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半个月,无波无澜一晃而过。阮歆棠尝试联系了几家娱乐公司,简历一投过去,不是石沉大海就是被直接退回来。
乔楚伊感到不可思议,“荆南翊没继续找你?”
“没有。”
乔楚伊于是又去她哥那儿打探了一圈,然后告诉阮歆棠:“原来是回南城了,靳远哥回国了,你知道么?”
阮歆棠摇摇头,“我除了你这儿,就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听到关于他们的事儿了。”
视频中,乔楚伊笑眯眯地说:“段时喻啊,段时喻没告诉你?”
“一个月联系一次都算多的了。”
“糖糖,我给你出个主意。”乔楚伊清了清嗓音,一本正经地说:“你去勾引靳远哥,只要能勾引成功,不怕没人护着你。”
阮歆棠:“……”
“但是吧,荆南翊肯定会跟靳远哥正面硬肛,他们俩谁能肛过谁还说不定呢,我就有好戏可以看了,嘻嘻嘻嘻。”
阮歆棠:“那你想过要是他们知道你给我出了这么个主意,你会是什么下场么?”
乔楚伊从善如流地接话:“被我哥吊起来打。”
“很有觉悟。”
“总比你被荆南翊吊起来打要好得多。”乔楚伊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状况总是接踵而至。
次日,阮歆棠就接到星盛娱乐的电话,邀她过去参加第三轮面试。在她拒绝后不久,门铃响了起来。
阮歆棠看了眼监控,是方怀。他今天也是一只手抱着一束硕大的红玫瑰,另一只手拎着一个奢侈品袋子。
她还是像上一次那样,假装不在家。
只是这一次,等过了十分钟,方怀并未离开。
反而是她的手机先响了起来。
这个号码她没有存,但能够认得出来是荆南翊。
阮歆棠垂下眼睫毛,手指停留在屏幕上的红色按钮上方,犹豫稍许,最后还是按下了绿色接听键。
男人的嗓音低沉清冷,不带情绪:“开门。”
阮歆棠咬了咬下唇,“我不开。”听起来,就像是情人间耍着小性子。
他笑了一声,笑声经过电磁波的干扰,显得愈发磁性撩人。
“阮小姐,把门打开。”
“我不在家。”她说。
“晚上七点,小南国。”
“不去。”阮歆棠深吸一口气,“荆先生,我不卖笑。”
男人温柔地说:“小南国的菜不合阮小姐胃口?那换曼殊怀石如何?”他迟迟没有听到她开口,于是柔声笑道:“糖糖,不想和哥哥坐下来聊一聊?”
阮歆棠选了小南国,她本着踩点到的心态,比预计时间晚了十五分钟才抵达。荆南翊起身为她拉开白色座椅,平行微翘的桃花眼勾着轻笑,“七点十五,阮小姐似乎缺乏时间观念。”
阮歆棠款款落座,“抱歉。”
桌上没有上菜,只有一束黑色尤加利网纱包裹的红玫瑰安静地躺在那里,旁边是一瓶白马2009。阮歆棠对这支红酒稍有印象,原因无他,只因白马2009是她十八岁成人礼晚宴的用酒之一。
2009年是一个好年份,白马庄园葡萄收成极其佳。这支酒风格显著,雪松与黑莓香气中夹杂烟草与其他香料的风味,层次感复杂深入、层层叠进。她的继父曾说,这款白马适合过个十年再饮用,届时想必会令人愈加印象深刻。
荆南翊亲自开酒,拿着醒酒器稍微醒了醒,骨节分明的长指弯成好看的形状。他垂着眼,长长的眼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阮歆棠盯着看了一会儿,不期然撞入他骤然抬起的目光中。
他勾了下唇角,眉梢扬起肆意的笑意,嗓音低沉磁性:“喜欢看哥哥?”
