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苏染只是转了下方向，想避免那个奶味飘过去，忘却了自己还坐在马背上，一转身就晃了一下。
晏璟尘动作快，一只手就把她扭过来了，声音微沉：“坐好了，别晃。”
苏染低头吐吐舌头，安稳坐好看向前面，两只小手乖乖地搭在鬃毛上。
晏劲和徐氏的马车已经停下，他们相携站在马车旁等着。晏璟尘顾着苏染头晕，并没有很快，等到了汇合地时，晏劲他们已经等了一炷香时间了。
徐氏见女儿没坐在马车里，心中便担忧着。看到苏染和晏璟尘共同骑马而来，徐氏更担忧了。
她养大的孩子她最了解，若不是难受得紧，绝不会麻烦别人。
“染儿又难受了？”
徐氏远远地迎了过去，想伸手把苏染抱下来，却被身后的晏劲阻止：“你有身孕，我来。”
晏璟尘没等晏劲伸手，便跳下马，顺手把苏染放下来，然后对徐氏解释：
“这一路不稳，马车晃得厉害容易晕，我就带她在马背上吹吹风。”
徐氏想起以前来这都是自己抱着她的，今天竟然高兴地忽略了十分自责：“都是娘不好，忘记你坐马车会不舒服了。”
徐氏一向心疼女儿，此刻又是因为自己的忽略，心里更是不好受。
“娘，我其实比从前好多了。您别担心。”苏染拉着徐氏的手安慰她，撩起帷帽，指着自己的脸，“您看我的脸色，是不是还挺红润的。有哥哥照顾着我呢。”
晏璟尘看了一眼，微微点头，确实比刚刚好些了。苏染刚被抱下马车时，脸色发白，双眼无神，一副快要晕厥的样子。
幸好这一路上空气清新，微风习习，她能呼吸着新鲜空气，还补了一觉，脸色确实恢复了红润，倒是有些像刚睡醒。
“父亲，这里离寺门尚有几百台阶，母亲的身子可能受住？”晏璟尘抬眼向上看去，心里盘算着距离，他不认为徐氏和苏染这样娇弱的人能走路上去。
“没事的，我每次来都是一阶一阶走上去，这样菩萨才能看到我们的虔诚之心。”徐氏倒不觉得怎样，一来胎儿太小无须太娇贵，二来最近晏璟尘请了成老先生为她调理，身体比从前好很多，慢慢走上去不成问题。
“晏兄，你也来进香。”他们的身后传来一声惊奇，那是一种苏染闭着眼都能辨识的声音。
真的是那个人。
苏染微微抬起的脚突然顿住，后背的衣裳一下子就湿了。明明是夏季，明明自己披着薄薄的小披风，她仍能感到背后的寒凉。明明她做好了设想，真正遇上了还是胆怯。
她见到逼死自己的林倩玉时都能隐忍不发，可遇上自己悲剧之源的人，就难以控制了。
“这位是嫂夫人吧，有礼了。”
那人彬彬有礼地对着徐氏行礼，但晏劲想踩着良辰吉时上山便没和他多说，点头之交而已无须逗留，便带着徐氏先行。
晏劲虽离开，但林四爷并不想放弃这样的机会。既然彼此的目的地相同，那便有机会搭上话。
林四爷把目光转到晏璟尘和苏染身上，虽然在他看来这两个都不是真正的晏家人，可考虑到晏璟尘这位少将军的威名，他也不敢轻视，便主动上前。至于苏染，一个二嫁女带着的养女，不值一提。
当苏染看到他靠近的脚步，握着白薇的手开始颤抖。
终究还是躲不过。
白薇察觉手疼，立刻低头询问，但苏染却毫无反应，握住她的手仍是紧绷的。
“林四爷。”晏璟尘站到前面，挡住了正低头失神的苏染。
“晏三公子，不愧是少年英雄，果然一表人才。”林四一向是烟花柳巷的常客，即便出身世家，也不过和肮脏里子外面裹着一层皮罢了。
“林四爷过奖了。”晏璟尘面无表情地点下头，“家母身子弱，父亲正照顾着，如有失礼，还请谅解。”
