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告别

抓捕场面有序而混乱。

有序的事警察的专业和素养,混乱的是在场小姑娘没见过世面的叽叽喳喳。

陈孑然也算其中一个受害者和证人,需要先去警局做笔录,只能眼睁睁看着张佳佳被急救车拉走了。

连受害者加犯罪嫌疑人,五六十号人大半夜挤在警局里挨个做笔录。那个差点被犯罪嫌疑人得逞的小姑娘受了刺激,见到警察后一直在哭,由一个随行的女警陪着安慰,怕她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其余人被安排在一个空房间里,警察给她们拿了水,拿了泡面。大冬天的又开着空调,冰凉的手脚回了暖,肚里也有了东西充饥,大部分女孩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笔录一直做到了天亮,女孩子们身无分文,警察从犯罪嫌疑人据点里搜出来的东西目前全都是罪证,暂时不能还给她们,她们只好用警局的电话挨个跟父母联系。大家都打了电话,只有陈孑然无动于衷,安慰受惊姑娘的女警好奇地问她:“你怎么不给家里打电话?”

陈孑然手一紧,抬头,冲她尴尬地笑笑:“我是孤儿,没有家。”

她一笑,脸上的伤就显得很狰狞,一个打完电话回头的女生看到她都吓了一跳,好在女警阅历足,没有对她表现出什么过分的关注,同情、怜悯都没有,只是拍拍她的肩,坐在她旁边,“没有家人,那朋友呢?你们这些孩子年纪都还小,身上没有钱,出了这个门连下顿饭的着落在哪都不知道,有个朋友来接你总是好的吧?”

“我也……”陈孑然想说自己也没有朋友,突然想起了张佳佳,她被捅了一刀,血流如注,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陈孑然已经猜到了,张佳佳八成也是个警察,眼前的女警可能认识她,于是就问:“我有个朋友叫张佳佳,昨晚和我关在一起的,被那个带头大哥捅了一刀,后来被送到医院去了,您知道她在哪家医院么?”

“张佳佳?”女警回忆了一下,说:“我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你等等,我帮你去问问。”

那女警不是刑警大队的,只因为这是一起跨省大案,几个省的刑警联合行动,刚巧在当地分局的地界抓人,于是分局抽调了片区派出所的民警过来协助,女警就是这个片区的派出所民警,和张佳佳并不认识。路过一个便衣男警察,正巧和张佳佳是同事,听了一耳朵,停下脚步问陈孑然:“你打听张佳佳干什么?”

“我和她是朋友,她受了很严重的伤,我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这个你放心,刚才我们队长已经去问过了,她没事,那人捅的一刀虽然狠,好在她有经验,闪了一下避过了要害部位,没有损伤脏器,就是失血过多,现在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休养了,估计过一个月就能好透。”

陈孑然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就这么在警察局里呆坐着。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陈孑然很茫然。

她本来是想出来打工挣学费的,现在学费没了着落不说,兜里仅剩的两千块钱也一时半会儿拿不回来了,她无处可去,要是警察来撵她出去,她恐怕只能流落街头,在大马路上睡觉。

这下成了流浪汉了。

陈孑然烦闷之际,刚才安慰她的女警又走了过来,冲她笑,“我帮你打听到了,那个叫张佳佳的现在没事,在医院里,你想不想去见她?”

陈孑然微怔,“可以么?”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女警笑了,“我刚才和她通电话,她说她也挺想见见你的,走吧,正好我下夜班了,白天休息,我送你过去。”

陈孑然蹭地站起来,“太谢谢您了!”