阮歆棠移开目光,耳尖漫上浅浅樱粉,“荆总,请您自重。”
她偏过脑袋,颀长的脖颈在灯光下泛着白皙可口的光泽,线条弧度优美迷人。他内心深处的阴暗面逐渐放大,想要折断她的翅膀,将人囚禁起来,听她百转千回的哭泣与求饶。如果再敢跟人跑了,那就……把腿打断,或者锁起来,再动点手段慢慢□□。
荆南翊轻轻闭上眼,掩去眸中狂热的暴戾与阴暗的偏执,再睁开眼时,情绪已然收拾妥当。他走到她身侧,将她面前的红酒杯倒上浅浅一层,笑道:“糖糖长大了,越来越没规矩,哥哥恐怕是白疼你那么些年了。”
阮歆棠转回头,仰起小脸望向他,乌眸清冷,“荆总。”
荆南翊微微一笑,走回座位上,往自己的酒杯中倒入红酒,“星盛为你准备了一份合约,十分钟后霍琳会过来与你详谈。”
“我不会签星盛。”
荆南翊举杯,黑眸深邃,“不妨聊过之后再做决断。”
阮歆棠看着面前的红酒杯,淡淡道:“我不喜欢喝酒。”
“怕什么?红酒喝不醉。”荆南翊放下酒杯,长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桌面,含笑道:“以前喂你的时候,可没少喝。”
阮歆棠稍犹豫,取过高脚杯,浅浅啜饮。
“真乖。”荆南翊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小姑娘,“要是三年前也能乖一点,我们今天就不必坐在这儿了。”
阮歆棠波澜不惊地抬起眼,看着他英隽的脸,“你想报复我,是吗?”
荆南翊微微扬起棱角分明的下颌骨,唇边笑容不减,眸色却是十分清寒,“做了错事的小姑娘,难道不欠收拾?”
阮歆棠抿了抿唇角,“荆总,我年少不懂事,请您看在荆爷爷的份上放我一马,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出现在您的面前、碍您的眼。”
“呵。”他唇畔挂着的浅淡笑意顿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明晃晃的嗤笑,“阮歆棠,老爷子不在了,你还妄想谁能给你撑腰?”
男人的眼眸犹如漆黑暗域,凶狠冰冷,蕴藏着铺天盖地的风暴,一触即发。
气氛凝固下来,小提琴圆润典雅的音色细腻地演奏着。
这首曲子阮歆棠没有听过,曲子融和了点爱尔兰曲风与古典乐,恬静深远。悠扬静谧的旋律中,她蓦然想起三年前那一夜,他也是这样看着她,目光透着不加掩饰的凶狠以及一些晦暗不明的东西,仿佛顷刻间就要冲上来将她咬碎。
彼时,书房里有荆老爷子,有荆父荆母,也有她的生母与继父。其他人暂且不论,但至少荆老爷子能够护住她。但此刻,在这间包厢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阮歆棠抑制不住地瑟缩了一下,垂下眼睫毛看着自己因不安而绞紧的手,“荆南翊,我们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他嗤笑一声,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似的,笑着问道:“阮歆棠,你跟我说好聚好散?你他妈不是不承认吗?你不就只是被婚约牵绊住了吗?我倒是忘了,原来我们聚过?”
阮歆棠深吸一口气,决定快刀斩乱麻。她抬头看着他,语气十分平静:“你要怎么报复我,我都认了。但那件事跟褚闻无关,你有什么就冲我来,别为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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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手机屏幕中乔楚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糖宝,你是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阮歆棠靠在沙发里,整个人舒服得蜷成小小一团,“这确实就是我的真实想法,有什么就冲我来,我认了。”
“……你这是享受坟头蹦迪的快感吗?蹦的还是你自个儿的坟头。”
阮歆棠:“……”
乔楚伊想了想,一脸认真地说:“如果我是荆南翊,我会觉得你这是在挑衅我。”
阮歆棠否认:“我哪有。”
乔楚伊问道:“他什么反应?”
阮歆棠脑海中浮现出男人冷如冰窖的脸,她甚至看到了他脖颈上因愤怒而暴起的青筋。他就那么死死地盯着她,眼底一片晦暗,仿佛要将她戳出个洞来。
男人咬牙切齿,声音冷到冰点:“阮小姐当真一往情深。”
乔楚伊:“糖糖?”
