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6月,陈孑然都沉浸在一种无知无觉的快乐之中。
每天清晨都能沐浴着阳光、听着悦耳的鸟鸣声起床,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最爱的人,工作也得心应手,多年背书的经验,把餐厅的一本菜谱背得溜溜的,她为人老实、踏实,平常工作中吃点亏也不放在心上,同事让她帮忙顶下班,她都笑呵呵地答应,因此一起工作的同事都对她挺好,有好事必定想着她一份。
餐厅每月5号是固定发工资的日子,陈孑然虽然才来了半个月,但也有一份工资可以拿,她自己算过,估计有一千多块钱。
一千多啊!对从小到大没怎么碰过钱的陈孑然来说不啻于一笔巨款,陈孑然想好了,要用这笔钱给顾茕买一件礼物。
买什么呢?陈孑然苦恼了很久。她知道顾茕什么都不缺,可是陈孑然还是想送她一点珍贵的东西,这是她人生中凭借自己的双手挣到的第一笔钱,意义非同一般,陈孑然想把它们都花在自己最喜欢的人身上,送她一个能保存很久很久的东西。等到她俩都七老八十的时候,手牵手坐在摇椅上晒太阳,还可以拿出来回味。
到那时顾茕会是什么表情呢?说不定头发已经全白了,一根黑发也找不到,脸上皮肤松弛,眼角的皱纹深深的,可是还是很好看,满头银丝端庄的挽成髻子,浑身上下散发着经过岁月沉淀之后的雍容贵气,掌心里摩挲着陈孑然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眯着眼回忆她们初在一起的时光,然后经历了生活中的风风雨雨,一路扶持着走到暮夕之年。
到那时,顾茕会不会还挽着她的手,用牙都快掉光的嘴含糊不清地叫陈孑然一声宝宝,说一句“这一辈子咱俩能一块走到老,真是太好了”?
陈孑然一边拖地一边笑话自己,想得也太远了,她的第一份工资都还没到手,竟然就连顾茕老得牙都掉光的事情也都想完了。她就是这样的人,爱胡思乱想,什么事情都想得很远很远,上小学时就坚定地想当一个老师,这个理想到现在也不曾动摇,这会儿和顾茕刚好了才几天啊,就已经开始幻想她们的老年生活了。
老年生活太远,发工资的日子倒是近了,陈孑然想了一个星期,想得脑壳疼,还是没想好要送顾茕什么。
明天正好轮到陈孑然休假,这是发工资前她的最后一次轮休,陈孑然高兴,轮休那天中午做了一桌子的好菜,都是顾茕爱吃的,本以为顾茕会高兴,上了桌之后,顾茕却胃口缺缺。
自从谢师宴之后,一连几天顾茕都心事重重的样子,陈孑然很担忧她,问过她几次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顾茕老说没有,打着哈哈把话题引开,陈孑然知道她是不想多说,也不好多问,怕她嫌自己烦。
而且……
陈孑然捏紧了手心,闷闷地想,她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那个”过了。
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来,即使在心里暗想,也只敢用“那个”两字来代替。
陈孑然第一次和人谈恋爱,不知道这样正不正常,但是顾茕不愿亲近她,总让她内心惶然,担忧顾茕是不是没有从前那么喜欢她了。
“顾茕,你上次不是说想吃干炸丸子么?我跟我们同事学来的教程,你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陈孑然眼中满含忧虑,脸上却是笑的,没事人似的夹了个丸子放进顾茕碗里。
顾茕和她对视了几秒钟,目光深沉,里头藏着浓浓的思绪,一句话也没说,拿起筷子把那颗肉丸送进嘴里,味同嚼蜡,梗着喉咙一咽,敷衍地笑,“好吃。”
陈孑然看她那模样,断不像吃什么美食的表情。
陈孑然看不透顾茕心里的五味杂陈。
自从谢师宴上回来之后,顾茕一直这样心不在焉,几次张口想对陈孑然提分手,话在嘴边就堵住了,不管怎么努力都说不出来。
尤其是看到陈孑然下了班累得眼皮都耷拉了,还想着给她做宵夜,怕她饿着的时候。
顾茕在心里暗骂陈孑然真是个痴人。
跟这么一个痴人说分手,顾茕又觉得自己挺不是个东西的。
可是自从那天和陈子莹的一番谈话之后,顾茕心里的欲=望之门就被打开了,她时常想起陈子莹,想她妖艳地往上吊着的眼尾,想她丰润的红唇,想那天她靠在自己怀里时,身上冷冽的暗香,顾茕恨不得跟着她走。
明确知道自己得不到时,心思也是死的,一旦心仪的对象对自己抛出一点橄榄枝,那点说不得道不得的小心思立刻死灰复燃,甚至比从前势头更猛,燃成了熊熊烈火,在顾茕的心里煎熬,午夜梦回时,眼前出现的都是陈子莹的脸。
顾茕摸着汗津津的额头坐起身来,看看窗帘缝里漏进来的一道皎白月光,眼前浮现出陈子莹的一双眸子,也像皎月这般的清冷,让人垂涎。