陈孑然坐着女警的电瓶车来到石湾坝市第四人民医院,穿过大堂,直接进了住院部大楼,上到三楼,走到一间病房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一阵欢声笑语,掺杂了张佳佳熟悉的调笑声,虽然虚弱,但很清脆,听起来是无大碍了,陈孑然绷紧的神经放松,和女警一起进去。

女警推开门就笑:“甘影,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

张佳佳闻声朝门口望过来,见到陈孑然就笑了,冲女警摆手,“谢了姐们儿,辛苦你跑一趟,这孩子直愣愣的,你要不把她送过来,我还真怕她丢在半路了。”

陈孑然纳闷,她不是叫张佳佳么?怎么又叫甘影了?转念一想,她是深入敌方当卧底的,用的肯定不是真名,再说陈孑然认识的那个张佳佳才19岁,19岁估计刚考上警校吧?哪有派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当卧底的,八成她的姓名年龄家庭背景全是编的。

“人送到就行了,我不跟你聊了,刚下夜班,我得回去补个觉去,困着呢。”女警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行,谢谢你了,回头等我出院了请你吃饭!”

“你先把伤养好了再说吧。”女警笑着摆摆手,离开了病房。

这是个三人间普通病房,另外两张床有一张躺着个腿上打石膏的年轻姑娘,另一张床空着,不过床单有点乱,看样子应该有人睡过,暂时不在。

陈孑然进来之前,甘影就在和那个腿上打石膏的女孩聊天。

甘影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和谁都能有话题聊,石膏姑娘笑着问陈孑然是不是她妹妹,甘影眼底晕着笑,嘴角略勾,点点头,意有所指:“还是个傻妹子,遇事就知道往前冲的愣头青,一点也不会保护自己。”

“年轻人不都这样么?要没点热血还叫什么年轻人啊,你瞧我这腿,就是追求刺激玩蹦床的时候给摔折的。”

陈孑然被两人说得脸臊,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甘影笑着冲她招手,“还傻站在那儿干什么?要我去请你么?”

陈孑然忙走过去,搬了张凳子坐在她旁边,讪讪说:“我……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话虽这样说,可她来探望病人居然空着手,连水果也没有提一袋,陈孑然也怪不好意思的,说完了低着头直搓手。

甘影问她:“吃早饭没有?”

“吃……吃过了……”

“吃的什么?”

陈孑然结舌。

她其实从凌晨被救出来后在警察局里吃了碗泡面以外,再没吃东西,不想让甘影担心,顺口说自己吃了,谁知道甘影还要深问,陈孑然不会撒谎,骗了第一句,第二句就编不下去了,被甘影看出了破绽。

“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小姑娘年纪不大,心眼还挺多。”

甘影总爱拿陈孑然的年龄开玩笑,陈孑然很不服气,她看甘影的娃娃脸、圆眼睛,看面相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顶多比陈孑然大个三四岁,也才刚从警校毕业而已,整天拿年纪压陈孑然一头,陈孑然脑子一热,回嘴:“年龄小怎么了?你不就比我大几岁么?”

甘影一愣,没想到这姑娘胆子大了,还知道顶嘴了,乐出声来,扯着了刚缝合好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小姑娘,你觉得我多大?”

能有多大?顶多二十二、二十三,但她这么说,肯定是比陈孑然想的要大,于是陈孑然壮着胆子往大了猜,“二十五。”

甘影听了想笑,又怕再扯到伤口,捂着腰憋得难受,好半天把笑意憋回肚子里,才慢悠悠说:“我今年二十九了,小朋友。”

陈孑然:“!”

二十九?

居然比自己大了整整10岁!?

陈孑然惊呆了。

甘影看她直着眼睛呆头呆脑的模样,又抿嘴笑了,歪着头戏谑:“怎么样,能不能叫你一声小朋友啊?”

“能、能……”陈孑然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甘影给陈孑然定了一份早点的外卖,知道她一夜没睡,又跟临床妹子打了个商量,问她能不能把空着的那张床让给陈孑然先睡一会儿。

“我这妹妹昨晚一夜没睡,实在不好意思。”甘影解释道。

“嗨,多大点事,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石膏姑娘拍拍床位,大方地说:“反正我男朋友白天要工作,晚上才能来陪床呢,让小妹妹先睡一觉,养养精神。”

原来这个床位是石膏姑娘男朋友额外交了一份钱,申请的陪床位子。

陈孑然不想给人家添麻烦,不愿上去睡,顶着两个黑眼圈嘴硬:“我不困。”

甘影脸一拉:“你不困就走吧,我生气了。”

陈孑然:“……”

没法子,她只好脱了邋遢的外衣爬上床睡了一觉。

在医院里闻着消毒水味,不用提心吊胆担心明天自己命运如何的感觉非常好,陈孑然一觉睡得沉,直到日薄西山才醒过来,眼睛动了动,听到石膏姑娘和甘影在轻声交谈,生怕吵醒了她。

陈孑然掀开被子坐起来,甘影瞥过去笑:“睡饱了?”

