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冻容

朦朦睡意未醒,只觉有手在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

昏迷的小家老睁开了双眼,却惊讶的发现自己仰躺在了席案之上,想要起身却根本做不到。

看着那将自己五花大绑的绳子,他扭头瞪着站在身旁的齐木夏。

“为何绑我!”

“为何?”

齐木夏双手抱胸,看似甜美的笑容之中夹杂着些许阴寒:“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如何问起我来了?”

“我什么都没有和他们说,你们难道还要灭我的口才算甘心吗?”

“没有说?”

齐木夏缓缓侧身坐到了案旁,斜面俯视着他:“卫阕那个新婚妻子还好端端的活着,这你怎么解释?”

“我怎么会知道!”

一面拼命挣扎着,小家老一面歇斯底里的冲着齐木夏喊道:“那天晚上我明明遵照了你们的吩咐,偷偷将后门打开放刺客进去。后来夫人就不见了!刺客也没了影儿,我以为是你们手脚干净把尸体处理干净了,谁知道她三天之后又从房里走出来的!”

“是吗?”

齐木夏抽出了靴子里的匕首,贴在小家老的面颊上来回磨蹭着:“看起来你还是不老实啊,既然你的嘴那么硬,我是不反对早点结束的。”

“且慢!”

锋利的刀刃仿佛随时就可以划破自己的脸,甚至是扎进自己的喉咙里,小家老的声音不断颤抖着:“我知道,我知道,现在那个夫人一定是假的!”

“哦?”

齐木夏听罢抬起了手里的匕首:“这话怎么说?”

眼见自己得以喘息之机,小家老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的眼神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家主将她像个宝贝一样的藏在屋里,很少让人靠近。我暗中仔细观察过,她的行为处事和以前都明显不同。前番黑衣刺客闯府,她甚至吓到瑟瑟发抖,可见定然是家主找来的替身,用来掩人耳目的。”

“你敢肯定吗?”

齐木夏又问:“万一要是弄错了,我回去禀报的话,可是要被论罪的。”

“此事我已于昨日密信上报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听家老这么说,齐木夏眼中微光一亮,随即收起了手中的匕首,转头看向了那阴暗不见五指的屋中角落:“小霜,看来你成功骗过了他们...”

“小霜?”

一直都没有察觉到屋中还有第三个人的小家老,顺着齐木夏的视线扭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影慢慢从角落走出来,进入了灯台火光笼罩的范围之内。

随着距离拉近,她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夫...夫人...”

小家老万没有想到,霜伶居然会站在这里。

未等他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霜伶已然走到了他的跟前。

“这副架势,你倒更像是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了。”

霜伶瞥了他一眼满目茫然的小家老,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不过还是要感谢你,我想你的密报,即便是不能完全骗过那个人,应当也可以迷惑他一阵子。”

此刻家老的眼中,完全看不透面前站着的霜伶。

“小霜,你看他都愣住了,一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神情。”

齐木夏一面玩转着手里的匕首,一面轻声笑道。

“原来,夫人您那天真的没有死...”

此刻的家老渐渐明白过来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疑惑:“不可能的,前后所有的门都被堵死了,直到家主回来之前,根本没有人活着从卫府逃出去,您是怎么...”

“看来你还没弄清楚自己的立场。”

霜伶嘴角微起:“我费了一番功夫把你弄到这儿,可不是让你来向我提问的。”

说罢,她微微俯身:“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人在背后煽动三殿下起兵谋反,而且还特意挑在了我和卫阕成婚的那一晚。目的就是为了将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未央宫,当然也包括了卫阕,待到他离开我身边,再设法借着乱兵闯府来顺手收拾掉我,是吗?”

家老只木愣愣的瞪着她,嘴里没有吐出一个字。

“不用那么吃惊,我也是最近才察觉到的,那个人和我一样,生死关头之际打开了某扇门,我来到了他‘这边’,而他去到了我‘那边’。我不知道他在我那儿遭遇了什么,也还没来得及查清楚他的身份。”

话落,霜伶的眼中寒光渐露:“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他拿着我‘那边’里最不能触碰的东西,回到了这里做着荼毒百姓的龌龊事谋取暴利。而那个东西,叫毒品。”

她从小家老的身上搜出了先前齐木夏交给他的那包□□,放在眼前仔细端详:“在这里,叫‘渡’...”

同样盯着那包白色粉末的家老,竭力想要挣扎,却也只能使得席案些许晃动罢了。

“看来你吸了不少。”

霜伶扯开了密封口,将食指探进去沾了一些:“我遇到卫阕之后,发现竟然有人在他的酒水里掺这个东西,这才注意到毒品流入这里的事,也因此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个与我时空交错之人的蛛丝马迹。”

突然,她将□□扬向了半空,引得家老咆哮不断,却被霜伶反手一个耳光,又揪起了他的衣襟:“现在,你又想故技重施,拿这个东西搀在熏香里来祸害我身边的女侍翡灵。你堕落嫌不够,还想再拉一个人垫背是吗!”

