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羽河觉得这事不可能。
之前他很健康的时候,对薄峤说了多少次喜欢,但薄峤却无动于衷,连个回应都没给自己。
怎么自己现在生了病,时日无多,他却想要追求自己了?
宋羽河这短短的十八年,几乎没多少幸运的事发生,所以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在薄峤说“追求”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不是狂喜,而是害怕。
他迷茫地问:“先生,为什么要追求我?”
薄峤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
宋羽河的手往自己身上胡乱摸索,似乎想要找出来有用的、能吸引到薄峤的东西来,但他手足无措了半天,发现自己只有这一具命不久矣的皮囊。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
“我、我没什么能给你的。”宋羽河喃喃地说,“你、你追求我也得不到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金钱没有权势,甚至连寿命都没有多少,薄峤追求他,到底图什么?
宋羽河不懂。
薄峤眉头紧紧皱起,见宋羽河说着微微发抖地垂下头,沉着脸强行抬起宋羽河的下巴,逼着他看向自己。
“我追求你,就非得图点什么吗?”薄峤冷冷地问。
宋羽河还在钻牛角尖:“可是,我真的……”
薄峤直接打断他的话:“喜欢我吗?”
宋羽河嘴唇一抿,视线往下飘,不想回答他这句话。
“我喜欢你,想追求你,并不想要你的什么东西。”
薄峤见宋羽河要退缩,心里明白如果自己也再退一步,指不定真的要和他渐行渐远了,所以也不再管什么羞耻不羞耻的,直接说:“如果说我非得想要你什么东西,那就是你的喜欢。”
宋羽河:“我的……喜欢?”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喜欢这么珍贵,可当时他也对薄峤说过“喜欢”,也不见得薄峤有什么其他的反应。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说了。
薄峤当即被噎了一下,也没想到那回旋镖飞了这么久,竟然还能准确地射中自己。
“那是因为我当时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意。”薄峤和他解释,“我想慎重考虑自己对你的是不是喜欢,想对我们都公平一点。”
“哦。”宋羽河干巴巴地说,“然后……然后我生病了,你、你就考虑好了吗?”
薄峤更头疼了,他开窍的这个时间点本来就奇怪,连宋关行知道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同情宋羽河生病,更何况是宋羽河自己。
“你相信我吗?”薄峤问,“我考虑的好没好,和你生病没有任何关系。”
宋羽河眉头紧皱,还是不敢相信:“但是我……我可能活不了太久了。”
薄峤立刻说:“谁说的?!”
宋羽河拧眉:“我自己说的。”
他一直不愿意相信幸运会降临到自己身上,所以万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薄峤不能对他发火,只好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你要我怎么证明呢?”
宋羽河从没接触过恋爱,更不知道追求是什么样的,自然也不知道怎么证明,他不想再和薄峤说话,胡乱将薄峤的外套扯下来甩在他脸上,噔噔噔从阳台上跑回去了。
薄峤将外套扒拉下来,余光只看到宋羽河一个背影。
宋羽河在小阳台上还镇定的很,但一离开薄峤,脸后知后觉地烧了起来,像是小炮弹似的冲回房间,一头撞到沙发上的宋关行怀里。
宋关行正在刷光脑,一下被撞到胸口,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宋羽河不知道是不是被里面的暖气给熏的,脸都微微发红,他扑到宋关行怀里,呜咽着抱着宋关行的脖子拼命地晃,嘴里嘟囔着:“哥哥,哥哥……”
宋关行默默忍下心口的闷疼,忙抱着他哄:“怎么了这是?薄峤欺负你了吗?”
宋羽河将脸埋在宋关行颈窝,闷闷地说:“他、他说想追我。”
宋关行:“……”
宋关行刚刚咽下去的老血差点又喷出来,他脸上五彩纷呈,精彩得很,但知道现在宋羽河急需的是安抚,也没有多生事端,耐着性子说:“嗯,然后呢?你怎么想?”
宋羽河:“我不知道,他说不想要我的什么,但我还是害怕。”
宋关行拍着他的后背,想让他紧绷的身体放松:“害怕什么?”
“我……我……”宋羽河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无功不受禄。”
宋关行:“……”
明明该生气的,但宋关行还是被这句话给逗得笑了出来。
宋羽河突然“啊”了一声,喃喃地说:“哥,要不你给我点宋氏的那什么……股份吧,要是以后我死了,我的遗产就给薄峤,这样就好了。”
宋关行:“……”
宋关行总算察觉出来了宋羽河的症结所在,他拧着眉头将宋羽河的肩膀推开,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正视自己。
“小止,看着我。”
宋羽河茫然地看他:“什么?”
