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志站在马路牙子上目送着陈孑然,直到中巴车驶离了他的视线,再也见不着了,他才转身,往回走。
刚拧开家门,梁柔洁就坐在沙发上,翘着腿环着臂,气势汹汹等着兴师问罪。
“怎么了?”陈大志愣了一下。
“你那两千块钱奖金呢?”
陈大志心中咯噔,立马装傻:“什么奖金?”
“你还想骗我!我都打电话到你们单位问过了!你们这个月发了奖金!足足两千块!我问你那两千块去哪儿了?”
单位发奖金的事陈大志没跟梁柔洁提起过一句,以为能瞒过去,没想到刚回家就被她发现了。
钱陈大志全给陈孑然带走了,现在他口袋里一个子儿都掏不出来。
从前因为家里有两个孩子,陈大志不愿和她争吵,怕在孩子面前影响不好,现在一个女儿打工去了,一个女儿上学去了,家里就剩梁柔洁和陈大志两人,陈大志也不怕她什么,破罐子破摔,放下公文包,瓮里瓮气道:“那钱已经用完了,你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吧。”
梁柔洁眉毛一拧,叉着腰啐他:“呸!你个王八蛋,你还想蒙我呢?你都给陈孑然了是不是?”
“我就是给她了怎么了?那是我的钱,我凭什么不能给她?她是我女儿!亲生的!”
“好哇你陈大志,你长本事了,敢跟我顶嘴了啊?”梁柔洁照着陈大志的胳膊下死劲儿掐,一边掐一边撒泼,“你背着我在外面弄出了野种,我就知道你心里只有那个野种,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我这些年供她吃供她喝已经仁至义尽了,轮得着你偷偷那拿钱给她么?我当初就不该把她抱回来!直接在医院里一把掐死她,一了百了!也不用跟着你受这些年的气!”
陈大志自知理亏,不躲不闪给她掐。
梁柔洁一拳打在棉花上,自觉没趣,停了手,粗喘了几声,继续破口大骂:“你的钱?要是没有我这二十年给你服侍得妥妥帖帖的,你能有精力在外面赚钱?你现在长本事了,翅膀硬了,不用我伺候了是吧?什么你的钱,那是我的钱!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梁柔洁十几年骂陈孑然骂习惯了,现在陈孑然不在,没人给她撒气,她就拿陈大志来撒气,可陈大志是个在外面有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的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当场就翻脸,把梁柔洁的胳膊一拧,竖着眉毛怒喝:“你骂够了没有?亏你他妈的还有脸说!你除了和我有一张结婚证,也配算个老婆?伺候?你这些年伺候我什么了?家里的事你管过一回么?哪天不是穿得妖里妖气地跑去打麻将,扭着屁=股去勾引谁?别人都在背后叫我绿毛龟!他妈的,我就当年做了那么一件错事你揪到现在!我为了孩子都忍了,如今你还想怎么样?我警告你,别让我抓到了你在外面和野男人鬼混的证据!等我抓到了我直接弄死你!”
陈大志是个老实人,唯唯诺诺大半辈子了,梁柔洁把他当成个窝囊废,从来就瞧不上他,随意揉圆捏扁,如今他突然一硬气,好歹是个男人,力气比梁柔洁这个娇夫人大多了,跟捉小鸡似的把梁柔洁捉得不能动弹。梁柔洁一下子慌了,嘴里也不再硬气,低三下四认了两回错,陈大志发泄了怒火,一松手,把梁柔洁扔在沙发上。
他看了看自己的家,还是当年单位分的福利房,老破小,以前和他一起搬进来的同事早换了干净透亮带电梯的小区公寓房了,只有陈大志,忙忙碌碌这么多年,还得给领导装孙子,挣的俩钱儿全让家里的娘们给败光了。
他越想越窝囊,气不打一处来,踢翻了客厅的小桌子,回卧室去。
梁柔洁心有余悸,不敢动。
不多时陈大志又慌又怒地冲出来,指着梁柔洁的鼻子问:“我藏起来那张卡呢?”
梁柔洁神色不对,拢了拢新做的卷发,“什么卡?我不知道。”
陈大志一把就掐住了梁柔洁的脖子:“你他妈还跟我装蒜!我藏在衣柜最底下的一双破袜子里!现在不见了,快说去哪儿了?不说我今天就掐死你!”
