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陈孑然还在沉睡,顾茕已经先她一步起来,蹑手蹑脚走出了宿舍,带上门,才打电话,小声地为陈孑然请了假,把昨晚陈孑然被学生绑架的事简要跟校长说了,又说陈孑然因为这事受了惊吓,患了伤风,又发烧又呕吐,病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校长如临大敌,忙说让陈孑然安心养病,又再三保证一定会给陈孑然一个妥善的交代。
挂了电话,顾茕哼着小曲儿去厨房给陈孑然弄早餐,她虽只睡了一两个小时,竟比往日都要精神抖擞,外面的寒风也不让她冷,只觉神清气爽。
顾茕没有做饭的天分,厨艺不见长进,所谓做饭就是把食材弄熟的水平,最拿手的是鸡蛋面,因为最简单,几乎不需要厨艺。
陈孑然昨晚就没有吃东西,又体力消耗巨大,顾茕给她下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青菜鸡蛋面,端到宿舍里,陈孑然还拱在被子里好梦,半张脸都埋进去,只露出一个乌黑的脑袋,让顾茕越看越爱。
顾茕把面条放在桌子上,坐在床边摇了摇她的肩膀,“阿然,起来吃点东西,吃完了再接着睡。”
“嗯……”陈孑然皱着眉毛,在被窝里扭了几下,惺忪地问:“几点了?”
“还早呢,才七点四十。”
陈孑然一听,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糟糕!要迟到了!”
“别慌,我已经给你请过假了。”顾茕怕她着凉,忙拿了棉袄给她披上,“既然醒了就先吃面,吃完了继续睡,昨晚累坏了吧?”
陈孑然眨眨眼,迷茫地望着顾茕,想起昨晚,脸登时一红,低着头,才发现自己两条腿酸得厉害,不由得拢了拢,羞于启齿。
顾茕瞧她暴露在空气里的红耳朵就知道她准害羞了,低笑一声,转身去拿了一本16开的杂志垫在被子上,又在杂志上垫了一条旧毛巾,把面条端过来给陈孑然吃。
陈孑然肚子咕噜一声,显然是饿坏了,吸溜着吃下去一大碗,连面汤都喝得一干二净,顾茕笑话她:“这下可省事了,连碗也不用洗。”又问她:“吃饱了么?锅里还有,再给你盛一碗?”
陈孑然摇摇头,把碗递给她,“饱了。”
顾茕倒了杯水给她漱口,让她躺在床上继续睡。
谁想到陈孑然躺下之后突然说:“我一个人,睡不着。”
顾茕愣了一下,笑了,“等我洗了碗,来陪你一块睡。”
顾茕把锅里剩下的面条捞吃了,麻利地洗碗刷锅,不到三米远,她一路从厨房小跑回宿舍,打开门,果然看到陈孑然睁着黑漆漆的眸子在等她,顾茕搓搓手,脱了衣服就钻进被窝里,两人把一张小单人床挤得没点空隙,非得抱得严丝合缝才能塞得下。
“你也请假了?”陈孑然窝在她胸口上问她。
“是啊,我跟校长说你感冒了,我照顾你一晚上,结果我也被传染了。”
陈孑然抿着嘴乐:“瞎说八道。”
“管他呢。”顾茕满不在乎,“反正校长信了。”
一觉睡得死沉,连校园里的上下课铃声都没能将二人吵醒,下午两点多,总算睡饱了,陈孑然和顾茕一道起床穿衣。
顾茕身体好,不怕冷,仅着单衣站在床边穿衣服,把温暖的床让给陈孑然。
陈孑然怕冷,在被子里磨磨蹭蹭地先把袜子穿上,一边穿一边看顾茕。顾茕那件秋衣领口很大,长发往身前一撩,陈孑然就看到了她后肩上深红色的五条指痕,都是自己的杰作。
陈孑然面上发烫,心虚地移开眼,想到昨晚,怪臊的。
却又心痒难耐,蠢蠢欲动。
那么白的肩,五道指痕刻在上头,更显出楚楚可怜的风情,让陈孑然有点口干舌燥。
午饭也吃得简单,又是一人一碗面条,趁着天气好,顾茕从自己宿舍里搬了张折叠式的竹藤椅出来,放在院子里,又拿茶缸子给一人倒了一杯茶,说是晒太阳。
陈孑然笑着问她:“哪儿弄来这么一把好椅子?”
“上次晒太阳的时候想起来,就买了,坐着这个晒太阳不是比一张小板凳舒服多了?”
