风凛凛的神色,一副陶醉于其中的样子,眼睛里还浮现出“最终获胜的一定是自己”的自信。
“能不能过这一关,就让我来试试吧。”
密田这么说着,注视着日本刀,飞快地脱下了上衣。他似乎想把衣服当盾牌,单手握住了两只袖子,让其他部分自然地垂下来。
密田慢慢地接近那个外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