陈孑然揉了揉眼睛,红着脸点点头,“嗯。”又说:“谢谢你。”

她好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谢我干什么?应该谢谢这位董曼姐姐。”

董曼就是那位腿上打石膏的姑娘。

陈孑然又对她道了谢。

董曼豪气地摆手,“小事一桩,不值得谢。”

已经十二月下旬,天黑得又快又早,陈孑然醒时外面还是一片夕阳风情,聊着聊着,天就黑透了,其实也不过才六点钟,医院的饭菜难吃,甘影叫了外卖,让陈孑然去拿,陈孑然拿完外卖上楼,发现病房里瞬间多了十来个人,全是男性,围着甘影的病床大笑。

“副队,这次的案子您可立大功了,又负伤挂彩,上面怎么着也得给你记个一等功吧?等回了西朝您可得请客吃饭,给兄弟们好好搓一顿!”

“去,想宰我就直说,还拿记功当借口。”甘影笑骂,眼尖见陈孑然站在门口,提高音量,“小然快过来,这都是我同事,别怕。”

一屋子警察,不知道的还以为自个儿犯了什么事呢,虽然都穿着便衣,也怪吓人的。

陈孑然心里有点怵,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打招呼,“你……你们好。”

“哎,这姑娘我认识啊,你不记得我啦?”一个年轻的男警察凑到陈孑然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尖笑:“你上午还问我们副队伤情怎么样来着,还记得么?我告诉你的。”

陈孑然想起来了,的确是他,笑笑:“你好,白天忘记跟你道谢了。”

“小事一桩。”年轻的男警摆手,被其他男的拽着领子拖了回来,“你小子毛手毛脚的别吓坏了人小姑娘。”

这一群小伙子年纪都不大,性格开朗,看见陈孑然就跟看见了正常人一样,谁都没对她坏了的脸表示出半点异样来,陈孑然被一群人围着,受他们感染,也乐呵地笑,忘记了自己的脸笑起来很丑。

甘影看在眼里,心想,认识小姑娘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呢,暗叹一声,很快恢复脸上常有的三分玩笑表情,“行了别傻乐了,还不快把小然手上的饭接过来?我俩还没吃饭呢,都快饿死了。一群毛头小子,半点眼力见都没有。”

小伙子们立刻七手八脚地把陈孑然手里提的两大袋吃的摆在桌台上,打开,顿时满屋子饭菜飘香。

虽说陈孑然已经知道甘影是个年近三十的大姐姐,只怪她长了一张不显年岁的娃娃脸,看着像十九二十岁少女似的,这么个少女对一群大男人吆五喝六的场面实在太震撼,陈孑然的脸上有些不自在,被众星拱月地安排坐在甘影的病床旁边,十来个小伙子看着她俩吃东西,馋得咽唾沫,陈孑然吃得也不自在,几口就说自己吃好了,还有事先出去,不打扰他们。

“外面黑灯瞎火的你上哪儿去?”甘影叫住她,“再说现在夜里这么冷,天气预报说今晚就要下雪了,你也不怕出去冻感冒了,老实在屋里待着!”

就这样尴尬又紧张地吃完饭,小伙子们七嘴八舌侃大山,说了好多他们之前干过的蠢事,围在一块儿闲笑。刑警队难得有轻松的时候,这次的特大买卖人口案,他们队盯了大半年,终于把老窝一举端了,精神才得以放松,聊聊彼此之间干过的糗事,热热闹闹的氛围,感染了陈孑然,跟着他们一块笑,心里从出车祸后难得的松快,直到甘影赶他们出去时,陈孑然还有些依依不舍。

朋友当然是越多越好,心里难受的时候,有朋友陪着,总多些安慰。可惜陈孑然性格所致,这么多年来半个朋友也没捞到。

送走了队友之后,甘影问陈孑然往后有什么打算。

陈孑然很迷茫,摇头说不知道。

“你这个年纪为什么不继续读书?”