梁柔洁直翻白眼,舌头也伸出来了,两只手又打又捶,艰难挤出两个字:“我……说……”
陈大志松开她,眼珠子布满红血丝,看起来跟要吃人似的,“快说!”
如今家里只有梁柔洁一人,陈大志真发起疯来,恐怕她凶多吉少,梁柔洁识趣地把事情全交代了:“我……我昨天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了衣柜里有这么张银=行卡,以为是你私藏的小金库,那张卡和密码条放在一起,我就拿着它去银行了,一查,里面有四十万,我就……我就……”
“就怎么了?”
“我在牌桌上认识的一个小姐妹,她说今年股市行情特别好,能赚大钱!我想咱们的老房子住了这么久,也该换换了,我就把那四十万全投了股票,等赚够了钱,咱们也去新开的楼盘定一套新房,正好付首付。”
“你……”陈大志听完了她的话,手指气得直哆嗦,半天憋出一句话:“那是给小然看病的钱!你!你这个恶毒的贱人,连我女儿的救命钱也贪!”
这卡是顾茕留下来的,原是给陈孑然自己收着,结果陈孑然不要,顾茕看陈大志对女儿还有一两分的真心,比梁柔洁强多了,临行之际,把卡交给了他,千叮万嘱,一定要让陈孑然做手术,恢复成原来的样貌。
陈大志怕被梁柔洁发现了,特意藏得隐蔽,没想到还是被梁柔洁找到。
梁柔洁是什么样的人陈大志还能不清楚么?这四十万到了她手里,只怕一个钢镚也吐不出来了,比扔水里强不了多少。
“哼,别说的那么好听,给陈孑然的?你要是真心想给陈孑然你早就给了!还会藏到今天!那可是四十万呐!你工作十年也不一定能攒四十万!你就没动心?”
梁柔洁阴阳怪气的一番话,让陈大志沉默了。
他的确藏了私心,压根没打算把这钱给陈孑然,顾茕临行时说过,陈孑然不肯收,按照陈大志对女儿的了解,她之前不肯收,之后陈大志再给她,她照样不肯收,倒不如自己这个当爹的替她收着这些钱,就像梁柔洁说的那样,付个新房首付,现在房价涨得多凶啊,再不买,以后更买不起了,陈大志也不想在筒子楼里蜗居一辈子。
在陈大志看来,花大几十万,就为了把脸弄回原来那样,实在不值当,反正陈孑然以前也不漂亮,弄不弄都那样了,她好歹是个女的,是女的还怕没男的要么?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只要能嫁人生孩子后半辈子有个依靠就行了,反正男人都那样,嫁给谁最后都得生孩子,日子就那么过,何必把四十万浪费在完全不重要的地方。
可他从没有想过,顶着一张普通人的脸和顶着一张怪物的脸是完全不一样的,即使世上有爱心灵美的人,心灵美也得通过外表,让人先产生亲近的意思,就陈孑然现在的面貌,谁愿意亲近她?即使找到一个男人结了婚,能找到小康之家、品行端正的好男人么?她现在的样子,能找到的肯娶她的男人,大部分图的不过是她还有个能生娃的功能罢了!这样的男人还能指望成为陈孑然后半辈子的依靠!
陈大志自己都不信这些,一番心理活动看似有理有据,不过是他见钱眼开、自欺欺人的借口,为的是良心安宁罢了!
他的心思被梁柔洁戳破,说话都不敢大声了,叹了口气,心想事已至此,都成了定局,不如就像梁柔洁说的那样,先投进股市里看看吧。
他都快五十的人了,不可能跟梁柔洁离婚,只要还过得下去,就凑合过吧。
他从头到尾也没想过,自己捏碎了陈孑然才刚开始的人生。
……
陈孑然跟着一群人下了中巴,又上了火车。
据领头的男人说,她们这些姑娘最终的目的地是临渊市。
听到这个地名,陈孑然的眼睛动了一下。
临渊,陈孑然做梦都想去的城市,她考上的大学就在那里,那里有她活下去的希望。
临渊市在大陆架的最南边,靠近海岸线,一年四季空气清新、气候宜人,是国内发展最快的城市之一,那里承载了无数年轻人的机会和梦想。一行姑娘听到自己凭着初高中的学历就有机会去国际化大都市打工见世面,都很兴奋,上了火车就开始窃窃私语。
西朝市是一座中原偏北的小城,闷在国家腹地里,冬冷夏热,是个熬人的城市,距临渊市千里之遥,晃晃悠悠的绿皮车硬座得坐上三十个小时,除了包括陈孑然在内的二十个小姑娘,还有两个领队,一男一女,看起来像夫妻,四十岁左右的模样,她们买的是卧铺票,比姑娘们的硬座舒服,从一上火车起,两人就轮流到陈孑然她们的车厢里守着,像盯贼似的盯着她们,有个姑娘要站起来去上厕所,被中年妇女一个眼神瞪回来:“上哪去?”
