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回家,外婆在阳台晾衣服,听到开门声,喊了声:“囡囡,回来啦。”
路桑把书包放在沙发,连忙走过去,拿过她手上的衣架。
外婆无奈笑了声,“就剩一件衣服了。”
路桑把衣服晾上,不悦地撅了下嘴,小心扶着她去沙发坐下。
外婆的腰不好,这几天一直不太舒服。
“开学第一天,和同学们相处得怎么样?”外婆看着她,随口问了句,眼里却流露出几分担心。
路桑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用手语说:一切都好。
后来觉得太干瘪,就又补充了句:老师和同学都对我挺好的。
她嘴角抿着浅浅的弧度,看起来真像是度过了美好的一天。
实际上却并非如此:目睹了巷子里的群架,被请去办公室,被班里的女生针对,课堂上的嘲笑……
路桑想到那张冷痞的脸,又觉得这一天所有的不愉快都变得微不足道。
外婆伸手摸了摸路桑的脑袋,满脸慈爱,“我们桑桑这么善良,肯定很多人喜欢。”
路桑眼眨了下,问:外公呢?
“你外公去找王大爷下棋了,对了,你舅妈买了很多菜,让我们今晚上去隔壁吃饭。”
路桑点了下头,眼里隐隐的期待:那我去找表姐玩了。
“好。”奶奶拍了拍她的手背,叮嘱说:“你表姐的感冒还没好,我在厨房熬了冰糖雪梨,你一会儿给她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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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桑提着保温杯去了隔壁,刚进门,舅妈就热情招呼:“桑桑,放学啦,你手上的东西是给浅月带的吗?”
路桑微笑着点点头,拿起保温杯,进了房间。
顾浅月躺在被窝里,撑着疲惫的眼皮看漫画,抬头见她,激动道:“桑桑,你来了咳咳咳……”
路桑把保温杯放下,给她顺了顺背。
她在本子上写:我外婆给你熬的,对感冒有用。
路桑从书包里拿出今天在课上做的笔记,想着顾浅月应该用得上。
“爱死你了桑桑,快给我讲讲白天都发生了什么?”
顾浅月在房间关了一整天,整个人都快发霉了。
路桑温和地笑了笑,在本子上把白天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讲了一遍,省略了一些不愉快的部分。
顾浅月一听说她的同桌居然是沈辞后,头疼得更厉害。
“啊?!你这运气该去买彩票。”顾浅月见路桑眉眼温和的模样,心底浮起一丝诧异,“不会吧桑桑,你……栽了?”
路桑疑惑地看向她。
“就是一见钟情!怦然心动!心之所向!”
路桑的脸腾地变红,哑着声连连摆手。
“不过也正常,沈大佬那张脸是个女生都很难不心动吧。”
顾浅月难得一脸认真:“但是桑桑,沈辞他真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离他远点,心动可以,别陷进去了。”
路桑轻轻抿了下头。
她想到那个冰冷的月夜,小男孩把身上仅有的破被子让给她,后来匪徒意图侵犯,他为了救她,胸膛被刀尖划了一下。
如果沈辞喉结上的痣让她疑惑,那锁骨三寸以下的刀疤彻底印证了她的猜测。
他们是同一个人。
况且白天他在课堂上还替她解了围。
这样的人能坏到哪去。
她小脸认真,在本子上写:他不是坏人。
顾浅月耸耸肩,知道说再多都没用,于是转移话题:“对了,你画画有灵感了吗?”
路桑搬过来的时候正好是暑假,顾浅月知道她会画画,就找了个画漫画的兼职。
路桑是主笔,顾浅月是脚本,其他部分就是甲方负责。
俩人强强联合,没想到漫画还挺受欢迎的,反正是周更,闲来无聊就画几格,既能挣点零用钱,还能在课余放松自己,不用担心会影响到学业。
只不过路桑最近灵感卡顿,怎么也画不出顾浅月描述的那种感觉。
她摇了摇头,叹了声气。
“没事儿,我给你安利几本好看的漫画,你晚上回去随便翻翻,说不定就有灵感了。”顾浅月安慰她。
晚上的时候,路桑坐在书桌前,预习完英语,她想起顾浅月说的话,点开安利的那本漫画。
开头就是长相甜美的转学生,不小心滑倒,跌进一个男生怀里,那男生正好是年级上穷凶极恶的校霸,故事由此展开……
不知道为什么路桑脑子浮现出巷子里那幕,沈辞揽着她的腰躲开那个木棍,她嗅到他衣服上清晰干净的皂角味,薄T下是少年劲瘦的腰身。
路桑的脸越来越红,甚至隐隐发烫。
她摇了摇头,拿出几张A4纸,开始画画。
前几天不小心把ipad摔碎,送去电脑城修了,路桑只能在纸上凑合画着,想把脑子里冒出的灵感及时留下来。
—
酒吧。
摇滚乐震耳欲聋,舞池里人影晃动,灯红酒绿,在城市暗处演绎着别样的繁华和堕落。
沈辞窝在卡座上,剑眉深邃,旁边还坐了几个兄弟,嬉皮笑脸,嘴上都是没把门的,什么荤话都说。
沈辞听懂了,只是扯扯嘴,也不知道是觉得无聊还是不屑,反正那双桃花眼始终淡漠着。
他长臂捞过一瓶酒,单手捏住瓶颈,食指上很潮地戴了枚银色的戒指,刻着暗色纹理的,透着股冷感,嗑在瓶盖上面,稍稍用力,盖子就开了。
铁质的瓶盖在地上碰出清脆细碎的一响。
有两个穿得性感成熟的女生朝这边走过来。
许凛手搭在沙发上,眉骨硬朗,好整以暇地看着,短发女拿着手机,过来搭讪。
他唇角似勾非勾,有股风流意味,然后摸出手机扫了她微信。
短发女笑了声,收回手机时,手指还故意碰了下他的手腕,撩人意味十足。
那群兄弟都在起哄。