此时的家老浑身渐渐抽搐了起来,不停地吸鼻子,脸上冷汗横流、气喘不断。

发现端倪的齐木夏冷笑道:“小霜,看来他毒瘾犯了。”

“很明显,不过神志不清了更好,有利于我问话。”

霜伶一把将其用力推向了案面:“告诉我,有关于那个人的一切。”

末了,她又从袖中掏出了另一包□□,在小家老的面前来回晃来晃去:“现在一定比死还要难受吧?我若是让你卖了你妻儿老小来换这个,只怕此刻的你也会答应的。不过,我要的没那么多,只有那个人。”

意识模糊的小家老,眼泪鼻涕一大把,虽然口齿不清,双目却紧盯着霜伶手中的那包□□。

“你...你发现了‘渡’,也发现了他和三殿下之间有联系,还想要透过卫阕的关系,私下里还从三殿下着手追查他,眼看着就要败露了,他才会...才会怂恿三殿下提前动手造反。”

“我猜也是这样。”

听着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回答,霜伶却显得很冷静:“他的嗅觉倒是灵敏得很,知道自己要现形了,索性就推一直有野心的三殿下出手谋反,调虎离山引走了卫阕,以为我身边无人,再派此刻混入乱兵直扑我的新房。如今三殿下谋逆被诛,线索也就断了。”

眼看小家老好似饥肠辘辘的饿狗,瞪大了满是血丝的双眼死盯□□不放,霜伶将其攥在了手中:“接着说,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我也没有直接见过他,每次他命我办事都是派人传达。”

“他派的是谁?”

“我不知道名字,只知道他每次要见面都会提前在卫府门口的台阶前,摆上三枚石子,然后我只需找借口出府,他就会冷不丁在某个街口突然现身,然后暗地里找到搭话。”

“有关于他们在长安城内的据点,你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除了这些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求求你,快给我!”

一连串的问答,使得小家老的精神到达了崩溃的顶点,青筋暴绽的双手拼命想要挣脱绳索,可霜伶却还是没有给他。

“别急,那就说说看,那个联络你的人都有什么特征,是男还是女?”

“给我...求求你...给我...”

可小家老已经听不进的话,口中只喃喃一味重复着同样的话。

失去耐性的齐木夏,上前狠狠扇了小家老两个巴掌:“清醒一点,回答了问题自然就会给你了。”

挨了两个耳光,小家老稍稍清醒了一些,随即回道:“是男子,年纪约三十岁上下,大眼睛、细眉毛,个子高高的,还有脸上...”

“脸上什么?”

霜伶凑身上前细问。

“我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了...”

霜伶的逼问,使得他忽然一声长啸,竟然将绳索挣断,翻身朝着霜伶便狠狠扑了过来。

就在他张牙舞爪地从霜伶手中夺过了那包□□,想要倒在自己的左手背上去吸,却因无法制止双手的颤抖,使得□□全都洒在了地上。

即便是如此,他还是像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去吸食这些□□。

齐木夏挡在了霜伶身前,看着她被小家老抓伤的右手,十分紧张。

“小霜,你没事吧?”

“我没事。”

霜伶并未在意自己,而是俯视着匍匐在地的小家老,眼神满是轻蔑。

“吸到现在了,没发现味道不对劲吗?”

一个劲猛打喷嚏的小家老,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吸食的根本就不是□□,而是普通的面粉。

“你骗我...”

两眼涨得通红的小家老,咆哮着冲霜伶冲了过去,却被齐木夏轻松击倒,趴在地上再也不起来了。

“坏了。”

齐木夏眼见不妙,急忙蹲下身子去探他的脉搏,一脸自责的仰头看着霜伶:“小霜,抱歉,我刚刚好像下手过重了。”

“算了。”

霜伶长叹一声:“他这种情形,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再者,我们原本也没有打算让他活着回去,处理干净就是了。”

刹那间,霜伶感觉门外有一双眼睛始终在盯着自己,赶忙吹熄了屋中的灯火将门拉开。

门缝敞开的瞬间,只见一个人影从围墙之上翻了出去。

“不好!有尾巴在监视我们。”

齐木夏眼看情势不对,当即一个飞身追了出去,霜伶紧跟在后。

追过了三道街巷,他们在巷角处发现了六具蒙面黑衣人的尸体。

经齐木夏查验,他很快就得出了结论:“小霜,他们都是死在一招之下,甚至连腰际的佩剑都没有来得及出鞘,死了应当有一个时辰了。”

霜伶摇了摇头:“看来我们先前故意向廷尉匿名举发小家老时,还是被那个人听到了风声,所以才暗地里派人一直盯着他想要灭口。”

不过,疑惑随之而来:“可到底又是谁杀了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