“我……”陈孑然涩涩地开口,“我本来是要去读书的。”

甘影眯了迷眼,“本来是什么意思?”

陈孑然和甘影共过患难,很信任这位比自己长了十岁的大姐姐,把自己的情况简要跟她说了,很多细枝末节的事略去不提,只说自己半年前出了车祸,治疗费花光了,没法再继续念书,只能休学一年,准备打工赚了钱再接着念。甘影问她考上的是什么大学,陈孑然说临师大。

“好学校。”甘影佩服地感叹了一声,“这么好的学校不去读可惜了。”

陈孑然低头苦笑,没有说话。

临床的董曼被她男友推去外面透透气散散心,晚上九点多回来,男友相貌中规中矩,人很体贴,扶董曼去浴室里洗澡,两人在浴室里有说有笑。

陈孑然和甘影对视一眼,都有点窘态。

他们出来后,陈孑然也端着盆子去打了盆热水来,给甘影擦脸、擦胳膊、擦腿,甘影享受她的服侍,笑着说:“行啊,这趟伤没白受,白捡了个任劳任怨的小妹妹,又勤快又乖。”

陈孑然被她调笑弄得害羞,红着脸端水去浴室倒了,出来时拉下两个床位之间遮挡的帘子。

甘影要陈孑然上床一块睡,陈孑然怕压到她的伤口,不愿意,趴在她床边说:“这样就行。”

对陈孑然来说,现在有个能收留她睡觉的地方、不至于露宿街头就不错了,陈孑然不挑,何况医院条件好得很,还有开得足足的空调,即使穿一件单衣也不觉得冷。

十二点的时候,陈孑然忽然听到帘子那边,董曼的男友轻声对董曼说:“宝宝,生日快乐。”

陈孑然睫毛猛颤一下,抬起头来。

只听董曼压低了声音娇笑:“难为你个愣头青记在心上。”

“你的生日我怎么会忘,对了,这个送给你。”

大概是男人拿出一个首饰之类的小玩意儿送给了董曼,陈孑然听到了董曼惊喜的声音:“哇,好漂亮。”

“我……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商场里的售货员说这是他们卖得最好的颜色,经常缺货,这是最后一支了。”

“什么售货员,人家那叫柜姐。”董曼轻嗔,笑意浅浅,“行吧,难得你个直男知道买口红送给我,还是这个牌子我总也买不到的爆款色,也算你有心了,来宝贝儿,亲一个。”

后面的声音陈孑然不好意思听,捂住了耳朵。

她看看日历,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一号,还有四天,她也要过生日了。

她听董曼的男朋友叫董曼的那声宝宝,神色一恍,眼前突然浮现出了顾茕的脸。

好久都没想起过顾茕了,实在是今夜触景生情。

顾茕原来也叫过她宝宝,一声一声的,低而缠绵,陈孑然听了,心都化成了春日的泉水,暖意融融,只当自己在顾茕心里真是个宝贝疙瘩,所以她才那样情真意切地叫自己,宝宝……宝宝……

都是假的。

陈孑然咬疼了舌尖,逼回眼里的湿意,唾弃自己,还想顾茕做什么?人家从来也没喜欢过你,是你自作多情。

真正的情侣之间是像董曼和她男朋友那样的,心里都记挂着彼此,喊出来的宝贝两个字才是真情,你怎么好意思拿顾茕的虚情假意出来比?

