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歆棠在乔楚伊家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不到七点钟,她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她的母亲傅茵蔓女士。
阮歆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爬起来靠在床头,“喂,妈妈。”
傅茵蔓的声音里透出浓重的骄矜冷傲:“我听你姐说,你今晚要在乔家守岁?”
新年这样的重大日子,段时喻不可能不提前联系阮歆棠,而阮歆棠谢绝了她把家搞得鸡犬不宁的搞事邀请,跟她说今年要在乔楚伊家过年。
阮歆棠轻轻道:“嗯,我就不回来了,祝您和段叔叔除夕快乐。”
“你认为我会快乐?亲生女儿不愿意回家过年,你认为我能多快乐?”傅茵蔓的这一声诘问掷地有声。
阮歆棠咬了咬下唇,不吭声。
傅茵蔓冷冷道:“那就别回来了。”说罢,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阮歆棠放下手机,靠在床头发了会儿呆。
脑子里有一根筋在因为睡眠不足而抽痛,她明明很困,却因傅茵蔓的一通电话而了无睡意。
傅茵蔓好像从来,都没有爱过她。
子女希望得到父母的宠爱,有些时候真的是一种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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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父乔母是看着阮歆棠长大的,对她这个自家女儿的闺蜜热情非常。乔母甚至笑道:“择日不如撞日,糖糖,你要不认我做干妈得了。”
乔楚伊一听,不待乔维安有所反应就赶在他前头急哄哄地阻止:“不行啊妈!蔓姨说不定会不高兴。”
乔母撇撇嘴:“她这个母亲当成这样,还有立场高兴不高兴?满心思都花在抓牢段逍扬上了吧?”
乔母说完,立马自觉失言,尴尬地冲阮歆棠笑了笑。
当着人家女儿的面置喙母亲的所作所为,总归是件过于失礼的事情。她也是真心把阮歆棠当成半个女儿,才会没来得及多想就把话说出口了。
阮歆棠回以一笑,权当没有听见这话。
南城的年夜饭开始得早,别墅区这边是富人聚集地,稍稍晚一些。乔家的年夜饭晚上六点半开席,家里阿姨做完最后一个菜后就放了假,乔维安和乔楚伊开始争论待会儿谁洗碗。
乔父咪了一口茅台,笑道:“大年夜,你们兄妹就不能消停点?维安,让让你妹妹,等她嫁出去了,你们就没法热热闹闹地吵来吵去了。”
乔母笑着附和:“是啊,日子都是过一天少一天。你们现在跟前世冤家似的,等到了分开的时候,可不要哭红眼睛。”乔母一边说着,一边往阮歆棠碗里夹菜。
乔维安蹙眉,“大年夜的说这些做什么?”
“好了好了,不说了,你们俩也别吵了。”
饭吃到一半,乔父乔母分别掏出压岁钱红包,阮歆棠也有份。阮歆棠没有扭捏,道谢接过来。
晚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吃完饭乔维安与乔楚伊负责洗碗,阮歆棠洗了抹布擦桌子。最后,五人一道坐在客厅看春晚。春晚的节目一年不如一年,乔母一边微信上约人搓麻将一边同三个孩子说:“你们晚上有娱乐活动就去吧,也用不着回来守岁。过年就开开心心,仪式感这些都是次要的。”
乔维安立马站起身,笑道:“这敢情好,我们哥几个还是照往年一样聚一块儿喝喝酒。”
乔母轻嗔:“少喝点,跟你爸都没多喝。”
乔维安咧嘴一笑:“等妹妹带着女婿上门,爸就能喝个痛快了。”兄妹俩又闹了会儿,乔维安问阮歆棠:“你们俩今晚有活动没?要不要跟我走?都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朱岐他们几个。”
阮歆棠心里一咯噔,下意识想拒绝,紧接着就听乔维安说:“放心,荆家那位少爷不来。你有阵子没见过你靳远哥了吧?趁今个儿的局子碰碰面,年后指不定还有没有见面机会了。”
乔父端起茶杯吹了吹茶面,掀起眼皮说:“荆家那小子做的混账事我也听说了。乔维安,你们亲近的人该劝劝他,非得跟一个女孩子过不去?”
