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全文完

最后一次去临渊做检查,返程的时候,陈孑然说想先转道去西朝市看看甘影。

她这几年一直和甘影保持联系,不过都是线上,甘影很忙,一直也没结婚,行踪不定,陈孑然想去看她都找不着合适的机会,这回是听说甘影升到了行政岗位,生活终于稳定下来,陈孑然也有机会去看她了。

甘影四十岁的人,每天风餐露宿,皮肤有些粗糙,不过因为娃娃脸,不显年纪,看着仍像小姑娘,见到陈孑然很热络,又捏又抱,让顾茕老大不高兴。

甘影挑衅她:“怎么不服啊?你老婆的命都是当年我救回来的,你得重谢我知不知道?”

她说的是当年陈孑然差点被人拐卖的事,顾茕眼眸微闪,对甘影另眼相看,私下里对甘影郑重道了谢。

“不必谢我,我也不是为了你。”甘影摆摆手,“我是打心眼里把陈孑然当朋友。”

又说:“陈孑然,你现在真够漂亮的,要不是今天见了,走在大街上我都不敢认你。”

把陈孑然说得不好意思。

顾茕原是定了酒店的,只因为甘影说哪有到了西朝还住酒店的道理,热情地招呼两人去她家住,盛情难却,就在她家住下了。

甘影家很大,不过看起来就她一个人住,怪冷清的,陈孑然问她父母怎么不和她住一起,甘影说他们都和她兄弟生活在一起,她自己也一个人自在惯了,不适合和人生活。

“找个伴,日子也热闹些。”陈孑然劝她。

甘影潇洒摆手,“算了吧,我可受不了被人束缚的生活。有些人天生需要人陪伴,而另一些人则享受独处的自在,我就是后者。”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就响了,那手机一看就是用了好多年的老式手机,摔得坑坑洼洼的,听筒也不怎么隔音,声音大得陈孑然都能听见,是个女人。

“干嘛?”甘影对着电话没有好气。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甘影听得脸色越来越僵硬,最后磨着牙恨不得把对方肉撕下来一块似的,“我都说了那天我喝多了是个意外,再说你不也喝多了么?你还想怎样?”

那边不知又说了什么,甘影的脸有点红,“你还想让我给你负责一辈子?”

“……再说吧,我这儿有朋友呢。”甘影挂了电话。

陈孑然不经笑了,“对象么?”

甘影含糊其辞:“当年警校的老同学!”

陈孑然也不说话,靠在顾茕身上偷笑,连顾茕也忍俊不禁,心想陈孑然口中的这个甘影姐还真挺有意思的,难怪二人十来年不怎么见面,关系也不像普通朋友那样生疏,于是带着笑意好言提醒她:“喜欢一个人就得尽早擦亮眼睛认清自己的心,赶紧抓牢了,免得被别人捷足先登,这是过来人的经验。”

把甘影说得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在甘影家住了两天,二人也要返回山里了,甘影送她们到高铁站,走过天桥时,陈孑然的脚边突然滚过来一个一块钱的硬币,她弯腰捡起,这时一米前的一个小摊旁边,一个母亲牵着四五岁大的男孩小跑过来,“不好意思,这钱是我的……”

陈孑然笑着把硬币还给她,路过时好奇地低头,看看他们要买什么小玩意儿,目光落在摊贩脸上,脚步突然顿住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脸上沟壑纵横,可陈孑然和他相处了十八年,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人是谁。

陈大志。

陈孑然的记忆里,陈大志是有一份稳定的事业单位工作的,如今怎么会沦落到在天桥摆地摊混饭吃的地步?

“怎么了?”顾茕问。

“没……没什么……”陈孑然回神,对顾茕笑笑,几人继续往高铁站的进站口方向去。

顾茕再没多问。

其实她早就认出了那男人是陈大志,也知道了他为什么会沦落至此。

当年他和梁柔洁离婚时,梁柔洁因为财产分配问题去他单位闹了好多次,陈大志那会儿正在事业上升期,眼看着要升职,被梁柔洁给闹黄了,之后几年再没有机会,他又是个没本事的男人,没过几年上级领导出了大错,把他顶出来背锅,不仅丢了工作,还坐了两年牢,出来之后什么都不会,年龄又大了,断断续续干过不少临时工,现在在天桥上摆起了地摊。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陈大志落到这步田地,说到底也都是他自作自受。

至于梁柔洁,她挥霍无度,还染上了毒=瘾,因为贩=毒被抓获,最后似乎是判了死刑。

顾茕才懒得关心。

……

陈安安高考结束后,成绩下来,竟然是全省理科状元,公布成绩之后的几天,记者都快把陈孑然家里的门槛踩破了,同校老师也都纷纷恭喜陈孑然,陈孑然嘴里说着自谦的话,实际上嘴角已经咧到了后脑勺。人逢喜事精神爽,那一个暑假都红光满面。

陈安安最终志愿填了B大,学校在北方最繁华的那所大都市里。

陈孑然和顾茕一起送她去上大学,分别的时候,陈孑然和陈安安母女相对,眼圈全红了,过了好久,陈安安才说:“妈,我总算没辜负你这十几年的辛苦。”

陈孑然只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别操心家里,就哭得说不出话来。

顾茕搂着陈孑然,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哭,对陈安安说:“小丫头,一个人在外面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该吃吃该喝喝,别太省了,学习也别太累,别学报纸上那些大学生,压力太大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想想你妈受得了受不了,我俩都老大不小的人了,可经不起你折腾。”

陈安安挑着眉毛笑嘻嘻地损顾茕:“顾阿姨,你年纪大了怎么也变得唠叨了。”

