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结束

司槿斜靠在车边,在看见邵川和海颜的时候掐灭了手里的烟。

她站直了身体,等着那一男一女从警/察局门口,缓慢地朝着她走过来。

夏城夏日的黄昏,闷热,嘈杂,耳边能听见无数种声音,抬起头来却只能看见两种颜色。

红灯行,绿灯停,是绿灯了。

海颜停在距离司槿数步之遥的地方,邵川走到司槿身旁,心虚地望了她一眼,伸手要去拉开后座的车门。

司槿抱着手举起了手里的钥匙,车灯闪烁了片刻,车门落锁,邵川僵硬在原地。

“小槿……”

夏夜的风吹过来,司槿的头发长而卷曲,朝着和邵川完全相反的方向飞扬起来,司槿伸手,将它们重新别回了她的耳后。

而后她望向邵川,云淡风轻地说:“别坐我的车,你脏。”

邵川立刻满脸惊慌地望向了站在一旁的海颜,对方却冷着一张脸。

他又求助式地望向了司槿。

“小槿,我知道这次是我做错了,可我和海颜之间什么都没有……”

司槿用眼神打断了他,率先朝着对面的咖啡厅走去。

“你和她有没有,要看我知道了什么。”

她背对着这一对男女,他们同彼此对视了一眼。而后海颜率先跟上了司槿的脚步。

“啪。”

司槿将一堆文件从包里取出来,径直摔在了桌上。

最上面的是一封协议,她和邵川将取消同彼此的婚约,并且获得邵川名下所有与她共同持有的财产。

邵川犹豫着拿起了那份文件,在看完第一页内容之后便忍不住恼羞成怒。

“小槿,就算我……”

“就算你什么?”

司槿取下了墨镜,将它随手放在一旁桌上。

“就算你召/妓,劈腿你未婚妻的同事,你也没有必要放弃你这些年奋斗所得,只要和你的未婚妻好聚好散就好?”

她的语气是云淡风轻的,甚至用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在桌上轻轻敲击起来。

海颜再也无法忍受这样压抑的氛围,她也更看见了那封协议之下令她难堪的东西。

“司槿,我劝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不觉得打印照片来威胁别人是一件很没有格局的事情么?”

司槿无所谓地笑了笑。

“不是你自己迫不及待地将这些东西发给我,要我把正宫的位置让给你的么?我倒是不觉得没有什么事比当小三更蠢了。“

“你待会儿就好好看看,这个男人是怎么求我的。”

海颜适时地闭了嘴,胸膛却仍然起伏不定。司槿知道,依她的性格,是绝对忍不下这口气的。

可是她又凭什么要忍?

她计划了许久才等到眼前这个男人从警/察局里走出来的这一日,她要拿回她所有应得的东西。

“司槿……”

邵川压抑着心中的愤怒——愧疚?做出这样事情的男人,是不会愧疚的。

“婚房可以给你,但其他的存款……”

“我全都要。”

司槿再一次打断了邵川的话,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勉力让自己再次平心静气。

“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可是你能不能看在我们过往的情分上至少把存款留给我。还有我父母那边……”

司槿冷笑起来,“没关系的,邵川,你不是还有海颜么?堂堂《TREADs》杂志的副主编,海家的千金愿意为你做这个小三,你又何愁来日不富贵?”

情分?他有什么脸面跟她谈情分。

早在他第一次和海颜上床的时候,他们之间就没有任何情分了。

“至于你父母,他们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若是你往后继续纠缠我,甚至利用你父母,我会把今天你看到的东西全部都发给他们,一字不落,要不要试试?”

在司槿的话语里,邵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冷冷地盯着司槿,她也不遑多让。

彼此僵持了片刻,司槿笑起来。

“半年前他开始召/妓的时候,我和他聚少离多,就再也没有过了。”

“我一直都有在医院做检查,海颜,要不要我帮你跟你的助理蒂娜说一声,让她帮你预约一个身体检查?”

她等今日的确已经很久了,即便海颜一周之前不自作聪明地把她和邵川约会的照片发给她,她也早就知道了。

她的房子,有另一个女人来过,她怎么会不知道?

邵川还是下不了决心,在下半身不冲动的时候,他勉强能算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房子可以给你,存款也可以给你一半,不可能更多了。”

“司槿,你又不缺钱,为什么非要把我往绝路上逼?”