凶神恶煞,让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害怕,结巴道:“上……上厕所……”
“去吧,快点回来,不许耽搁。”
陈孑然的座位靠近过道,那女人就靠在她的椅子背上,陈孑然听清楚了她的语气,心里一抖,突然警惕起来。
她们都在火车里,还能去哪儿?为什么这女人看她们看得这么紧?
有了一点怀疑的苗头,疑虑就像野火一样滋生,比如一般工厂招人打工,都是正月十五过后,元宵节那会儿开始招人,哪有工厂十二月份招人的?还一招就招二十多个,全是辍学的小姑娘,眼看没两个月就过年了,这工厂是吃饱了撑的么招一群做不了俩月的临时工过去?更不用说她们一点经验都没有,岗前培训都得两个月吧?
再说正经工厂招人,为什么专招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算是服装厂,那也都是苦活累活,小伙子的劲儿不比小姑娘大多了?临渊周边的省份县市想打工的年轻人就成千上万,还怕招不到人,得千里迢迢从西朝市拉二十个小姑娘过去?
危险的预感在心中蔓延,陈孑然直觉这趟车上的小姑娘都被骗了,去的不是什么正经勾当,于是多留了一个心眼。
为了弄清楚怎么回事,陈孑然举手,说自己也想上厕所。
“怎么那么多事。”妇女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吧,快去快回啊。”
陈孑然往刚才姑娘的反方向走,妇女叫住她:“哎,厕所在这边呢,你上哪儿去?”
“那边已经有人了,我去前面那个车厢的厕所。”
“你还挺机灵,行了,去吧去吧。”妇女没在意。
陈孑然一路往前走,路过好几个车厢的空厕所,都没有去上,而是径直走到了卧铺车厢。
听到领队的男人不知和谁正在打电话。
幸好他的铺位靠近车厢连接处,陈孑然站在外面偷听。
男人说话断断续续的,陈孑然只能听个大概。
“告诉老板,这回咱们可发了,一车拉了二十个小姑娘,最小的十六岁,最大的才十九岁。”
“这还嫌年龄大?我能不知道有客户就好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么,可是现在的孩子都金贵着呢,十三四岁初中都还没毕业,谁家父母肯放手啊?就弄了几个十六岁的都挺不容易了……不过那些姑娘看着都挺嫩的,和十三四岁也差不多,到时候老板看了就知道了,嘿嘿……等拉到了地方,咱哥儿几个先验验货……”
笑声猥琐,让陈孑然作呕。
不过也让陈孑然心中凛然,她猜的果然没错,遇到人=贩子了。
说什么去临渊打工,早就该知道,从梁柔洁嘴里出来的能有什么好话,估计这些人还不是单纯的人=贩子,把她们弄到临渊,还不定要逼着干什么脏勾当呢。
现在不能打草惊蛇,没有证据,说了那些女孩子也不会信,说不定还会被这两个坏蛋倒打一耙,陈孑然悄悄退回去,准备到了临渊市在想办法逃出去报警。
车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车里空调开得足,也不觉得冷,女孩子们三三两两搭一床毯子,偎在一块儿睡觉,陈孑然一个人坐得端正,后脑勺靠着椅背,跟着火车摇摇晃晃,看着像睡着了似的,其实脑子转得飞快。
该怎么收集证据呢?