再低头看身边蜷缩着熟睡的陈孑然时,顿时意兴阑珊。
平心而论,陈孑然真不丑,普通人的长相,甚至漂亮的脖颈和挺拔的身姿还能给她加分不少,又有顶好的脾气秉性,最适合过日子的一个姑娘,可就是太平淡、太顺从了,就像清粥小菜,刚开始尝个鲜还行,吃久了就觉得嘴里没味儿,像一潭波澜不惊的死水,没有新鲜感,找不到刺激。
陈子莹就是顾茕跃跃欲试的刺激。
何况陈子莹还会跟顾茕一起出国。
也就是说这刺激,在国外也能尝了。
顾茕按捺不住。
明天,明天就对陈孑然说,长痛不如短痛。
每一天夜里,顾茕都这样给自己打气。
到了第二天早上,面对陈孑然眉眼间洋溢的幸福温顺的笑容,还有她清早起来做的一桌子丰盛早点,顾茕的话就又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循环往复,拖了一个星期。
陈子莹催了她好几次,你什么时候和我姐分手?
顾茕每次只能回两个字,别急。
陈子莹:你可是亲口答应了我,帮我办妥留学手续的,现在想反悔?
顾茕不耐烦了:你放心,留学的事我帮你搞定,无论如何你都能出得去。
错了,陈子莹提醒她,是你和我一块儿出去。
顾茕烦躁地把手机扔在一边,后背重重摔进沙发里,捂住自己疼痛的额头。
她不想出去了。
留学有什么好?国外一定比国内强么?不过是去混个洋名头,顾茕想留在这里,留在西朝,和陈孑然报同一所大学,陪着她一起度过四年大学时光,最好是同一个专业,同一个班级,同一间宿舍。不,到那时不必住宿舍,她们可以在学校附近租一套公寓,就像小两口一样过日子。
和她一起穿学士服、照毕业照,她不是想当老师么?顾茕甚至可以陪她一起考教师资格证,两人在同一所学校里当老师,每天早上一起上班,经历过熊孩子的洗礼之后,下午放学一起逛菜市场,陈孑然在前面挑菜,顾茕在后面替她提篮子……
顾茕闭着眼,幻想夕阳西下的市场里人声鼎沸,陈孑然弯腰在小摊边挑挑拣拣,时不时回过头来笑着问顾茕:“这个山药真新鲜,买点回去,晚上炖排骨汤怎么样?”
碎金色的夕阳披在她的发上,可真好看……
顾茕想得入了神,昏昏欲睡,额头上突然覆上来一片沁人心脾的凉意,有点粗糙的指腹按在她疼痛的额上,力道不大不小刚刚好,顾茕换了个姿势,惬意地直哼哼:“舒服……”
话音未落,猛睁开眼,陈孑然的笑眼映入眼帘。
“想在沙发上睡好歹也盖床毯子,要着凉的。”陈孑然温声地笑。
顾茕一个激灵坐起来,道:“知道了。”慌里慌张地站起来,走到阳台上吹冷风。
她的后背一层薄汗。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顾茕茫然地看着远处的风景。她不可能违背家里的意愿,即使她愿意留在这里陪陈孑然过平淡日子,母亲也不会愿意。顾茕不为自己着想,也不能不为母亲想。
那个家里的人有哪个是吃素的?母亲现在得势,能留在父亲顾和远身边照料,不见光的暗处有100双眼睛盯着她,巴不得她死,要是顾茕只甘心做一个小县城里的小学老师,第二天她们娘儿俩就会一无所有。
顾茕不可能一辈子窝在穷乡僻壤里,就为了和陈孑然在一起。
顾茕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纠葛之中,她的面前是一团纷杂缠绕的线,打成了死结,理不清头绪,不过只要斩断其中一条,就能迎刃而解,偏偏这条线的另一头连的是陈孑然。
理不清,只好把线团连着复杂的关系网一股脑全从自己的脑海里扔出去,顾茕像个鸵鸟一样蒙着头,不看也不听,提心吊胆地享受着和陈孑然的最后一点时光。
晚饭过后陈孑然去洗澡,浴室里水声淅淅沥沥,顾茕听得心痒,眼神一瞟,看到了不透光的毛玻璃门上,陈孑然模糊的轮廓,再也忍不住,关了电视机,走进浴室里,带上了门。
紧闭的门中首先传来陈孑然意料之外的一声轻呼,不到一秒钟,她的呼声被堵在了口中,只剩呢喃似的呜呜声,又过了一会儿,这呜声变了味儿,变得黏稠甜腻起来。
砰地一声,顾茕的后背重重撞在毛玻璃门上,她靠着玻璃,陈孑然靠着她。
这一晚的顾茕前所未有地温情,又坏极了,噙着低笑,把陈孑然逼到口不择言,眼角渗出泪水,嘤着说出了许多难以启齿的情话,最后只能抓着顾茕的手臂,意识模糊地抽噎,喃喃说着“不要了”,连嗓子都带着哑。
陈孑然失神地被顾茕抱回房中,按在枕头上亲,过了十几分钟,她的小腿肚子还在哆嗦,又过了半个多钟头,可算是回过神来,甜蜜地偎在顾茕胸口,碎发扫在她脖子里,微痒。
陈孑然又一次问顾茕有什么心事。
顾茕抓着她的手,牙齿在她指节上轻磕,低声说:“舍不得你。”
“我就在你身边,有什么舍不得的?”陈孑然笑眯了眼,趴在她耳边说:“你是不是担心你出国之后,我们的关系就断了。”
顾茕暗暗心惊,“你怎么知道?”