另一个长发女的目标则是别的,她走向了沈辞。
“小哥哥,一个人玩呀。”声音柔得跟水似的。
她刚才特意观察了下,另一个帅哥身边美女如云,而面前这个男生,虽然跟他们是一路人,却没有一个女生敢靠近。
男生没理她,仰脖喝了口酒,利落的喉结滚动,有种性冷感。
她愣了瞬,下一秒就知道为什么没人敢靠近他了。
沈辞余光瞥到她过来,像刃般的眼皮掀起,五官锋利深邃,再加上皮肤是冷白皮,距离感很强。
长发女拨了下发,带着迷人的笑,没正面出击,而是绕到沈辞身后,把手搭在他肩后的沙发上,倾身在他耳边说话,弯腰时胸前露出一条缝。
几个兄弟眼睛都看直了,止不住起哄。
偏偏沈辞不吃这套,八风不动,鼻尖那股香水味让他平直的眉宇蹙了下,不耐的,排斥的。
他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一双清澈杏眼,被烟熏的眼圈通红,像被欺负一样。
后来那抹小身影义无反顾地挡在他身后,腰肢细软得盈盈一握,连带着那股清甜的奶香,一股脑撞进他怀里。
他烦躁地说了个单音节:“滚。”
身后那女生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站在原地尴尬得无地自容。
正好沈辞接到一通电话,看完来电显示,他唇抿起来,径直走出了酒吧。
电话那面的声音很急,“小辞,夫人她情绪不太好。”
听筒里传来花瓶摔碎的声音。
沈辞敛眉:“我马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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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郊,车子在一处小洋房前停下。
沈辞一下车,周妈连忙迎上来,“晚上说什么都不愿意吃饭,现在又开始扔东西,没人敢上前拉。”
沈辞眉拧得深,上了二楼,推开门,看到地上一片狼藉,有碎花瓶,化妆品,还有扯得稀巴烂的床单……
飘窗上坐着一个女人,穿着睡衣,背影消瘦。
她转过身来,明明四十岁了,容颜间却依旧能窥见年轻时的风华。
只不过双眼空洞,披头散发,像鬼魅一般。
沈辞瞥见她手上捏着的玻璃片,瞳孔睁大,“妈,你把手上的东西给我。”
女人力气很大,眼神发狠,沈辞好不容易抢过玻璃片,正好私人医生也到了,剩下的都交给他。
沈辞站在门口,点了根烟,没几秒医生走出来:“给沈夫人打了针镇定剂,现在已经睡下了。精神病患者情绪不稳定是常有的事,你别太担心。”
沈辞点了下头,道谢。
医生看到他脖子上的划痕,关心道:“我那有些擦伤药,你要不要涂点?”
沈辞摸了下脖子,有点刺痛,是刚才和沈母夺东西时,脖子不小心被她指甲划了下。
“不用。”男生不甚在意地说了声,然后招呼周妈过来,让人把医生送回去。
夜色已深,万籁俱静,沈辞走出大门的时候,接到那群狐朋狗友的电话。
一行人在酒吧潇洒完,打算找下一个地儿续摊,都催促沈辞赶紧过去,沈辞臊眉耷眼地说了声行,结果就看到门前停着一辆车。
他眉眼掠过一丝不耐,不愿理会,刘叔赶紧走上来,“少爷,沈总让你回去一趟。”
“没空。”
刘叔瞥了眼他身后,有些为难地说:“沈总说如果你再不回去,以后就……别想来这了。”
沈辞后槽牙咬了下,眼神阴冷,然后走向那辆车子,进了后座。
车子最后在一处别墅面前停下。
客厅里灯火通明,院子却死寂一片,沈辞推门而进。
沙发上坐了个男人,身上还穿着西装,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像是专门等他回来,抬头冷哼,阴阳怪气地说了句:“你老子的生日宴也不来参加,翅膀硬了。”
沈辞坐下,散漫地靠在沙发,眼神冷漠道:“有屁快放。”
茶杯砰的磕在茶几上,溅出几滴水。
男人表情斗转狠厉,从沙发上站起来,“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要不是老子出手,你他妈现在还在局子里。”
沈辞表情冷淡,语气嘲讽道:“没事,走了。”
沈临舟踹了下沙发,倏地抓住他的胳膊,瞥见沈辞脖颈上的痕迹。
他年轻时纵情声色,自是看出那是女人抓痕。
“不回家吃饭就是出去鬼混是吧?”质问的口气。
沈辞勾着唇,也没辩解,而是挑衅道:“对啊,这不是跟你学的。”
沈临舟怒火中烧,抽出腰间的皮带,捏着一端就落在沈辞身上,“你老子今天就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儿子。”
沈辞揪着他领带,两个人在沙发上打起架来,佣人都不敢上前劝架。
直到传来一阵小孩的哭声,“爸爸,别打了。”
父子俩都红了眼,压根没注意到他,不知道被谁踢了一下,男孩跌坐在地上,哭声很大,紧接着旋转楼梯上哒哒哒走下一个女人。
她身上穿着单薄的睡裙,貌美年轻,心疼地抱着儿子,一边心疼地安慰,一边抱怨道:“这日子没法过了,有病出去治,在家里发什么疯。”
沈临舟总算收了手,扯开领带,靠在沙发上喘气,小男孩用哭腔喊着爸爸,往他怀里钻。
沈辞只觉得眼前这一家三口的场景无比刺目,磨了下牙,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快乐_(:з」∠)_
辞哥有点惨兮兮,下章撒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