“不多你那一份,我要的每一分钱都是我应得的。”

司槿撩了撩头发,都铎玫瑰的味道藏在耳后,随着她的动作萦绕在她鼻尖。

“哪怕是为了海颜,你手里也还是不要有大笔的资产更好。”

她笑着望了海颜一眼,“你说呢?”

海颜受不了她的挑衅,“徐思槿,我说过了,你不要太过分了。你觉得发邮件挑衅这种事很蠢,那你又为什么要给我发那些照片呢?”

“那个房子里被毁坏的东西至少有一半都属于邵川吧,你这算不算故意损坏他人财物,我们是可以告你的。”

“我叫司槿。”

司槿的身体微微往前倾了倾,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那个房子里面的东西被人毁坏了么?你怎么比我这个女主人还清楚?”

那是她十天之前做的事,她在听闻邵川被行政拘留以后,拿着数年以前他送给她的高尔夫球棍,将那所房子里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都砸碎了。

照片也是她发给海颜的。

海颜受不住激,同样从她爱马仕铂金包里拿出了一叠照片,重重地摔在了司槿面前。

她饶有兴致地拿起了那些照片,一张一张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一面继续说话,“刚刚开始装修这个房子的时候,我就说想要在家里装监控,我也能看到家里小猫的情况。”

“你说这个房子不适合养猫,劝我放弃这个念头。原来是为了方便你养野猫。”

“不过你不知道,即便你百般反对,我还是因为女性本能,因为恐惧而在入户处装了一个摄像头。这一年以来,在无数次我去国外出差的时候,你都带着她来过。”

那是他们的婚房,他怎么敢?

她挑出一张照片,推到了邵川与海颜面。

“忘记说了,海颜,他召/妓的习惯是在有了你之后,你……”

话只说到一半,饱含嘲讽地摇了摇头。

她给他们看的照片,拍的是入户处的穿衣镜。

穿衣镜上贴着一张邵川与海颜的亲密照,镜中映照出来一个女子的身形,穿的是与海颜今日一样,裁剪得宜的玫红色连衣裙。

“这怎么看都是对我的挑衅吧?结合海女士曾经数次出入我家,我很有理由怀疑,是海女士逼宫不成,所以砸坏了家里的东西,要向我示威。”

“对了,东西被砸坏的那天家里恰好停了电,所以那一日没有拍到有谁进出过家门。我会将之前的监控录像都提供给警方,让他们帮我找出令我蒙受损失的真凶的。”

这张照片真正能逼迫到的是海颜,如坐针毡的人也只有海颜。

邵川这样的男人,永远也学不会感同身受。

他还想要继续开口和司槿谈条件,手机屏幕忽而一亮,弹出来一封邮件。

“Hillsborough集团大中华区营销副总经理邵川,因□□而被拘留……“

他只看了个标题,便迫不及待地将手机解锁,飞快地滑到了底部,查找发件人的域名。

是司槿的地址,他重新抬起头来。

司槿耸了耸肩,“定时邮件而已,我知道你不会同意这封协议,所以请你帮我看看这封我要发给你们总监的邮件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你不是最好为人师,喜欢指点别人怎么工作的么?你也喜欢猜测你那些同事的行为方式,那你也不妨猜一猜,你那位总监在收到这封邮件之后会怎么处理你,公关部的同事又因为你这些破事而不得不加班几个通宵。”

“我记得你最讨厌公关部的李邦吧?恭喜你,你这次给他找了个大麻烦。”

邵川望着司槿的脸,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放弃了再与她拉扯的打算,一把夺过她递过来的笔,在那封协议书上干脆利落地签下了他的名字。

司槿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墨镜,重新为自己戴好了,而后站起来,做了结案陈词。

“邵川,就算我的原生家庭稀烂,再渴望能有一个自己的家,我也不会留恋像你这样的男人。”

在他和海颜的聊天记录里,他曾经数次吹捧对方的家庭,而将她贬得一文不值。

“海颜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一定要握紧她的手,千万别放开。”

她朝着咖啡厅门口走去。

一个电话适时进来,她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男人好梦方醒,略显慵懒的声音,他问她:“结束了吗?”

司槿向着虚空点了点头,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协议,“结束了。”

“大获全胜?”她听见电话那头的男人笑了笑,“要我来接你吗?”

司槿打开了车门,坐进了驾驶室里,“不用了,我马上来找你。”

道路两旁梧桐树的树荫之下,人们悠闲地生活着,却忽而令她感觉到一阵疲倦。

“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