此刻晏劲已经扶着徐氏走了十几阶，根本无暇分身理会突然出现且不熟悉的人。
“这便是晏家鼎鼎大名的三公子？”林四爷身后跟着以为穿着雍容的女人，不用想苏染就知道是何人。林成业的原配，林倩玉的娘，梁氏。
那个看她容不下自己，时刻想弄死自己的林四夫人。
“夫人安好。”声音是晏璟尘的，他虽人冷但礼数一贯全备。只是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不管对方身份如何，打过招呼便不再有动作。
晏璟尘顺着他们的身后，看到婢女扶着走来的林倩玉，他下意识用余光看了眼一旁的苏染。
而苏染的目光也是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无助、凄然和紧张。
又是这样，晏璟尘不止一次看过。早前杨家来人时，她紧张。母亲说要来菩提寺时，她紧张。今日遇上林家人，她更是显而易见的紧张。
“这么娇嫩的小姑娘便是七姑娘了吧。”林四夫人见晏璟尘冷淡，便想从苏染入手。她虽看不上这种没娘的野孩子，但到底顶着晏家姑娘名号，她就不能太明显。
晏璟尘看苏染下意识后退，便上前一步，把人往后带了带：“舍妹年幼，不善与人交际。”
林四夫人的手尴尬地顿住，气愤他们的不识好歹。可她知道丈夫的想法，知道林家现在的需要晏劲的支持，只能忍下来。
但气氛有些僵凝，林四爷瞥了一眼夫人，笑着解释：“我家夫人向来喜欢孩子，尤其是像七姑娘这般冰雪灵动的孩子。”
面对林家人的虚伪，苏染很反感。历史总有相似，上天给她重生的机会，却没给她躲避的技能。看到这表面和谐的一家三口，苏染心里呕极了。
若不是她亲身经历过，谁能想到京城出名的恩爱夫妻私底下打得头破血流呢。
晏璟尘早看出苏染的失神，也在林四爷走过来前把她遮脸的面纱放下。联想到之前提到今日进香的事时，苏染的那个表情和此刻几乎一样，晏璟尘下意识察觉苏染对眼前的人很是厌恶，甚至有些恐惧。
晏璟尘看着走到很远的父母亲，低头看看不安的妹妹，心头一时间软了一块，伸手拍了怕让她的肩，用着只能俩人听到的声音安抚：“别怕，这就走。”
他能断定苏染周身散发着抵触，可他不知道她为何抵触。
“哥，哥哥？”微颤中的苏染感到一丝温暖，握拳的手被一只大手包住了，回神一看是晏璟尘，“爹娘等我们呢。”
隔着面纱，苏染依旧扯出一抹笑容，可惜晏璟尘并没看她，只是打断正在说话的林四爷。
“林四爷，我母亲和妹妹身子弱，这里山风大，可否容我将她们先行送进寺中。”晏璟尘不卑不亢，转头对晏劲说：“先行一步，告辞。”
晏璟尘虽对她的反常很好奇，却没有直接开口询问。进寺庙后，晏璟尘便让人送她去安置。
“这里清净，外面我安排人守着，不会有人来打扰你。”这句话算是侧面告诉她，安静地待在这里，就不会看见不想见的人。
苏染看着晏璟尘的背影，知道他已经察觉自己的异常却没点破，暗暗地松了口气。
一路上的颠簸加上刚刚的脱力，苏染躺在床上便睡着了，而后辛夷便悄悄地往后山去了。
“公子。”辛夷快步走向背对着自己的晏璟尘。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码完忘记放晋江了，刚刚才发现这章还安安稳稳地住在码字软件里，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