陈孑然说:“可惜只买了一张。”
顾茕狡黠地笑:“故意只买一张。”
陈孑然不解地看她。
顾茕坏笑着解释道:“咱俩坐一张就够了。”
看着陈孑然脸红,顾茕大大方方靠在椅子里,支着胳膊拍拍自己胸前留出来的半边空位,“瞧,还剩这么多不够你坐的?快来。”
□□,太羞人了,陈孑然想动又不敢动。
顾茕耷拉着眉毛扮可怜:“阿然,你就这么不愿让我抱抱你么?”
陈孑然心一横,豁出脸皮也挤了进去。
顾茕把人一搂,脚尖用力蹬了下地,那张藤椅就晃晃悠悠前后摇了起来,跟婴儿床似的,又有太阳晒着,昏昏欲睡。
把身上晒暖之后,陈孑然忽然对顾茕说:“顾茕,我昨晚说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
顾茕笑:“你昨晚说了好多话呢。”
陈孑然说:“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
她为了表明自己的认真程度,特意坐了起来,看着顾茕的脸,“我说了你是我的人,我不让你走,就是不让你走,顾家来抢你,除非从我尸体上跨过去,你知道么?”
“呸呸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还好是下午,不作数。”顾茕往地上呸了几声,把陈孑然捞回来抱着,轻笑:“我说过我不会走,阿然,你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顾家和我抢你。”
“怎么会呢?我来之前都和我爸妈说好了,他们也都同意我和你在一起不回去了,不然我能这么容易跑出来找你么?我妈硬生生给我关了一年,我逃跑了好几次都被她抓回去,如果她不松口,我也跑不出来。”
“真的?”陈孑然瞪她:“你怎么不早说?”让她提心吊胆了这些日子,生怕她走了。
“你也没问我啊。”顾茕满脸无辜,又见陈孑然气呼呼撅着的嘴唇,心痒地捞着她的脖子把她按下来嘬了一口,才跟陈孑然娓娓道来。
原来顾茕被温夫人关了一年,后来又被顾若救了出来,顾茕在顾若那里调养身体时,顾和远帮着做温夫人的思想工作,顾若又给顾和远发了好多有关顾茕的身体健康状况检查报告,温夫人醉心权势,到底也心疼女儿,见顾茕被关了一年照样的死心眼,终于也有点泄气了,态度软和不少,等到顾茕养好了身体,又去找温夫人促膝长谈了一次,这回顾和远也在,顾若和姜新染也在,几人签了一份协议,顾茕自愿放弃公司继承权和决策权,只保留股份,而顾若则保证顾和远百年之后不会为难温夫人,让她安享尊荣。
当然中间还有许多你来我往讨价还价的细节,总之,顾茕终于能和陈孑然在一起,再也不怕母亲在背后使绊子了。
顾茕的话让陈孑然安心,陈孑然又问她日后的打算,顾茕让陈孑然等等,她自己回宿舍翻找了几分钟,找出个教师资格证书来,翻开一看,赫然写着顾茕的名字。
“哪儿来的?”陈孑然惊奇。
“来之前考的。”顾茕说,“下个学期开始,我也是学校里的正式老师了,阿然,以后咱俩是同事,你可要多多关照。”
陈孑然把教资证还给顾茕,感叹道:“顾茕,我从前常说,不属于我的我不要,现在才明白,后面还有一句。”
“什么?”
“该是我的,我也绝不放手了。”
顾茕笑着问:“那现在我算是你的人么?”
“当然了。”
“所以啊,以后咱俩一定要紧紧牵着,谁也不能先放手了。”
……
周末休息,陈孑然带着顾茕一起去看望住校的陈安安,顺便把两人的关系告诉给陈安安听。
陈安安看着顾茕,没什么惊讶,她早不是小孩了,知道陈孑然和顾茕关系不一般,纠缠这么多年,在一起也不容易,只是不忘警告顾茕,“顾阿姨,我把我妈交给你了,我现在可不是从前的小姑娘,你敢欺负我妈一个试试,让我知道了我把你牙打下来两颗。”
顾茕忍俊不禁,“你这小姑娘,一年多没见,越来越厉害了。”
一家三口下馆子吃了一顿,给陈安安打打牙祭,送陈安安回学校的途中路过教学楼,看到了墙上张贴的大大的光荣榜,是上次月考的,陈安安的名字写在光荣榜第一位,那是年级第一的意思。
陈孑然给陈安安参加家长会时早看过,顾茕很惊讶,对陈安安刮目相看,“小丫头,你很行嘛。”
“反正比你厉害。”
“的确比我厉害。”顾茕点点头,“好好念,只要你能有出息,你妈这些年就算没白付出。如果有机会留学的话也别担心钱的事,我和你妈给你想办法,你只管安心学习就行。”