陈孑然不动声色地想办法,最直观的肯定是录音,可是陈孑然连手机都没有,想找一个能录音还不被发现的电子设备太难了,这个办法只能暂且搁置。
陈孑然又想到了,他们这些人到各地拉女孩,互相之间肯定有联系,不可能全靠电话,手机里必然有聊天记录,如果把手机偷出来,也是一条线索。
难点在于怎么偷到他们的手机,以及偷到之后该怎么解锁,交到警察手里。
另外就是,这一看就是个团伙作案,必然有账本,账本就是他们买卖人口的最直接证据,说不定不止买卖人口,还有强迫卖Y、强J等罪行。
陈孑然确定了收集证据的三条思路,录音、账本、聊天记录。
她苦恼于这三条路哪一条都不好走,没想到第二天迎来了转机。
长途火车上一般都有卖小玩意儿的推车,食品、充电宝,或者玩具,再火车上没有其他方法打发时间,一般这些东西都会卖出去不少,尤其是遇到了带小孩的父母,小孩吵着闹着要玩具,哪怕比市场价贵三四倍,父母为了让小孩乖乖不吵,也会不情不愿地掏钱。
天亮之后,每人吃了一桶泡面,等到上午九点钟以后,这些推车果然就络绎不绝了,卖水果的、卖特产的等等,同车的有姑娘嘴馋,父母又给带了防身的钱,拦着推车买高价水果、吃的喝的,打开保鲜膜,清新的果香弥散开来,其他人也馋了,等小车推过时纷纷要买,消减了领队看守的注意力。
陈孑然对这些诱人的香气不为所动,又一辆车推过来,售货员舌灿莲花,推销者他的小玩意儿:“收音机嘞,比mp3还小的收音机嘞,一节电池能用三天,节能环保的收音机嘞——”
陈孑然没有当回事,那小贩推着车略过她,他的目标人群是上了年纪不会摆弄手机的老人,也没打算这些小年轻们会买,推销不上心,口里懒洋洋地随意地吆喝着:“能听歌能录音的收音机嘞——”
陈孑然双目一睁,叫住他:“你等等!”
小贩回头,笑道:“小姑娘,想买收音机啊?”
“嗯。”陈孑然心里紧张,偷瞄领队女人一眼,见她没有反应,故作镇定:“你这收音机怎么卖啊?能不能拿来我看看?试一下功能?”
旁边女孩子听了嘲笑:“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收音机啊?太low了吧?”
“就是就是。”有人跟着附和,“是抖声不好玩?还是快脚没有趣?听什么收音机啊?连我奶奶都不用收音机了。”
陈孑然怕她们的质疑引起领队的注意,憨笑着解释:“我没有手机,还有十几个小时才到临渊呢,买个收音机,打发一下时间。”
“就是嘛,十几个小时都坐在车上得多难熬?有个收音机打发时间,旅途也不累。”小贩拿了个黑色的长得像mp3似的的小玩意儿塞进陈孑然手里,“美……”他下意识要叫美女,看到陈孑然那张脸,实在叫不出口,改口道:“姑娘你瞧瞧,我这收音机功能可多了,能听电台广播,有计步器录音机功能,有了它呀,保管你的旅途不无聊了,您带一个呗?”
那个收音机一拿在手里就知道做工劣质,用的不知回收了几手的廉价塑料,非常粗糙,耳机线也是批发价一两块钱一条的细线,听个响而已。
陈孑然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把玩,调到了录音功能,没有出声。
小贩见她没有要买的意思,更殷勤了,“姑娘,这个收音机真的特别好用!就这录音就能录七八个小时!原价三百五,你要是真心想要,我给你打个折,两百九十八您拿走,怎么样?”
陈孑然皱眉,太贵了。
她脸皮薄,不好意思砍价,可也不想用三百块买这种批发价十块钱一个的劣质电子产品,正犹豫不决,坐她旁边的一个姑娘开口:“这破玩意儿卖三百?你这也太黑了,现在一个旧手机也才三百块钱,你这收音机功能再多能多得过手机么?便宜点。”
“那你们说多少钱?”
“五十,爱卖就卖,不卖拉倒。”
小贩去看陈孑然。
陈孑然也放下收音机,点头:“五十我就买。”
卖五十块小贩也赚翻了,骂骂咧咧同意,给陈孑然拿了一个,装作自己亏大了的样子,唉声叹气地走了。
陈孑然拿到手后偷偷试了试录音功能,虽然没有十分清晰,可录个证据已经够了,她把收音机揣进兜里,想着什么时候找机会塞到离那两个领队贴身的地方去。
下午,火车离临渊市还有七八个站,快到了一个叫石湾坝市的地方,两个领队忽然撵着姑娘们赶紧收拾行李,说要下车了。
“怎么突然就下车?还没到临渊啊?”