阮歆棠回过神,笑了笑,“他可能想杀了我吧。”
荆南翊的气没有生太久,因为霍琳很快就来了。霍琳带来两份计划书、一份经纪约,先讲了讲对她的培养计划与定位,然后当着荆南翊的面向她承诺:“你会由我亲自来带,你放心,我会全权对你负责,别人没有插手的余地。”
阮歆棠看了合同,五年制,条款都在合理范围之内。但她还是拒绝了,无论如何她都是不会签星盛的。
乔楚伊撩起长发,一边扎马尾一边看着镜头,“糖糖,你说那位会不会还喜欢你?”
阮歆棠没想到乔楚伊会突然提到这个,她的左心房骤然停止跳动,旋即恢复如常。
见阮歆棠不说话,乔楚伊分析道:“如果他只是想要复仇,根本用不着自己出面。又是送花又是……”
“等等。”阮歆棠一脸狐疑地看着屏幕中的好友,“你怎么知道送花的事情?”
乔楚伊失笑,叹道:“你是不是傻?你住的是我的公寓哎!”门口的监控系统会抓拍人脸,并且传输到业主手机上。
“不是荆南翊送花。”
“我知道啊,荆南翊的助理来送不就是荆南翊他授意的吗?不然人家助理吃饱了撑的?”乔楚伊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哦,我把照片发给了我哥,我哥说这是荆南翊的特助。”
阮歆棠:“……”
“我就是好奇这人是谁嘛,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乔楚伊双手合十,对阮歆棠表达歉意,“绝对绝对,没有出卖你的意思。”
阮歆棠不想纠结这个话题,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道:“送个花就是喜欢了?助理送的花,他要是想,一天可以送上百个人。”
她打着哈欠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午后晒着太阳的布偶猫,肩颈露出雪白一截,有一种清纯中带着妖冶的美感。
乔楚伊屈指敲了敲手机屏幕,“你别这副死样子,存心勾引人是吧?”
阮歆棠:“……”
“给我坐好,老子都快被你掰弯了!”
阮歆棠没理她,依旧倚靠在沙发里,蜷成小小一团打着哈欠。
乔楚伊沉默了一会儿,说:“最主要的是,我哥跟我说,根据他的观察——荆南翊对你余情未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
阮歆棠刚刚张开嘴巴正要说话,就听乔楚伊急冲冲又补充道:“只要你良心被狗吃得一点都不剩了。”
只要你良心被狗吃了,就可以利用荆南翊的喜欢,暂时解除危机。
阮歆棠说:“维安哥骗你的,荆南翊不可能喜欢我。”
“现在的问题在于,你喜不喜欢他?”
阮歆棠笑道:“我要是喜欢他就不会退婚了。”
乔楚伊目光炯炯,问道:“我说的是,你现在喜不喜欢他?”
“不喜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是说。
阮歆棠结束与乔楚伊的视频通话后不久,褚闻的微信就回了过来。
褚闻:【没事,我倒是很期待他能来找我麻烦。】
乔楚伊回了句玩笑话:【那祝你心想事成。】
一小时前,阮歆棠发了微信告诉时差党褚闻,她今天把他搬出来的事情。
阮歆棠了解荆南翊,在他看来,她都已经与褚闻分手那么久了,他自然不会费工夫去对付褚闻。因此,她餐桌上那句话,无非就是想给他添个堵。
乔楚伊猜得不错,阮歆棠自己也明白,荆南翊可能还喜欢她。
只是,她却不能喜欢他。与其抱有幻想,还不如趁早将自己心底的希望都扼杀在摇篮里。
阮歆棠拖着疲倦的身子爬起来,走到厨房间,打开冰箱取了瓶冰水拧开。窗外夜色深沉,萧瑟的寒风哐当哐当撞击窗户。
十二月了,再过二十多天,新的一年又将来临。
阮歆棠扬起纤细优美的脖子,喝了一小口水。冬日里的冰冷激得人神思清明,驱走一切矫情与怅惘。
阮歆棠知道。
她自己喜欢荆南翊,从小到大、直到现在,都喜欢他。
也只喜欢过他。
但人这一辈子,感情的事情跟其他比起来,实在没有什么好提的。至少对于她而言,确实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