“我又不是傻子。”陈孑然弯着眼睛嗔笑,“我早知道你会出国读大学了,这是你的前途,怎么能为了我耽误呢?”
“顾茕,你放心,我会等你回来的,除了你,我谁也不喜欢,我不知道国外的大学是什么制度,不过你要读4年大学,我就等你4年,你想读到博士,我就等你七年八年,哪怕十年二十年也行,要是……要是你在国外不回来了,那我也在大学里加倍努力!好好学习、攒钱、申请公费留学的奖学金,争取能考到和你一样的国家去!”
“顾茕,我……”陈孑然说得心热,抱紧了顾茕,哽咽道:“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顾茕愣怔地听她一腔火热的心里话,呢喃着轻怪:“真傻。”
陈孑然甜滋滋地笑,“傻点又怎么了?反正有你喜欢我,就够了。”
顾茕心口又疼又麻,没有给陈孑然一点回应。
她看着陈孑然,心里总有个声音,陈子莹的声音,在润物细无声地蛊惑她,快来吧,快来吧,到我的身边来。
你喜欢漂亮的东西,美丽的东西,快放弃平庸的陈孑然,到我的身边来。
于是顾茕心里为自己找的那些所谓的难处,通通像纸片一样碎成了渣渣,她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内心,她就是个人渣,受不了陈子莹的诱惑,心底里躁动着想和陈子莹在一起。
而陈孑然窝在顾茕怀中,抬着眼,巴巴地瞅着她,看她玉瓷般漂亮的脖颈,暗暗地想,应该送顾茕一条项链。
她这么漂亮的脖颈,配得上一条最好看的项链。
陈孑然存着一点私心,她想,如果送给顾茕一条项链,顾茕走到哪里都能戴着它,看到它,就会想起送项链的人。
这样顾茕心里就会时时记挂着自己,多好。
……
发工资当天,陈子莹打了餐厅的电话找到陈孑然,兴高采烈地对她说西朝市的高考成绩出了!
“真的!?”陈孑然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睛亮了起来,“这么说子莹你查过分数了?你多少分?”
“680!”陈子莹兴奋地说,又道:“理科一本线496,文科502,姐,你想不想知道自己多少分?”(注1)
“快说快说!你急死我了!”陈孑然迫不及待。
“你550分!姐,你超了一本线50分!你可以上临师大了!”陈子莹在电话那头高喊,激动得破音。
“真的!”陈孑然的声音也一下子尖起来,还好这时是餐厅下午休息,一个客人都没有,要不准保招来顾客的投诉。
陈孑然自知失态,不好意思地收了声,压低声音对陈子莹道:“太好了,太好了子莹,我……我……”她激动得胡言乱语,说不出整话,抱着电话机直掉眼泪。
“别哭,姐,别哭。”陈子莹也在那头哽咽,“我们姐妹俩总算熬出头了,以后……以后你有我呢,我守着你……”
陈孑然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挂了电话之后,有种苦尽甘来的畅快,一时忍不住,蹲下身子抱头痛声呜咽起来。
她能上临师大了,她能当老师了!这一刻,从前受的所有委屈都变成了值得!
四年,只要四年之后,我就可以当一个老师。
生活从来没有这么充满希望,一切都像好的方向进发,陈孑然有了爱人,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那道名为理想的大门,她的生活里照进了阳光,驱散了18年的阴霾,她终于能感受到温暖的阳光撒在她身上。消冰融雪。
餐厅里的员工们看到这个平时老实巴交的女孩子哭成了泪人,纷纷围上来,有安慰的,有询问怎么回事的。
“对了,小陈你高三刚毕业吧?是不是高考出成绩了?没考好?”