“临渊那边的工厂招满人了,老板在石湾坝也有工厂,反正工资待遇都是一样的,在那打工不都是打工么?快下车,要是耽误了你就一个人去临渊打工吧。”男人恶狠狠地说。
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被他一威胁,不敢耽误,纷纷下车,只有那个帮陈孑然砍价的姑娘磨磨蹭蹭落在后面,拖着行李箱和陈孑然并排走,悄声道:“这俩家伙不对劲。”
陈孑然惊讶地看她,“你也发现了?”
“没发现,就是感觉出来了,那两人眼里有凶相,不像好人。”
陈孑然说:“我偷听到他们讲电话,可能是人=贩子。”
“我就知道,呸,坏蛋。”姑娘啐了一口,问陈孑然:“你打算怎么办?逃不逃?”
陈孑然说:“我要是跑了,这一群女生怎么办?估计一辈子都得毁了,我不跑,我得收集证据报警,把他们绳之以法。”
“那你打算怎么办?”
陈孑然刚想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她,走在最前面的领队叫骂:“后面那两个是死人么?怎么这么慢?那个扎辫子的,还有那个最丑的!快跟上!”
最丑的不用说,指的就是陈孑然。
陈孑然紧跟着走了两步,给了扎辫子姑娘一个眼神,示意先到地方再说。
石湾坝市是个县级市,火车站也很小,出了站看见一辆中型面包车,后备厢的门一打开,领队男人指挥:“上车。”
那辆面包车空间狭小,摆满了小凳子,一看就是黑车,胆小的女生不敢上,嗫嚅着问:“这……这车安全么?”
“什么安全不安全的?每回来来人都是这车,没事,放心吧。”领队男人往地上吐了口口水,用鞋底碾了一下,神情不耐,“别啰嗦了快上车吧,你们到这来是打工的,还以为像在家一样养尊处优当大小姐啊?有这车就不错了,再哔哔让你们走着去,好几十公里,累死你们!”
就这样,一行人像赶猪似的被赶上车,二十多个人挤在狭小的七座面包车里,车厢就像一个沸腾的沙丁鱼罐头,有个姑娘受不了摇晃,晕车,打开车窗吐了,惹来领队又一阵骂骂咧咧,车子开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地方,是一栋农民自建房,女孩们一下车,领队就说:“把你们的手机交出来。”
“我们是来打工的,你要我们手机干什么?”更多的女孩警惕起来。
“岗前培训知道么?这都是保密培训,万一你培训期间泄露了我们公司的机密怎么办?少啰嗦,快交手机!”
这时从农民房里走出来十来个男人,把一群小姑娘团团围住,个个身上烟酒气臭味熏天,小姑娘们都慌了,死攥着手机不肯交,那些大汉直接搜身、搜包,明抢,甚至连包里的钱和证件全都抢跑了。
搜到陈孑然的包时,里面只有一个录音机和几件衣服,其余什么都没有,领队走到她面前质问:“手机呢?”
陈孑然抬头看着他,平静地说:“我没有手机。”
“胡说!这年头怎么还有人没手机?说,藏哪儿了!?”
“我真的没有手机,我家没钱,没人给买。”
男领队还要再质问,被女领队拉到一边来,耳语道:“她的确没手机,这姑娘是她后妈硬塞给我的,说只要把人弄走,随便怎么处理都行,你想想后妈能像亲妈似的给她买手机么?”
“那行吧,赶快把她们弄进去,过几天老板就来拉货了,千万别让人看见。”
“放心吧。”
一群姑娘被搜走了手机钱财和证件,分三拨关在二楼的三个房间里,每个房间门口有两个彪形大汉把手,傻子也知道怎么回事了,这绝不是个正经打工的地方,不安的躁动在女孩子们之间传递,大家都害怕遇到不好的事,只有陈孑然和扎辫子女孩冷静地躲在角落里,从窗帘后面观察楼下人员布局。
“现在怎么办?”扎辫子女孩问。
陈孑然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