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谅被曝出吸毒后,程序员被迫加班,过了半小时,服务器才恢复如常。
有营销号在说,二线艺人沈谅绝对想不到,会以这种方式,登上热搜榜单第一。
流言发酵的期间,沈谅的工作室,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粉丝却不断在帮他辟谣。
到了晚上八点。
沈谅常驻的热播综艺节目,以技术原因,宣布延期播出。
有人发现,他刚拿下的某轻奢品牌的官微,在这个时刻,将他取关。
还有人发现,他之前代言的酸奶、运动品牌、新能源汽车等品牌商,也悄无声息撤掉了关于他的广告信息。
某个三线女演员在微博开撕:【@沈谅SL: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短短一句话,让网友挖出有关她和沈谅的陈年旧瓜,原来,早在几年前,沈谅就被曝出过爱开黄腔,性骚扰女性的丑闻。
但那时的他风头正盛,而女演员人微言轻,只能被迫看着沈谅公关团队一顿反向操作,引发了对她的一场舆论风暴。
某知名杂志摄影师也发了条微博:【工作十几年,头一回见到因为准备的矿泉水不是进口品牌,就朝助理大发雷霆的艺人。自己没做好颜值管理,却对拍摄效果百般挑剔,害得工作人员连夜返工。呵呵,这种人还能在圈里混得风声水起,真讽刺,早该被扒了。】
或许是沈谅的黑历史太多。
这期间,接连不断地有人出来倒油。
临近深夜。
一则帖子在豆瓣发布:【沈L真的完了,我朋友跟他住同一个小区,看见警车过来了,好像从他家里查出了大麻,还有几款新型的违禁品。】
沈谅被警方拘留的这条消息,还是阮明希和李瑞告诉尹棘的。
她那时独自待在房间,被浓重的不安包围,好在,朋友都选择无条件相信她,支持她,让她倍觉温暖,不然,她可能早就崩溃了。
阮明希敲了敲门,半开玩笑问:“用我帮你写公关文案吗?专业的,不收费。”
“谢谢你啊。”尹棘按下门柄,推开后,温声说,“还是我自己写吧,你为我担心到现在,妆都没卸,先去洗洗脸,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
阮明希离开后。
尹棘将早就组织好的语言在备忘录打好,随后深深吸了口气,粘贴到微博,发了出去——
【大家好,我是京舞的一名芭蕾演员,我叫尹棘,也是《眩晕》片方的舞蹈替身。
很抱歉占用公众资源,但还是有必要对大家解释事情的原委。
今年7月23号,片方喊我补拍镜头,拍摄结束后,我和另一名替身演员搭伴回酒店。我们在片场外撞见了沈谅,在此之前,我跟他从发未有过交流,他出于个人原因,递给我一张房卡,当时,我以为他认错了人,便拜托工作人员还了回去。
7月24号,片方举办杀青宴,我也有参加,却在包厢外的走廊被沈谅拦住,他承认递房卡的行为,态度恶劣。
沈谅的所作所为,已构成性骚扰的事实。
但我身为圈外素人,并不想将事情闹大,于是选择忍下这口气。
至于沈谅所说,是我盯上了别的人,也是他的主观臆测。算上补拍,我只参与了四天拍摄,且拍摄内容都是单人镜头,没有机会接触别的演员。
郑闯导演每次拍摄时,身边都有两名摄影师,和其余工作人员,他们都能证明,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不轨行为。我和郑导只有在工作时有过接触,私底下并无往来。郑导对工作严谨,负责,对电影艺术很有追求,也断不会做出所谓的潜规则行径。
以上就是我的全部解释。
最后,很抱歉浪费了大家的时间,也感谢大家能看到这里。】
声明刚发出去没多久。
就有营销号转发。
她的评论区也涌现出很多支持的声音——
【呜呜呜,美女姐姐好温油,贴贴抱抱!】
【啊,真是无妄之灾,帮剧组拍摄几个舞蹈动作,却摊上这么桩烂事,还被沈谅这种下头男盯上了,他真的不配!!!】
【姐姐近期有在京市的芭蕾演出吗?我要拉上男友贡献票房!】
【姐姐出道吧!气质太好了,放着这张演员脸不去演戏简直太可惜了!!!】
【好惨啊……蒋冰嫣的微博已经沉下去了,严重怀疑是被拉去挡热搜了,幸亏沈谅的黑料和把柄多,还了美女公道。】
尹棘的微博,只有不到两万粉丝,如果不是一些芭蕾狂热粉丝的关注,还有舞团转过的几组官方照片,可能更少。
她平时不怎么上线,也没认证过。
分享完这条澄清微博后。
忽然发现,她的粉丝数不知不觉涨到了二十几万。
尹棘没有因为涨粉而觉欣喜。
事态平息后,她只有释然,还有点儿后怕。
她是幸运的。
沈谅疑似吸毒的事,不偏不倚,恰好在这个时间被曝光,或许,正因为这个契机,那个女演员才敢发声,她也得到了一些网友的支持。