“没考好也不用怕,年轻人,路还长着呢,有什么大不了的,复读一年,明年你就是QH大学的状元!”大厨不忙了也从后厨走到前面来,拍拍陈孑然的肩膀,中气十足道:“小孩儿别哭,今晚大叔给你做两个好菜,吃饱了就不难受了,做完这个月赶紧回去好好复习,争取明年考个好成绩!”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赞同:“是啊是啊。”
“不用着急,明年肯定能考好!”
“小陈加油!”
陈孑然顶着一双兔子似的红眼睛,抬起头来,肩膀哭得直抽,擦干眼泪冲众人笑:“我不是没考好,我是考上了,高兴的……”
“考上了!?”众人脸上都喜笑颜开,“考上了好啊!考上了更该庆祝了!”
“小陈,祝贺你!”
“恭喜恭喜!”
生平第一次这么多人对陈孑然释放善意,陈孑然眼睛又热了,一边流泪一边笑着道谢:“谢谢,谢谢大家,谢谢大家这些日子以来对我的照顾,你们……你们真是太好了……”
后来的一个下午,陈孑然的心情都是雀跃的,她下午拜托另一个姐姐帮她代班,自己骑着破单车跑到西朝市最大的商场里去,直奔珠宝柜台,刷完了自己卡里的1238块钱工资,买下了一粒小小的、通透莹润的、找不到一点瑕疵的玉制珠子吊坠。
这是她想送给顾茕的礼物,之前就已经瞒着顾茕偷偷来看过,她跑遍了全市大大小小所有的珠宝店,总算在一个柜台前一眼就相中了这颗珠子。
通体雪白无瑕的一颗玉珠,陈孑然见到的第一眼就被它吸引,心想它挂在顾茕的锁骨之间,真不知得有多好看。
而且这么纯白漂亮的一颗珠子,不正好配了顾茕的性格品行?
于是一发工资,陈孑然直奔柜台,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点名要那颗珠子,让柜台小姐包起来,眼巴巴看着销售员戴着手套拿出它,放进首饰盒里,盖上,再装进看起来贵重的纸制手袋中,送到陈孑然面前。
陈孑然把纸袋放进背包,首饰盒却小心翼翼地贴身揣在自己的心口窝上,想着顾茕见到这份礼物时的表情,边骑车边傻乐。
一回到家里,陈孑然欢欣鼓舞,也记不得自己身上有汗臭味不敢靠近顾茕了,她一进门就给顾茕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拉着她的手又笑又跳。
“顾茕,分数出来了!我可以报临师大了!哈哈哈,我可以当老师了!以后我的学生们都要叫我陈老师!”
“陈老师,嘿嘿。”陈孑然把这个称呼在嘴边咂摸一遍,越品越有滋味,她挂在顾茕的脖子上咯咯地笑,“陈老师,陈老师……”
顾茕搂着她的腰,笑着在她耳边恭喜她。
陈孑然太兴奋,没有听出顾茕话里的异样情绪,自顾自地傻乐,“顾茕,以后咱们俩有了孩子都不用请家教了,我自己就可以教她。”
顾茕眼神动了动,“你想过我们会有孩子么?”
“当然了!”陈孑然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用力点头,“我打听过了,现在两个女人也可以生孩子,不需要借助别人的精=子,只要从体细胞里分离出生=殖=细胞就行了!”(注2)
顾茕喉咙微微地打颤,问她什么时候去打听的。
陈孑然羞赧地笑,“我们餐厅里有电脑,不过我不会用,让领班姐姐帮我查的。”
“不过据说两个女人,不管怎么样都只能生出女孩来,有关染色体什么的,我是文科生,不太懂……”陈孑然挠着头,傻笑着吐舌头。
想到孩子,陈孑然心里又暖又热,腻着顾茕问她喜不喜欢女孩。
她心里热乎地对顾茕说,如果是个女孩的话,一定要长得像顾茕,以后又高又漂亮,还聪明伶俐,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公主!
她憧憬着未来,顾茕却平静地对她说:“陈孑然,我们分开吧。”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陈孑然的心脏忽然裂开,血液喷涌而出,她前一秒还在憧憬的那些光明的未来也像打碎的镜子,瞬间四分五裂,散落在她面前。
“你说什么?”陈孑然浑身冷透,血液在血管里冻成了冰碴,眼眶不可置信地张大到极致,瞳孔收缩起来。
她胸前的衣袋里,那个精巧的硬质首饰盒抵着自己的心口,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