“我是怕你和你妈一个性子,钻了牛角尖出不来就做了傻事。”

“这你就放心吧,我都想好了,念不下去大不了我就退学回来再考一次呗。”

顾茕又笑话她:“你这小丫头可够没志气的。”

其实她们都知道陈安安这是开玩笑,陈安安上高中后陈孑然就没怎么管过她了,全靠她自己,很多小孩都是在这个阶段自控力不够荒废掉了,而陈安安住校三年还能考上B大,就证明这是个有韧性做大事的孩子,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陈安安在大学里安顿好后,陈孑然和顾茕也返回定居的那座西南山区里的小县城。

当年刚做完修复手术,顾茕就在学校里有了编制,当英文老师,后来山里的人越来越少,学校里也几乎没了学生了,被县里的小学合并,那几个年纪大的老师办了内退,陈孑然和顾茕就跟着转到县小学教书,在县城定居下来。

县城小学老师多,陈孑然不用像当初那样又当语文老师又当数学老师,安心教起了她的语文课,也不用当班主任了,生活变得稳定而安逸。

顾茕买了一辆小电驴,每天陈孑然坐在她的后座上,搂着她的腰一起上班,下班后又坐着她的车一块回来。

教师圈子封闭,很快全校都知道了,有同事问她:“陈老师,你和顾老师住一块儿啊?”

“我……”陈孑然还没说话,顾茕先开口了:“我俩老同学了,特意住了一个小区。”

“原来这样,你们感情真好。”

顾茕和陈孑然都三十多了还没结婚,这两年有不少同事张罗着给她们介绍对象,二人都以已经有对象为由给推了,再后来,办公室里的人发现她们戴上了一模一样的戒指,而且都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陈老师顾老师,不够意思啊,结婚了也不通知我们。”

顾茕笑着说:“我们都没办婚礼,太累了,而且花的钱也多。”

“咦,你们的婚戒怎么一模一样啊?”

顾茕看着陈孑然,笑得意味深长,“我和陈老师是老同学嘛,关系好,结婚的时候特地定做了一样的婚戒。”

“这样啊,你们的关系可真好,我太羡慕了……”

顾茕悠闲地转着笔,盯着陈孑然笑:“是啊,我和她的关系可好了。”

陈孑然低着头,心跳加速,不敢让人看见自己脸红。

那对戒指是顾茕瞒着陈孑然偷偷定做的。

那一天正是陈孑然生日,圣诞节那天,顾茕骑着小电驴驮陈孑然下班,一路上都听到商店门口的音响里放着欢快的圣诞歌曲。

绕道去陈孑然最喜欢的那家蛋糕店,取定好的蛋糕,回家后做了几个菜,开了一瓶红酒,喝得醉醺醺的时候,顾茕把蛋糕端上桌,插了三十二根蜡烛。

这一年正是陈孑然的三十二岁生日。

从十八岁二人相识开始算起,已经整整十四年了。

陈孑然闭眼许愿时,顾茕悄悄把口袋里的对戒盒子掏出来打开,单膝跪在陈孑然面前,让睁开眼的陈孑然措手不及。

“陈孑然小姐,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和我共度一生,无论生老病死、喜怒哀乐,永远和我在一起么?”

陈孑然喉咙哽咽着,点头直说愿意,已经恢复原样的脸映在昏黄的烛火里,眼中摇曳的春色让顾茕心动不已。

两人刚交换完戒指,顾茕就亲住了她,纠缠着把她推进卧室,洞房。

被翻红浪。

夜深人静之时,她们依偎在一起,享受着快乐后的温存,陈孑然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经一乐。

顾茕捏着她的耳垂问她:“想起了什么这么高兴?”

“没什么,之时突然想到,以后别人称呼你,都要叫一声陈夫人。”陈孑然的眼睛弯弯的。

顾茕也氤氲着笑说:“这有什么?你不也是顾夫人么?”

陈孑然又问顾茕:“你爸妈当初给你取名的时候怎么想的?‘茕’可不是什么好词,哪有给自家孩子取名叫这个的。”

“算命的测的。”说起这个,顾茕也乐了,“我是草字辈,据说我爸找了个算命先生,按照我的出生日期给算了个名字,精确到字典的第几页,结果那一页带草字头的就一个茕字,算命的又算了这个字怎么怎么好,最后就叫茕了。”

陈孑然笑着说:“看来咱俩是天注定的缘分,难怪我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

“可不是么。”

陈孑然突然翻身,把顾茕压在下面,扣住她的手腕,做出一副贼兮兮的笑容来,半真半假地问她:“阿茕,世上的人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喜欢陈孑然?”

顾茕被她压在身下,看着她的眼睛,勾住了她的颈,神情无比认真:“世上的人那么多,偏偏连一个肯偏心陈孑然的都没有。”

陈孑然的心口一颤。

她又道:“我想做只偏心陈孑然的那一个。”

陈孑然的心窝子哆哆嗦嗦的,滚烫,鼻头发酸,咬住嘴唇,想笑话她:“所以你就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就为了拯救一个陈孑然?看不出你还心里还有一股子骑士情怀。”

顾茕勾着她的脖子把她压下来,压到了自己嘴边,才沉沉地、宠不够似的笑:“我这辈子只想做陈孑然的骑士。”

她含住陈孑然的嘴唇,呼吸炙热绵长,“阿然,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公主殿下。”

陈孑然的手指缠进她的指缝里,撑着她的胸膛,加深了这个吻。

陈孑然只是万千世界里最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于顾茕,就是尘世里的唯一,有她便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