蒋冰嫣那边,应该趁乱处理好了一切,营销号曝出的那条视频,并不能代替司法,给她定罪,况且,只要给足钱,丢失手链的造型师就会说,是她搞错了。
她连声明都不用发,这件事就能被遮掩过去,而网友,也会在不久后,忘记这件事。
至于全程隐身的章序。
他应该还不知情,王鹏这时更不能找他,毕竟沈谅出事后,《眩晕》的好多镜头需要重新补拍。
不肯接她电话的王鹏,却发来了微信:【姐,你在发声明之前,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还好文案没什么问题。】
话里话外,透着责备。
生怕她牵扯到章序。
尹棘表情惨然,冷笑一声,将白光屏熄灭,没有回复。
章序顶着他父亲章远光的盛名,却能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获得那么多的奖项,实绩,足以证明,他的天赋和努力。
她很欣赏,也很爱惜章序的才华。
也知道,像他这种地位的演员,还有想突破演技的野心,有多么不易。
他对事业的投入,他对表演的偏执,她都能理解。
她当然清楚,章序在跟她相处时,一直都戴着人格面具,不曾给过她机会,让她能深入了解他。
但她不愿着急,也不愿催促。
她一直在静静等待,也幻想过,或许在某一天,在某个契机的驱使下,章序能够转变,向她开放真实的自我。
心脏开始一揪揪地疼。
尹棘低头,将手覆在那里,大力向下压,但酸涩的情绪,像刚烧开的沸水,接连不绝,冒着泡,又噗呲噗呲,不断破碎。
章序是她的初恋。
抛开他的才华,他的光环,她真的,真的,很深刻地喜欢过他。
但身为恋人,他却让她好失望。
尹棘并不确定,自己能否一直忍受,他永远将她放在次要位置。
而她,好像也不甘于,只做那个追逐光源,站在阴影里的人。
夜深了,她没吃晚饭,很饿,却连用食物填补肠胃的力气都没有。
尹棘张开双臂,疲惫从床边仰倒,脑袋砸在枕头,轻微的钝痛,蔓延开来,她深深吸气,将思绪放空,尝试不让情绪上头。
就在这时。
才发觉,手机正在桌面轻震。
呼吸漏了几拍,尹棘短瞬地以为,是章序打来了电话,飞快起身,捞起手机。
却是个陌生号码,地区为美国。
她刚刚在走神,并不知道,对方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不停在打,毫不放弃,好像很焦急,一定要打通。
心脏剧烈跳动了两下。
该不会是……
指尖先于意识,摁下接听键。
“喂。”那道熟悉的,低沉的男音,从听筒那端清晰传来,“没睡吧?”
没等她回话。
原丛荆轻嗤,自顾自地往下讲:“墨丘这次其实挺靠谱的,雇了私家侦探,专门盯着沈谅的动向,没办法,如果想把他搞进去,必须得让警察抓现行,拖了这么久……反正,事情解决,你可以放心了。”
发生这种事后。
尹棘其实很想找人倾诉。
但父母都已去世,身边的朋友,也各有各的事业,都很忙碌,她不想麻烦别人。
可原丛荆熟悉的声音,还是摧垮了内心的最后防线,她很没用的,鼻间发酸,眼泪也不受控制,啪嗒啪嗒,滴到手背。
尹棘用手掩唇,强忍泪意。
原丛荆见她不吭声,没好气道:“你这个人,最爱胡思乱想,刚才是不是内耗来着?跨了这么多时区,我都能感受到你的怨念。”
他语气不温柔,甚至有点儿凶,却叮嘱她:“待会儿好好睡觉,不要多想,听见没?”
“嗯……”她回答。
或许是听出她的声线透着哽咽。
电话的那头,似乎倒抽了一口气。
原丛荆将嗓音压低,无奈问:“喂,你是不是哭了?”
尹棘不肯承认:“没有哭。”
但说出的三个字,却明显发颤。
“说谎。”原丛荆忽然冷嗓,“哭什么?多大人了,还哭。”
尹棘抿唇,觉得他还是好凶。
“真的好烦。”他说的话虽然强硬,却莫名透着纵容意味,低叹一声,“明知道…我最受不了你哭了。”
尹棘调整着紊乱的呼吸,轻声问:“是你让墨丘…帮我了吗?”
“还能有谁?”他淡淡反问。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为什么还要帮我?”
原丛荆怔住,像在自言自语:“为什么?”
“因为很不爽啊。”他继而故作恶劣,“毕竟欺负你,可是我曾经的特权。”
尹棘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小声反驳:“我可不记得,给过你这个特权。”
“也是。”他似乎难能认输,紧接着,挑衅似的回击,“分明是你欺负我更多。”
“……”
尹棘忍不住吐槽:“你是不是看什么霸总小说了?刚才说的话,好经典。”
“嘁。”原丛荆嫌恶地说,“什么霸总小说,你好土气。”
似乎听出她的放松,他声音也缓和了些,说的话,仍不客气,“再说,我本来就是霸总,还用特地去看?”