“你之所以躲着薄峤……”宋关行犹豫着问,“是因为害怕自己的病会治不好,是吗?”
宋羽河点点头:“对。”
宋关行默默吸气。
虽然宋羽河躲着薄峤这种事是宋关行一直梦寐以求的,但他只是想宋羽河忠于自己的内心只因为不再喜欢薄峤所以才放弃,并不是因为这个命不久矣的理由。
这段时间宋羽河乖乖吃药乖乖听话,好像生活恢复正常,让宋关行觉得人生又充满了希望,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崩溃得恨不得跳楼,但现在宋羽河一句话就又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的弟弟受了这么多的苦,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为什么要在感情这种事上委屈自己?
就算是薄峤真的因为宋羽河的赫拉症而远离他,宋关行听到这句话也能强行做出那种强取豪夺的勾当,把他绑来给弟弟当男朋友。
他的弟弟,不需要知道“求而不得”这四个字怎么写。
只要他想要,宋关行就能将所有东西给他搬到眼前来,包括薄峤。
——宋关行完全忘记了自己上一秒还在想方设法地阻挠三人。
“乖崽。”宋关行郑重其事地说,“你之前还和哥哥说,成年了想谈恋爱,现在怎么突然就不想了呢?赫拉症的靶向药蒲寸已经在做了,虽然说不一定能在三年之内把药全部研究出来,但只需要将他们的半成品研究出靶向治疗的方案,也能让你活到药研究出来。”
靶向治疗已经在确认方案中了,也许不到半年就能完全安排好。
宋羽河还是低着头,轻轻地说:“可是如果我真的和他在一起了,之后不小心没治好,他不是会更难过?”
宋关行左说右说都说不通,最后只好发挥自己的阴阳怪气,幽幽地说:“崽,你知道你这种心思在电视剧里,被观众称为什么吗?”
“什么?”
“泼天狗血。”宋关行面无表情地说,“因为得了绝症就要远离自己爱的人,导致酿成比绝症还悲伤遗憾的结局,电视剧也八百年都不拍这种套路了。”
宋羽河:“……”
见宋羽河还是呆呆的,一副没有被说服的样子,宋关行也没再废话,说:“想看电影吗?”
宋羽河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跳到看电影上了,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看、看吧。”
宋关行“嗯”了一声,雷厉风行地往外走,不到半小时就包下了附近的电影院,带着宋羽河和薄峤去看电影。
到了电影院,薄峤用狐疑的眼神看向宋关行,表示“你在做什么?”
宋关行冷哼一声:“看电影,《粉红色》。”
薄峤:“???”
薄峤阅片无数,也曾经看过这个《粉红色》,不过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片子,薄峤还记得自己当时去电影院看时还哭了一包纸巾,至今还在被薄华彩嘲笑。
《粉红色》大致剧情就是女士角和男士角青梅竹马,共同走过初中高中大学,就在走进婚姻殿堂的前一天,女士突然被诊断出来绝症。
为了不让男士角伤心,女士角自导自演让男士角看到自己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的画面,巴拉巴拉,唧唧歪歪,然后各种漫天撒狗血,最后两人成功错过。
当时女士孤零零死在病床上、男士角恍然大悟崩溃痛哭那一幕,不知道看哭了多少人。
《粉红色》里的绝症并不是赫拉症,而是随意杜撰的一个症状,也不担心宋羽河看了会胡思乱想。
三人包了场,坐在最中间的位置,等待电影开场。
宋羽河坐在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不懂为什么突然就看起电影来了,来湛湛岛不是来滑雪看雪的吗?
薄峤眉头紧皱着,看起来不怎么想看这个,不过仔细一想,觉得十几年前的自己阅历不怎么丰富,所以才会看到那种狗血片子哭成那副鬼德行。
现在的自己,是霸总,是成熟男人,肯定不会再像青涩时那样哭个稀里哗啦了。
宋关行也是这么想的,余光一直在暗暗瞥着宋羽河,打算让他看看真实的悲惨案例。
很快,电影开始。
十几年前的片子,片源还算清晰,在全息投影的荧幕上十分有投入感。
宋羽河专心致志地看,宋关行和薄峤哪怕看过一遍,但还是被其中的镜头和狗血剧情给震撼住,心中感慨经典不愧是经典。
两个小时后,宋羽河满脸认真地估摸着起承转合都差不多齐了,大概要到电影的落幕阶段,沉浸在剧情的心神也逐渐放松下来。
他一如既往地盘算着剧情人设和节奏,正要拿旁边的爆米花吃,余光一瞥,就见宋关行和薄峤两个成熟的男人强忍眼泪,眼眶通红,一副随时都能哭出来的样子。
宋羽河:“????”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