“我不想出国,出国了回不来,万一你欺负我妈我都不知道。”
“还挺有心眼儿。”顾茕哈哈大笑。
把陈安安送回宿舍之后,陈孑然摸摸她的床,被褥都很厚实,冷不着,看她牛奶快喝完了,又给她买了两箱牛奶放在宿舍里,省得她辛苦学习还要拎那么重的牛奶,临走前塞了一千块钱给陈安安,让她把生活搞好点,别苦了自己。
“妈,你这个月给我的生活费我都还没用完呢,还有学校的奖学金,我钱够花,你别老给我钱,自己也把生活搞好点。”
“我有钱用,你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鸡蛋牛奶,多吃肉,才能长高个儿。”
顾茕也帮腔:“你妈给你你就拿着,你妈有我照顾,你就放心吧。”
陈安安只好收着,目送她们出了宿舍。
离天黑还早,顾茕提议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在外面逛逛,算是约会了。
陈孑然奢侈了一把,和顾茕一块在附近商场里看了场电影,不过顾茕手不老实,趁着黑灯瞎火,老往陈孑然手心里、腰眼上摸摸、蹭蹭,闹得陈孑然一场电影七上八下,生怕被人看出了端倪。
出来后,看到电影院门口搞活动,凭票根抽奖,特等奖是平板电脑,顾茕不信这些东西,陈孑然看着好玩,把两人的票根递给工作人员,摸了两张奖票。
还真中了一张,摸出来个二等奖,是一只口红。
兑了奖,工作人员把口红交到陈孑然手里,陈孑然眼睛亮亮的,“顾茕,看,我人生中的第一支口红。”
把顾茕说得心口刺痛了一下。
陈孑然显然很喜欢那支口红,不是什么名牌,市场价估计也就几十块钱的东西,包装也并不漂亮,一根矩形黑管,眼色是中规中矩的红,陈孑然却爱不释手,两人回到宿舍以后,她还捧在手里把玩。
顾茕问她:“这么喜欢,为什么不试试?”
陈孑然握紧口红,不安地抿了下唇。
顾茕了然。
陈孑然自卑,不敢试。
顾茕从她手里拿过那支口红,打开盖,拧出来一截,半跪在她面前,捧起了她的脸。
陈孑然的睫毛紧张地忽闪了几下,而顾茕已经托着她的下巴,把那根口红膏体压在了她的嘴唇上。
轻柔地沿着陈孑然嘴唇轮廓来回抹了几下,上下唇都第一次涂口红,顾茕说:“嘴唇抿一下。”
陈孑然轻轻抿了抿。
顾茕左右端详了几秒,眼眸深处忽然翻涌起来,喉咙动了动,哑声道:“好了。”又把镜子拿过来,给陈孑然照。
陈孑然看着自己被涂得红艳艳的嘴唇,有点紧张,又很兴奋,左右照照,自己也觉得很满意,可是当她一打眼看到自己的脸,顿时所有喜悦全消失了,取之而来的是羞耻感,她的脸实在不配擦这些漂亮玩意儿,赶紧撕了张卷纸作势要擦掉。
顾茕按住她的手,“干什么?”
“不……不好看。”
“谁说的?”顾茕捏着她的下巴仔细打量,“明明很好看。”
“我……我不适合擦这些东西。”陈孑然低着头扭捏道。
顾茕叹气,“没有哪个女人不适合擦口红的,阿然,你只看到自己脸上的疤,不知道你涂了口红的样子有多好看,看得我忍不住想……”她说着话,已经倾身上前,把嘴唇贴上去,“……想亲你一口……”
只是劣质的口红味道而已,只因涂在陈孑然嘴上,就变得格外香甜,顾茕舍不得撒嘴,最后把刚擦好的口红亲得乱七八糟的,两人嘴唇四周都被染得红通通,像滑稽的小丑,不约而同捧腹大笑。
笑够了,陈孑然定定地看着顾茕的脸,说:“顾茕,你去做手术吧,修复手术,我看着你好好的脸变成这样,心里难受。”
顾茕直言:“你答应和我一起坐手术我就去,否则打死我都不去。”
陈孑然绞着手指,扭扭捏捏,顾茕抱住她:“阿然,你在害怕什么?”
陈孑然说:“手术的费用……我负担不起的……”
顾茕知道又是她心底那些执拗的坚持在作祟,眼珠子一转,提议道:“阿然,我掏钱给你做手术,你一辈子在我身边还我的债,怎么样?”
陈孑然说:“那你可亏大发了。”
“别管我亏不亏,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陈孑然犹豫。
顾茕便说:“好啊,你不做手术,我也不做手术,咱俩就这么着一辈子呗,谁也别嫌弃谁,挺好。”
陈孑然双手捧着顾茕的脸仔仔细细瞅了一会儿,纠结了一会儿,狠下心来道:“好吧,我答应你,我给你还一辈子债。”
顾茕环住她的腰,心想,这简直是我一辈子做过的最划算的一笔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