“……”
这样的聊天氛围,太过熟悉,也太过遥远。
一瞬间,尹棘有些恍惚。
她偏过脸,看向窗外,月球正泛出微弱光芒,盈凸月相,指尖沿着左边,隔虚空,向下描,徒劳地,想要将它补圆。
电话那头。
原丛荆的视线,正迎着刺目的日光。
他眯起双眼,持着手机,置于耳边,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凌散,略微低下头,同样陷入沉默。
“伤恢复得怎么样?”尹棘再度开口。
他敷衍回答:“刚拆石膏。”
她又问:“原天奇应该入学了吧,舞蹈班的小朋友很想他,他以后,是不是不会再学芭蕾了?”
她显然不知道,该寻找什么样的话题。
怕会过界,怕会逾矩。
但或许,也不想,就这么将电话撂断。
风渐大,原丛荆没说话。
此刻,他正身处万丈高空,轻微的耳鸣,让他皱起眉,那枚银色小环,动了动。
他眼神寡淡,看向白日的拉斯维加斯,成群的建筑,被薄雾笼罩,同游戏设定的平行城市画面,没什么分别,像是能被轻易推倒,肆意踩碎的脆弱积木。
如若在虚拟世界,随时能一跃而下。
而现在,他的手臂,腹部,肩胛,都缠绑上蓝黑色的束带,勒得很紧,没有缝隙,从远处看,男人身形颀长高瘦,腰身劲窄,双腿修长,充斥着原始的力量美。
像尊被缚的堕神雕像。
以上帝视角,俯瞰城市的轮廓,非但没让他感到新鲜,反而格外厌倦,甚至产生,想要摧毁,想要见证,它化为硝烟和虚无的欲望。
按照想象,将一个又一个的诡谲世界创造出来,又设计出万千种玩法后,他感受到的,仍然是更深刻的无聊。
尹棘的哭泣,却刺激到他。
如果面对面,看见她流泪,他一定会伸手,捂住她脆弱又哀伤的眼睛,不忍去看。
而因久在高空,产生的耳痛,更让他心烦意乱——这让他难以通过失真的嗡鸣,捕捉到她浅弱的呼吸,而那些细微声响,仍有被风淹没的迹象。
他是如此厌恶枯燥和一成不变。
只对世界的混乱感兴趣。
站在几千英尺的高空。
身处坠落边缘。
他的心率,呼吸,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但在面对尹棘时。
她未知的反应,她难测的态度,都让他无比慌乱,甚至,现在的他,正因担忧她会先挂断电话,而感到深深的恐惧。
同她接触后,他才体会到,原来人类的情绪,可以有那么多种。
“尹棘。”他终于抬声,掩饰着失控的心跳,唤住她,“接下来的话,我只跟你说一遍。”
电话的那头。
她好像屏住了呼吸,犹豫片刻,才轻声道:“你说,我在听。”
原丛荆闭眼,又睁开:“我们。”
话没说完,他自我嫌恶似的,紧紧皱眉,又道:“你能不能……
她还是那么温柔,且有耐心:“需要我做什么吗?”
“算了。”原丛荆自嘲般轻嗤,“有够可笑的。”
尹棘不解:“谁可笑,我吗?”
见他没有回答,她小声问:“你还在线吗?”
“咔哒”一声。
工作人员为他拴上锁扣,往外拉了拉,做好检查,他背肌和前胸的肌肉随之绷紧,刮到脸上的风,也愈发狂肆。
心跳又开始失控。
他决定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趁风偃息,对着话筒说了什么,随后,将手机抛给身边的工作人员,沉默走向云霄塔跳台的边缘。
工作人员问:“Are you Ready?”
原丛荆没回话,转过身,在他们惊异的目光中,脸庞朝上,面无表情地张开双臂,从让人心惊胆寒的高空,慢慢地,向后仰倒。
男人的唇角向上微勾,那是种略带释然,却又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的黑色短发,被气流吹起,遮住了颧骨,可眼神,却格外空洞。
坠落过程中,他甚至没发出任何声音,安静得近乎诡异,只能听见,金属锁扣在风中相撞,发出的声响清脆,微弱,紊乱。
及至复归沉寂。
电话的另一端。
尹棘眼眶又发酸,迟迟未撂下手机,耳边,冰冷的嘟音,循环往复,同钟表秒针转动的嘀嗒声响,渐渐重合。
心底回荡的,却都是他刚才说的话。
也是曾经,在每一次争吵后,在每一次闹僵后,他都会主动对她说的那句话——
“跟我和好吧。”
只是这回,他近乎执拗,又说:“我不会再让你困扰了,只做你的朋友,就可以。”