阮歆棠与荆南翊的那件事上,每个人都持有不同看法。乔父本来就对自家女儿的闺蜜有点偏颇之心,又十分欣赏她能拥有断尾的勇气。
“谁劝得了他?”乔维安看了看恬静坐着的阮歆棠,转口笑道:“不过也不用担心,糖糖不是签了经纪公司了吗?”
乔父乔母顿时一道望向阮歆棠,乔母笑着说:“那就等着在电视上看到我们糖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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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维安开了辆超跑,载着阮歆棠与乔楚伊抵达会所。这家会所是几个好哥们一块儿注资成立的,算是平时攒局子的根据地之一,不对外开放。
豪华大包里已经坐了四个男人,带着各自的莺莺燕燕喝酒侃山儿。在与荆南翊分开前,阮歆棠不是没有参加过他们的聚会,但彼时他们都会顾忌她年纪小,因此鲜少带着纯玩乐的女伴出来。
这几人也没想到乔维安今天会带阮歆棠过来,有人笑问:“糖糖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乔狗,你怎么不早点说?好久没见,糖糖真的越来越漂亮了,跟个小仙女似的。”
乔维安抡起桌上的檀木纸巾盒扔他,笑道:“老子带个人来还得向你报备?”
那人笑着贫了几句嘴,接着又夸了乔楚伊。
都是熟人,阮歆棠与乔楚伊坐了会儿,与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侍应生送了软饮上来,这边至今还记着阮歆棠不喝带糖饮料的习惯。
陆续又来了两三人,到了十点半,乔楚伊推了推乔维安的肩膀,嘟囔道:“不是说靳远哥会来吗?”她真怕最后慕靳远没来,荆南翊倒是来了;那阮歆棠这个年就过得不是滋味了。
乔维安不满地瞅着她,嗤道:“急什么?这才几点?”他将手里的牌打了一张出去,幽幽然看了眼阮歆棠。
“都十点半了,孩子总归睡着了吧?”
阮歆棠听见“孩子”两个字,微微一诧:“靳远哥有孩子了?”
乔楚伊抓了下头发,笑道:“哎呀,一直想跟你聊这八卦,但一直都不记得了。靳远哥结婚了,孩子是他朋友的孩子,他是监护人。好像是为了孩子上学结的婚,有名无实。”
乔维安点了支烟,嗤笑:“你又知道了?”
乔楚伊摸不着头脑,瞪了眼乔维安,“不是你们说的吗?”她上回听乔维安和朱岐说,慕靳远只是结了个名义上的婚,光扯证,没打算办婚礼。
朱岐搂着女伴的腰,笑道:“是不是有名无实我们可还真不知道啊。”他孟浪地摸了把女伴的脸,“宝贝儿,打这张。”
乔楚伊挠了挠阮歆棠的手掌心,附到她耳边轻轻道:“怎么办,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卫知月要你出去陪酒的场面,到时候那位不得气炸?”
阮歆棠:“……你想多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生气?赌不赌?”
阮歆棠摇摇头,低声纠正:“我是说,卫总不会让我陪酒。”
乔楚伊露出一个“你还是太年轻了”的表情。
半小时后,在乔楚伊的催促下,乔维安出去打了个电话。他很快就回来了,抱歉一笑:“老大走不开,说改天做东赔罪。”
他话音一落,包厢门再度被人推开。
阮歆棠听见朱歧拔高声音欣喜地喊道:“阿翊,不是说今晚不过来了吗?”
她的脊背遽然一僵,整颗心似乎都被人狠狠掐住,喘不过气来。
包厢里铺着厚实的地毯,加上人声喧哗,她不可能听得见他的脚步声。但由于心理作用,她似乎能听见他沉稳的脚步一般,呼吸也跟着他迈步的频率变化。
须臾,一双指骨分明的手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荆南翊伸手箍起她面前那边饮料,笑道:“来晚了,给大伙儿赔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