可是怎么能不想呢?和顾茕的那些回忆,是陈孑然仅有的、温暖的回忆。

别想了,你不配。陈孑然掐红了自己的腿,把顾茕从脑海里赶出去。

她想了一夜,决定第二天向甘影辞行。

“你要去哪儿?”甘影诧异地问。

陈孑然答:“临渊。”

她想好了,还是要去临渊,不管怎么样临渊是大城市,工作机会多,工资也比别的地方高,哪怕消费高一点,陈孑然省吃俭用也能存下一笔钱来上学,总比干耗在这里强。

甘影没说什么,只让她等等,下午同事拿来了一个黑色旅行包,甘影把它交给陈孑然,“拿着吧。”

“这是……?”陈孑然好奇地接过来,翻了翻。

包里除了陈孑然自己的衣服,还另有几套八=九成新的衣物,陈孑然又翻了翻,旅行包内袋里有一沓粉色的纸=钞,陈孑然诧异,“这是什么意思?”

“你别误会,我没为你花钱,这个旅行包是我用旧了的,你那个书包太扎眼了,容易被人盯上,就背我这个黑色的包吧,里面那些衣服,都是我的旧衣服,可能有点大,但是保暖性还是挺好的,我看你那毛衣都起球了,这么冷的天,你包里一件保暖的衣服都没有,临渊那地方我去过,虽然是南方城市,腊月也不冷,可是过了腊月有一段很长的梅雨季节,那时候才是刺骨头的冷呢,没有几件御寒的衣服你肯定吃不消,另外那两千块钱,是警察帮你们追回来的财务。”甘影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别说,你的那个小收音机还真派上大用场了,录下了关键性证据,这回那些犯罪嫌疑人无法抵赖了,小收音机就当我跟你买下了,所以补你五十块钱,正好两千,怎么样?”

甘影说完,冲陈孑然眨眨眼。

她虽只和陈孑然相处了几天,可摸透了陈孑然的脾气。自尊心又强又固执,典型的青春期小孩儿,就怕人家看不起她。甘影说这么多也是为了让陈孑然知道,自己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是真心拿她当个朋友。

这小孩挺可怜的,还在读书的年纪就要独自一人经历社会的摧残,甘影能力有限,帮不了她太多,能帮一点是一点,至少让她不至于连个饱饭也吃不上。

陈孑然拿着那个黑色旅行包,眼里泛着泪花,问甘影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甘影笑道:“实不相瞒,我家也有个弟弟,年纪和你差不多大,整天游手好闲的,考了个三本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净跟狐朋狗友鬼混,你比我弟弟强多了,陈孑然,你要加油,一定要把书念下去,我把我的电话号码也写在纸上了,和钱装在同一个袋子里,你到临渊之后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打电话给我,我一定帮你,咱俩一起经历过那么危险的事,这叫生死之交,你知道生死之交是什么意思么?”

陈孑然噙着泪,用力点头。

“那就好,等你学成归来回西朝,我给你接风,我养好了伤要是有机会也会去临渊看你的,到时候一定要好好敲你一笔不可。”

陈孑然边掉眼泪边笑,抬起手背擦干泪,笑得哽咽:“姐,你一定要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哟呵你还会做菜呢?”甘影一脸馋相,“那我更得去蹭你的饭了!”

调皮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是个快三十的女人。

可是陈孑然知道,她是个可靠的大姐姐,勇敢、沉着,曾经从犯罪分子手里救下过自己的命,也在她最艰难的时候鼓励她、拉了她一把。

“记住了,要爱自己,保护自己,把自己当回事,知道么?”甘影叮嘱陈孑然,“生命是很珍贵的,小然,也许你的生命不是从快乐开始,可不代表你不能拥有一个快乐的人生,没有谁的一生一帆风顺,也没有谁的人生全是坎坷,人一辈子要跨过的坎儿都定了,你的坎儿前半辈子全跨完了,你才十九岁,好日子都在后面呢,你说是不是?”

陈孑然流着泪,用力点头,用力笑。

她笑得那么丑,伤疤都拧巴起来了,可是两人都恍若未觉。

她们才认识不过几天,陈孑然却觉得甘影才像自己真正的亲人。

她听姐姐的话,以后要爱自己,心疼自己,努力向前看。姐姐说的对,生命是很珍贵的,要努力活下去,没有什么迈不过的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